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此时,静训正陪着云嫣在府上见客。今日过府拜望的不是别人,正是雍州刺史邢子孝的夫人梁氏。

    邢夫人正值花信年华,貌美如花,是邢子孝功成名就之后所娶。据说原是个唱戏的,后来登堂入室,成了正室夫人,两人差了快二十岁。因为丈夫的战功赫赫,先皇也赐了她三品淑人,在雍州乃是头一份的尊荣。

    然而,她性子却和邢子孝大相径庭,是个圆融灵便的,脑子里弯弯绕九曲十八拐。今日她带着两位同知的夫人,前呼后拥的,一同前来拜见云嫣。

    邢夫人见云嫣面容年轻稚嫩,笑声如银铃:“早听说娘娘花容月貌,今日一见,传闻竟不及娘娘本人十之一二,好比仙女下凡!我们几个只觉如沐春风,只盼着和娘娘再亲近些……”

    云嫣出身侯门,对这些迎来送往自然得心应手,道:“邢夫人谬赞。本宫年纪尚轻,往后还要多倚仗几位夫人才是。”

    邢夫人见云嫣知情识趣,又道:“娘娘,我们几个呀,近些日子可是想破了脑袋了!想着娘娘来了,该拿什么来孝敬娘娘呢?娘娘出身京城名门,什么没见过?思来想去,最最重要的是心意,也顾不得粗俗简陋了,还望娘娘笑纳……”

    说着邢夫人使了个眼色,远远站着的下人便走上前来,打开了手中一个金丝楠木匣子。

    匣子甫一打开,金光乍现,抬眼看去,竟是满匣子的大金锭子和珠宝琳琅!

    一个二尺见方的匣子满满当当地塞了珍宝,连立在一旁的静训和戚嬷嬷看了,都吃惊不小。

    邢夫人觑了觑云嫣面色,在一边笑道:“娘娘是在京城住惯了的。雍州地势偏僻,没有几样好东西,不过是些粗鄙不堪的物件儿罢了……”

    云嫣从容收回视线,道:“邢夫人不必客气。本宫自小不足,在庄子上将养的时日为多,极少佩戴珠宝玉石。还请邢夫人把这匣子收回去罢。”

    邢夫人早就巴巴打听好了,心知这位姜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名声好听的。

    京城那些传闻,可谓是五花八门——刁蛮任性、好吃懒做、缁珠必较、不守妇道……

    然而,就这么个没品性没脸面的小姐,竟成了雍州这一方呼风唤雨的王妃。若不将她伺候好了,以后行事必定没有此前方面。

    于是,邢夫人巴结讨好之意昭然。

    邢夫人见云嫣不为财宝所动,便四下打量一圈儿,笑道:“娘娘不愧出身名门,身边都是妙人儿……连娘娘身边的姑姑,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说着转向静训笑着,“这位姑姑不知芳华几何?可曾配了人家?”

    静训见问抬眼,竟发现邢夫人是冲着自己说的,面上一片尴尬。

    云嫣心下不快——早就听说雍州积贫积弱,这位刺吏夫人,何来这么大的手笔?再观她待人接物,又是不知所谓。

    邢夫人见二人都没接话,笑道:“娘娘,外子差堂上正巧有一位青年才俊,官至五品,人品高洁,尚未婚配……”

    “邢夫人。”云嫣面色沉下来,打断她道,“本宫身边的人,本宫已有安排,不劳邢夫人操心。”

    这话实是相当不客气了。

    邢夫人见云嫣面色不虞,讪讪地住了口。她几回献殷勤都被云嫣毫不留情面地回绝,心中着恼,暗暗咬牙,却又不好发作。

    气氛一时有些僵了,云嫣欲端茶送客,边上一位同知的贾夫人开口打圆场,笑道:“说得是呢!王妃娘娘思虑周全,哪有身边人还安排不到的道理……娘娘,您看眼瞅着就雪化冰融了,娘娘若不嫌弃,我们几个陪娘出门踏青可好?”

    邢夫人心思一转,面上立刻又挂起笑容,清了清喉咙:“说的是啊,娘娘!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勤农礼在即……若是今年的勤农礼娘娘能亲自主持,雍州老百姓可是有福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两位夫人并几个下人都不禁呆了呆,面露奇异,看向邢夫人。

    邢夫人不管不顾,依旧笑道:“这勤农礼一年一度,祭天泽土,事关来年庄稼收成。依我说,王爷是雍州的天,娘娘便是雍州的活菩萨,勤农礼若有娘娘坐镇,定会天降祥瑞,地冒吉星!”

    云嫣从没听说过“勤农礼”之事,不明所以,缓缓道:“谢几位夫人美意。此事,还容本宫考虑考虑。”

    说罢便端茶送了客。

    ……

    下午,静训便奉云嫣之命,出府打听“勤农礼”之事。经过雍州府衙门口,见上头贴着层层叠叠的告示。

    除了那几张新的,墙上还有许多先头贴的。静训见其中一张告示上写着:

    民间户婚田土斗殴等一应小事,不许动辄告官,务经宗族理断。不经族人理断闹上衙门的,不问虚实,先将告状者杖责四十,仍旧发回宗族评理……

    静训看到此处,心道:这衙门老爷倒是做的省事,凡事不让上衙门告状,那这衙门除了敲人板子,还有何用?

