白月季与绿桃子

    在朋友圈发过合照后,桃理绿还是按照以前的频率和皮下是季越白的“王博雅”聊天,偶尔不动声色地提一嘴和林镜昭的进展。

    在她的描述中,两人进展很顺利,极有可能迈进婚姻的殿堂,到时候请“她”来做伴娘。

    季越白的回复风格一如既往,桃理绿扒着他的字眼儿看,期望能看出他真实态度的蛛丝马迹,却是徒劳。

    他一向是个极佳的表演者,如果他想要表演的话。

    桃理绿想过直接揭穿他,但她隐隐有预感,自己可能把握不了揭穿之后的事,所以,她选择了彼此淡出的方式。

    她计划的挺好,但是,总有但是。

    她忽略了一件事,季越白是关川人,在关川有自己的圈子。

    桃理绿是在收到到林镜昭的请假消息后意识到的。她或许已经暴露了。

    林镜昭说:“师父,知道季越白吗?咱关川出去的明星,明天来市里做活动,我有个哥们的哥们是他朋友,喊我一起捧场,我明天课暂时不上了。你要签名吗?我给你带几张。或者你去吗?我可以带个人。”

    “不要。不去。”

    桃理绿头皮有些发麻,脸也腾地一下子热了起来,是被羞外加气的。

    季越白可能早就通过他朋友打听清楚了,而她,毫不知情地,傻兮兮地,自以为是地,在他面前演了许久的独角戏,他就那么看着,像看小丑一样看着。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点开季越白的微信,快速打了一段话,要按发送时,她又迟疑了。

    脑子凉了下来,能重新思考了,她猛然想到,她可能太自以为是了,林镜昭参加聚会可能只是个偶然事件,季越白没有理由打听她有没有真正恋爱。

    想到这一点,她把对话框里指责的话删了,返回和林镜昭的聊天页面,问他:“你朋友没误会我和你的关系吧?”

    “这个怎么说呢!师父,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

    “你说吧。”桃理绿悬着心看他能说出什么。

    “那个,你拿我挡桃花,我也顺便拿你挡家里的催婚来着。我哥们不清楚,大概以为我真谈了吧。你不生气吧?”

    桃理绿莫名生出了些不安:“不生气。但明天那个聚会你一定要去吗?”

    “和朋友说好了的。师父,网开一面吧。”

    “你刚刚说能带人,带上我吧。”

    “稀奇啊,你不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季越白是我大学校友,想去看看老同学。你把我带到地方就行,不用管我。”

    “行。感觉这世界还真小。”

    季越白的商业活动在上午,聚会安排在晚上,金城KTV。

    桃理绿跟随着林镜昭和他的朋友及朋友女伴,一行四人到达装潢异常富丽堂皇的包厢时,季越白还没到,包厢里有五个人,三男两女,光鲜亮丽,他们没有点歌,只是在说话。

    主持聚会的明显是季越白那边的朋友,做了介绍,打过招呼,桃理绿走到了最里侧,脱掉灰蓝色风衣,只穿着一身黑色直筒长裙,在外侧沙发上坐下。

    林镜昭坐在了她旁边。

    桃理绿无所事事,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机玩,就听因季越白而聚到一起的陌生人聊天,从时政新闻谈到某个球星又到某个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她听得百无聊赖,为不显得自己无所事事,慢慢喝光了一罐啤酒。

    而那位叫王晋男的聚会发起者,或者说主持人,接了一个电话,说:“到了啊,我去接你们。”

    他说这话时,包厢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桃理绿听得真切,她的心跳开始加速,陡然生出了类似近乡情怯的紧张感,她喝了口啤酒做掩饰。

    王晋男出去了,两分钟后,喜气洋洋地领回了两个人,季越白和他的某个朋友。

    他留着寸头,身躯依旧高大挺拔,穿一身不起眼的黑色休闲风衣服,较之五年前更有力量和安全感,眼睛和神情也愈发沉着冷清,不动如山。

    包厢内的人都站起来打了招呼,用笑脸表示他们的热烈欢迎,桃理绿也从善如流,从容笑着,对着那张成熟不少的清正冷俊面庞说了声:“好久不见。”

