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小姐到了。”

    打头走过来的是两个大丫鬟,具是穿金戴银,容貌娇俏,显出燕家的富贵逼人。但等露出中间的少女,其他人便瞬间失了颜色。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绝美的脸,好似能令万物沉醉,金银玉石珠宝都只为点缀,饶是孟太太常常过来,也忍不住心神恍惚:燕知,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吗?

    这个狐媚子!孟太太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嫉妒,一时倒是把初见时那点心虚气短给压了下去,只强撑着露出的慈祥的笑容终究有点不伦不类,一开口就露了原形,“阿知,你家这丫鬟可真不会待客,一张口就能把人得罪死,未免让人误会了你燕家的教养,还是将她赶出去吧。”

    小丫鬟面色瞬间就白了,翠竹和碧竹也是面露担忧。

    燕知知道原因,孟太太用教养拿捏原主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偏偏原主太过在乎,回回都上当。

    “孟婶娘这话说得,叫外人听了,怕是以为我娘活过来了。”燕知扶着翠竹的手,淡淡说着。

    也只有翠竹能感觉到她的不适。

    该死,反抗一个pua她的人竟然要耗费原主这么大的勇气!

    刺了她一个软钉子,燕知这才说,“不知孟婶娘此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这不是听说你染了风寒,我过来看看你。”孟太太下意识道,忽然反应过来,燕知之前那句话是在讽刺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脸色骤青正要发怒,又听燕知道,“倒是劳累了孟婶娘,我这一场风寒病了大半个月,已经大好了,多谢婶娘关心。”

    孟太太脸色微僵,自以为明白了:燕知是在生气,人都病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孟家谁来看她。

    于是之前种种慢待都有了解释。

    “哎!”她长长的悲伤的叹了口气,“我知道阿知你生气,这次是我孟家对不住你。”

    燕知心想: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可这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好像她突然变得笨嘴笨舌起来。

    她的朋友里也有不会吵架的女生,可此时心头不免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原主真的太好欺负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孟太太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一脸愧疚与不落忍,“本是想着阿华取得了好成绩才配得上燕家小姐,才敢上门提亲,却没想竟生出这般变故!是我们家对不起你,阿知,我心中早把你当成我的儿媳妇,阿华心里也只有一个你。”

    她偷偷看一眼燕知的表情,什么都没看出来,心头更为不安,决定加点筹码,“自那事定下来后,阿华在家茶饭不思、寝夜难安,不肯低头去登那朱家门第,然那朱家居然如此心狠,压着阿华的功名,不许他出头!别说同为一甲的进士,便是同进士也有了出路,唯有阿华至今没有着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阿知!光耀孟家门楣是阿华的命,是他爹盼了一辈子的事!”

    不要提他!燕知心惊的发现阿华这两个字对她的影响比孟太太大多了,在这一刻,她仿佛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面上不受控制露出痛苦之色,似乎能感同身受这种艰难的抉择,心脏再度剧痛起来,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她必须用这种痛来提醒自己,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她必须闭紧嘴巴才能控制那脱口而出的话!

    孟太太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得意的勾起嘴角。

    果然,一个小姑娘罢了,轻易就可以玩弄于鼓掌,她决定推这最后一把,“自古忠义难两全,阿华心中痛苦难耐,日益消瘦,病得都起不来床了,阿知你可怜可怜他,别怨怪他了!”

    “我去见他!”再也忍不住,燕知直接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一个怀春少女对情郎的担忧。

    实则燕知心中满是焦虑和恐惧。

    不,不能去!

    燕知拼命在心中怒吼:不能低头,底线不能退,他们都在心中嘲笑你这个傻子!给我清醒一点!

    “小姐!”翠竹和碧竹也是脸色大变,拦在了她面前。

    “快给我让开,我要去见阿华哥哥。”嘴里说出的话,让燕知自己都觉得陌生,“阿华哥哥需要我,他很痛苦。”

    然而燕知的挣扎她们都看不见。

    翠竹脸上满是痛惜之色,碧竹则是恨铁不成钢,顺带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孟太太,如果此时其他丫鬟婆子还在,大概是一脸司空见惯的麻木。

    孟太太看不到燕知的痛苦,眼中是笃定和得意。

    金尊玉贵、被富可敌国般的家财养着的燕家大小姐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被她儿子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通房丫鬟罢了!她儿子没有掌控她的身体,却掌控了她的心,要她如何作贱自己,她就会如何作贱自己!

    翠竹从未想过自家柔弱的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和碧竹两个都按不住,眼看着就要被她挣脱,一向温柔的翠竹抬高了声音,“小姐你醒醒,老爷要回来了,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怀中挣扎的身体忽然安静下来,翠竹大喜,抬头去看自家小姐,却见她白玉般的脸上怔怔落下两行泪来。

    她心中大喜,小姐心中是记着老爷的!她连忙以此劝说,小姐的眼泪越流越快,那双雾蒙蒙的满溢着痛苦的眼睛挣脱出几分喜意和痛快。

    翠竹一怔。

    燕知确实很痛快,在眼泪脱眶而出的那一刻,她只觉浑身轻松,那种身体不受控制,情绪完全被覆盖、被碾压的感觉一扫而空。

    她终于又找回了自我!

    孟太太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连忙道,“阿知,这是阿华给你的……”

    燕知不知从哪来的戾气,她一把抓住那封信,嘶啦一声扯成两半,心中一阵痛快,身体里像是存储无穷的力量,又是撕拉几下,直接将其撕成了纸片。她还想再放几句狠话,却觉得一股眩晕涌了上来,燕知用最后的力气给了翠竹一个眼神,晕死过去!