    正想着,忽见门口出来一个办事的,青袍皂靴,面目清俊,身形朗然,静训觉得分外眼熟……

    静训心下一凛,自脊柱起油然而生一股凉意。

    不多时,静训便从外头回了府,却不着急向云嫣回事,寻着赵再安便一把抓住,扯进了王府一处空宅,关了门问他:“赵再安,我问你个事,你可要老实回答!”

    赵再安被静训拉了一路,心头早就蹦了几十只兔子,此时又见四下无人,独剩他们孤男寡女,脸红得厉害,道:“姑、姑娘要问什么?”

    “我今日看到府衙里有位办差的,长得特别像吕家大少爷——就原来大同府的吕庭轩。你可知,那人是不是他?”

    赵再安愣了一瞬,老实回答道:“吕庭轩吕先生……现在是殿下的座前执事。”

    “什么?”静训素来知道吕庭轩对云嫣心心念念,没想到如今他竟在殿下跟前!

    再想到大婚之夜浛洸庭前的人影……静训心头骇然,若那晚闯入内院的人果真是吕庭轩,这人便留不得了!

    不料赵再安却道:“吕先生早知道了娘娘的身份,如今已向殿下言明。是殿下权衡再三,才将他留在身边的……”

    静训听到是靖王作主留的人,虽微松了一口气,却有种不祥之感升起,嗔他道:“你怎不早说?”

    赵再安冤枉,垂首道:“小的也不知从何说起。”

    静训默然。这位吕庭轩自来对娘娘有别样心意,殿下若是碰巧遇见,留下他也就罢了,为何还将他留在身边使用,他以后和娘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若这吕庭轩心头还存着妄念,岂非引狼入室?

    静训叹了口气,嘱咐赵再安:“以后前头有什么有关娘娘的事,你速来禀报……不,先报我!”

    赵再安不知把话听成了什么样子,只面红过耳地回答:“小、小的谨记。”

    静训也没留意赵再安透红的耳根子,心里想着,自己既为云嫣贴身婢女,要保得云嫣周全,须得精进武艺、时刻警醒。

    自己虽说是会些拳脚,可既打不过赤那,也打不过马骁,就这点功夫,如何能保护娘娘?

    嗯,明日,便要更加早起练武才是……

    静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回到云嫣起居的浛洸庭。甫一进门,只见青笺正附耳在云嫣身边,饶有兴味地耳语着什么。

    见静训进屋,青笺便正了颜色,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了。

    静训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说什么,进来禀道:“娘娘,奴婢今日在城内问清楚了,勤农礼之事。”

    云嫣这才得知,“勤农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雍州天干地燥,为祈求上苍普降甘霖,自古以来便由一州首领之妻主持“勤农礼”。这“勤农礼”一年一度,自春分之日起,须得领着一众农妇,接连七天,晨起祭祀祷告,待晨熹微露,便率众下地翻地割草,还得跟农户人家同吃同住。

    一连整整七日,哪怕是做做样子,都能把个不事农垦的女子累到腰断腿折。

    邢夫人出身梨园,自然不甘愿受这份苦。于是邢夫人学乖了,她再也不肯亲自出面,而是差遣哪个她看不顺眼的同知或通判夫人代劳。

    官宦人家的夫人,平日里都是身娇肉贵、养尊处优的,哪里下过地干过农活儿?若被邢夫人点着名去主持“勤农礼”,自是苦不堪言。

    是以那日邢夫人说要请云嫣亲自主持“勤农礼”,几位夫人面露骇然。

    云嫣闹明白了来龙去脉,一脸云淡风清,道:“本宫眼下已身为一方主母,这‘勤农礼’自当是由本宫主持才是。不巧本宫正会干些农活儿。若不是邢夫人提醒,本宫倒要失职了……”

    云嫣说了半句,顿了顿又道:“邢夫人还提醒了本宫一件事……”说罢便抬眼看着静训。

    静训被云嫣看得心虚,问:“娘娘意指何事?”

    “你年纪不小,是该许配人家了。本宫听说马侍卫对你一往情深,不如就替你做个主,将你配了马侍卫罢。”

    话音刚落,青笺在一旁幽幽接口道:“静训姐姐,今天马侍卫可是来求了娘娘好半天呢……”

    “娘娘!”静训心下一沉,“娘娘!奴婢不嫁,奴婢只愿一生一世侍候娘娘……”

    “你便是嫁了人,也能侍候本宫。”云嫣慢慢理着自己的衣襟道,“你若早些生了孩子,还能涨些见识,替本宫侍候月子……”

    云嫣说这话都不害臊,倒羞得静训面上火烧火燎,直想向地缝里钻。

    “马侍卫自幼侍候殿下左右,是殿下心腹,本宫再难想到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云嫣说完,留了半句话,又抬眼去看静训面色。

    云嫣乱点鸳鸯谱,静训心里简直叫苦不迭——那个马大傻子,真的不是她心里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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