    她之于季越白的好久不见,要打三分折扣。季越白回国后,时常上新闻,桃理绿看到过几次,她看到了那几次,便以为自己见过他了。

    但其实,效果绝对不一样。屏幕外对上老虎的直视,和深山野林中对上老虎的直视,心情不会同日而语。

    新闻上的季越白目光看的不是她,但现在,他的眼睛真真切切地看着她,其中的态度也是对她的,似乎冷而幽深,像一口有漩涡的古井。

    桃理绿的从容有些破功,她略微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然后听到他“嗯”了一声,随意冷淡。

    她有些不爽,还有些浅浅浮出表面的委屈,她自认为应该没得罪他,但他的回应确实不怎么尊重人,好像她是上赶着的那一方。

    明明微信聊天的时候,他的态度也不差劲。桃理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那个“王博雅”其实是别的什么人。

    不管如何,她是打着做决断的心思来的,不应该再想些或者渴求些不该有的东西。

    无所谓了,随他便。她安慰自己。她又坐到了角落里,微微歪着身子,包厢内光线幽暗,她又在角落,她想没人会注意她。

    四张三座沙发,一共十一个人,空出的位置在桃理绿和林镜昭坐的那张。

    他们开始点歌。

    林镜昭问桃理绿想唱什么。

    她微微笑道:“我五音不全,不想丢脸,听你们唱。吃瓜子吗?给你剥。”

    林镜昭眼睛转了转,回道:“吃。谢谢。”

    桃理绿有了事做,间或听人说话,间或给一曲唱毕的人鼓掌,间或剥瓜子,她剥了便放在盘子上,让林镜昭自己拿着吃。

    她不是唯一一个没唱歌的人,季越白也没唱,还有一个黄裙女生和一个橙色短袖男生,因此,她觉得自己也不太突兀。

    渐渐地,没人再唱歌,话题开始围着季越白展开。

    桃理绿剥瓜子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两分。

    王晋男八卦地问季越白:“话说,老季,你在美国生活那么久,那边那么开放,你还真洁身自好,一个都没谈过啊?”

    五年前,季越白在酒店风波之后,只发过一份声明,白纸黑字的分手声明,且把日期提前了一个月。吃了瓜的都知道,他那时已恢复单身。

    “没看上的。”季越白冷淡道。

    “那你这岂不是做了五年和尚?哈哈,不得了。”他大概是有些醉意,拍了拍季越白肩膀,“不会还在想着你那前女友吧。当初告个白,都弄得兴师动众的,恨不得全国人民都知道。大概是个很难忘的人吧。”

    季越白的语气依旧冷淡:“和那无关。都过去了。”

    桃理绿低着头,垂着眼睛,脑子里和心里一时寂静无声。

    “唉,那位桃姑娘,看你好像认识老季,什么时候认识的啊?”王晋男又把话题转到了桃理绿身上。

    桃理绿意识到是在和她说话,目光越过林镜昭,一个外号叫“老胡”的男生,然后是季越白,看向王晋男,回答道:“本科读大学的时候。”

    “这样啊。那你认识老季的前女友吗?”

    桃理绿把目光往王晋男右侧的季越白身上偏了一些,他握着玻璃酒杯,目光放在杯中的透明液体之上,像是在品鉴,她又把目光移开,道:“不认识。不熟。”

    她感觉气氛在她这句话后有些凝滞压抑,但其实大概是她的错觉,气氛如常,王晋男看从她身上挖不出什么季越白的料,就放弃了和她搭腔,又转了别的话题。

    聊了一阵,话题从美国的治安跳到了惊险经历上。

    季越白平静道:“也算有一次吧。18年,遇到了一次寒潮,开着车被困在了加州的一段公路上,当时是晚上,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极低,一米之外都看不清,温度也越来越低,事后才知道有零下40多度,雪下得越来越厚,差不多到大腿的位置。”

    包厢内的人都屏息看着季越白。

    “当时我也报了警,没多久得到通知,他们也被困住了。离天亮还有八九个小时,继续在原地呆下去大概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冻死,要么一氧化碳中毒死。”

    有一个男生道:“我记得那件事,当时好像冻死了好几十个人。”

    一个女生神情害怕地道:“那,那你最后是怎么?”

    “我那个时候选择了第二种。因为最后了想和一个人说说话。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高些,手指能活动,能发信息。我趁着意识还清醒给她发了几句告别的话。她看出不对,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忍住就和她说了实话。”

    不完全是实话,那个时候他依然没告诉她“王博雅”其实是季越白。他还和她说,他同时在和好几个人聊天,他害怕一个人。但是,现在看来,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之前,他竟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吗?