    翠竹回过神来,目光中闪过几许犹豫和挣扎,最终定格在坚定上。

    她冷冷的对着孟太太道,“本以为你是个良善的长辈,竟用外面野男人的东西来勾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明事理懂规矩,是用最正统的礼仪培养起来的大家千金,绝不会与人私相授受!你这般侮辱把我家小姐气晕过去,此事我定要汇报老爷求他做主!来人,我们燕家不欢迎这般恶客,把她赶出去!”

    众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翠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照做?!”一贯谨慎的翠竹也豁出去了。

    孟太太被赶出燕宅,尤自不可思议,要大声嚷嚷,却被翠竹一句话定在原地,“孟太太真的要吵得全燕京都知道你孟家干了什么好事吗?我倒要看看,那榜下捉婿的世家贵女还有没有脸嫁进你们孟家!”

    *

    “干得不错!”这是燕知醒来得知后续的第一反应,她一把扶起跪在地上请罪的翠竹,“好丫头,你家小姐我以前病了,病昏了头,把孟家那一群人当成我的婆家,当成未来的依靠,却没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濒死之际,我看到了娘亲,方知真正疼爱一个人是怎样的表现。若我以后再犯傻,你们千万要阻止我,当时我情绪上头,或许会怪罪你们,可得我清醒,你们就是我的大恩人!”

    说着,她不自觉流出痛苦的眼泪!

    “小姐!”翠竹和碧竹慌得迎上前来。

    燕知也算是给她们交了一回底,她真没想到自己都已脱离不能自主的婴儿时期,还要面对这样糟心的事!

    主仆三一番交心,彼此更亲近几分,而燕知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们做的对:她给翠竹和碧竹这两忠心护主的大丫鬟奖励了半年的月钱!

    她当过打工人,知道说的再好听也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更让人愉悦!

    待空无一人时,燕知的脸就垮了下来。脑中孟太太那张得意的、高高在上的脸不断闪回,气得她是吃不好睡不香,心中固然有对原主不争气的愤怒,可更恨罪魁祸首的孟家!

    孟太太、孟荣华、孟仙云,这孟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原主才十五岁,从小没了娘,爹常年在外忙碌生意,奶娘丫鬟都不是好东西,能教她什么?她能知道什么?

    “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燕知辗转反复,从床上爬了起来,把翠竹叫了过来,一番耳语。

    翠竹惊讶地看过来,犹犹豫豫道,“小姐,你是要和孟家彻底撕开?”

    “对!孟家拿我当傻子看,嫌我燕家一介商户不如他们读书人清贵,却从未嫌弃我燕家银钱烫手,占便宜占个没够。”想起燕老爹把孟荣华当未来女婿,孟太太诉苦卖惨几句就送这送那,为了维护孟家人可怜的自尊心还只说记账。呵呵,说是记账,你倒是把账还了啊!

    燕知心中一动,又很快摇头,此时的孟家穷得叮当响,根本没钱还债,那就一步步来。欠了我燕家的,一分一厘都别想少!

    “以前什么规矩我不管,反正从今天起,不许再给他们优惠,记账?哪个掌柜敢给他们记一笔,就自己拿钱来填这窟窿,我说的!”

    *

    知微书铺,掌柜胡子花白,半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定格在书铺中一行读书人身上。

    准确的说,是其中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其容貌俊秀、清逸绝伦的年轻人。

    不少来书铺为自家小姐买话本的小丫鬟都看得呆了,被同伴打趣一句,才慌不择路的离开。

    “孟兄的魅力还是这么大呀。”

    “不愧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想想游街那日的风光至今难忘。”

    孟荣华只是浅浅一笑,谦虚道,“都是圣上抬爱。”

    一片其乐融融。

    临近结算的时候,一人惊讶道,“孟兄,你居然挑了这么多澄心纸?”

    澄心纸是最好的宣纸,其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据说在前朝有一位皇帝极为喜爱书法,特下令以澄心纸为贡品,从此只许供应皇家。今朝倒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讲究,但澄心纸制造不易,整个燕京也只有极少几个书铺才有售卖。

    澄心纸很贵,贵到什么程度呢?一刀就要五十两,都够燕京百姓生活两三年了,这还是燕京大居不易。换其他地方,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孟荣华轻飘飘地说,“澄心纸写起来舒适,手感好,其他宣纸总差了一些。”

    “那孟兄你家资甚丰啊!”没钱哪挑剔得起?有人羡慕,有人感慨。

    孟荣华又说,“前几日你们请我吃了一顿,这回便让我来请你们。伙计,这是我的好友,到时一同结算。”

    顿时“孟兄真大方”“多亏孟兄、我这回能省下好大一笔钱了”之类的溢美之词络绎不绝。孟荣华却只是淡然的笑了笑,表示礼尚往来。

    有人开玩笑说要占他便宜,想要挑一些澄心纸,孟荣华也不恼怒,很好脾气的答应了。

    “一共是两千八百五十六两。”掌柜主动拦了活计的活,将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记账吧。”孟荣华一如往常般轻描淡写。

    “东家新给的指示,小本生意,恕不记账。”掌柜一本正经道,眼神中莫名还带着几分期待。

    孟荣华面色一变,“掌柜莫非不认得我了,我以前……”

    “孟公子终于准备将以前记下的账目给清了?”掌柜打断他,笑眯眯的问。

    其他同窗表情微妙,这意思是孟兄以前欠的债还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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