    桃理绿还记得都是些很平常的话,叮嘱她好好生活。但她当时忙着看地图,没心情细看。幸运的是,他除了隐瞒自己是季越白外,没再隐瞒其他的信息,她才能帮到他。

    现在他说了这件事,算是间接坦白,他想干什么?桃理绿微低着头,指甲扎的手心疼。

    “她让我坚持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她告诉我,沿着公路往东走一百米左右,北边离公路差不多三十米的地方,可能会有一栋房子。她让我实在等不来救援时,可以赌一下,因为她不能很确定。让我实在没办法了再去找那栋房子。”

    “那你是找到了?你那朋友是本地人吗?”

    “不是,她从来没去过美国。她是根据卫星地图估算的。那个时候我没听她的话。”

    “你没去找房子?”

    “不是。我没听她的把找房子作为最后的手段,和她聊了几句后,我立马离开车去找那栋房子了。温度低,手机电量耗得很快,没多久就关机了。幸运的是,在关机之前,我找到了那栋房子,它亮着灯。”

    “真是太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老季现在能平安坐在这里,说明当时肯定是得救了啊!”王晋男怼说话的同伴。

    “房主人很好,让我进了门。当时我已经失温,手指几乎不能动,裸露出的皮肤都冻伤了。烤了很久的火才能灵活动作。”

    “你这脸现在好好的,看不出冻伤的样子。”有人打趣道。

    “大概是年轻,恢复的快。”季越白道。

    “那个让你找房子的人是谁啊?该不会是你前女友吧。”王晋男张着大眼看季越白。

    “是她。”季越白点头。

    桃理绿想,他竟然能当着自己的面承认得那么坦荡,他想要她给出什么反应呢?还是说,这是他的一个测试,测试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就是一直以来和她联系的“王博雅”?

    桃理绿瘫着脸,没什么表情,也没往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季越白那边看,她想着随他吧,又喝了一口酒。

    “那她也算是你贵人了。人看起来还挺好的。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季越白沉默着,没回答。

    王晋男又道:“说句得罪的话,该不会是因为你被潜规则那条新闻吧?真的假的?我以为那都是狗仔胡吹呢!你,季越白,真能被人潜?还没有你把人咔嚓了,自己进监狱可信。”

    季越白依旧没做回应。

    “哎,你们不知道,老季这人打小就是个狠人。小学五年级吧,有个小女生看老季长得好看,追求他不成,就来强的,趁他不注意,捧着他的脸,吧唧一下亲了一口。老季呢,他可不管男女,当即给那小女生脸上来了一拳,把人打懵了都。没多久,那小女生就转学了。我估计,她现在大概还在恨着老季。”

    王晋男扫了一圈众人,又对季越白道:“说不定你的铁杆黑粉中就有她。我说,你们还有联系吗?放不下就再追回来啊!只要你出马,没什么难的。”

    “她有男朋友。”季越白说这话时,微微侧目扫了一眼桃理绿。

    桃理绿脊背僵硬了好一会儿。

    “那要是没的话,你就打算重新去追啊?”

    “已经过去了。”季越白淡淡道。

    “还真挺可惜!来吧,为老季不可追的爱情干一杯!”王晋男举着酒杯道。

    季越白被这么起哄,没什么特别反应,率先喝了一口酒,就随其他人去了。

    桃理绿感觉十分奇怪,她不太想同干这杯酒,但是她不喝的话可能会被其他人认为不给面子,最后,虽然有些犹疑,她还是陪了一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桃理绿渐渐后悔来这里了,她发现,季越白对林镜昭的态度挺正常,完全没有她暗自认为的可能会暗潮涌动,不太友好。

    这一切都建立在季越白还喜欢她的基础上。但这个基础没有了,已然塌了,正如他所承认的,已经过去了。

    她心里那些在得知他就是和她联系了五年的“王博雅”后乍然复起的放不下,复兴的蠢蠢欲动的念头,虽然都还藏在角落里,但也许,根本就不该复活。

    她怀着矛盾的心绪而来,或许,该怀着决绝的心情离开。

    他挑开身份,想来也是在和她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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