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腾不紧不慢地说：
“文旅小镇项目本身根本不需要投入这些钱，地方政府被庄燕菲和江瑞勤从万瓴圈钱的计划给设计进去了。”
“……我明白了。”
Levin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笑笑，政府那边应该只是关心能够得到多少投资，如果是5个亿的投资被他们说成是20个亿报给了你们，政府算总账，如果这20个亿还是最终有5个亿能投到文旅小镇上，那么剩下的钱怎么花，又被怎么套出去，对地方政府而言又有何干呢？”
谢腾思索了片刻：
“你去看过那个项目吗？”
Levin稍稍点了点头。
他的初中岁月就是在夷州所隶属的杞州度过的，父亲在杞州的任期最长，所以杞州和夷州区域也是有很多他家人脉的地方。
“那你应该知道，如果在那个地理位置建文旅小镇，基本可以确定，几年后就会成为烂尾。因为路都没有修好，交通都不便利，又怎么会有大量游客来参观文旅小镇，在当地游览、居住和消费呢？”
Levin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当年政府报了两个招商引资的项目，其实按照规划的合理性来看，应该先启动收费公路项目。只不过庄燕菲和江瑞勤为了能从万瓴圈入更多的钱，为了一己私利，选择了文旅小镇项目。我几乎可以肯定，项目建成后达不到当地领导想要的效果，他们只是觉得能先落地一个项目就是一个项目，但是近年来收费公路项目他们根本找不到合作方，因为合作方看不到公路上未来有大量车流的可能性，也是因为这个文旅小镇项目迟迟不启动。两相逼迫下，地方政府决定站在江瑞勤的绿江控股那一边。”
“那你又有什么合理的方案呢？”
谢腾将茶杯放在唇边，顿了片刻：
“让地方政府支持我们先放弃这个旅游项目。我会重新派人过去，拿下收费公路项目。公路项目资金投入额很小，我可以批的快一点。”
Levin微微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想为自己去和当地谈判多添一点筹码：
“笑笑，当初江瑞勤确实是在我的一个饭局上认识了夷州的领导，虽然他后来跟我说了这件事，但是当时听说你俩都要结婚了，我哪里会想到有这么多后来的变数。”
“庄燕菲那个女人插手了这个项目后，把本地的领导哄的十分开心。她在当地的山里面建了一所希望小学，还以万瓴的名义给本地景区的村委会捐了不少钱。我上次听到夷州的一个领导来京市时说…….这个万瓴的老板娘真的是人美心善，村民都当她是女菩萨一样……你这件事的最终解决方案我认可，但是我也提个小建议。”
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谈判筹码，Levin刻意如此生动地描绘庄燕菲在当地的美好形象，以期能够刺激谢腾的好胜之心。
“你说。”
“你也去当地走一圈，最好也给村民捐一点钱，或者捐个雕塑什么的也行，给你们万瓴在当地赚回一点好名声，老百姓不怨了，领导自然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我认为不需要。”
谢腾坚定的回答。
Levin脸色稍稍变化，心想她不会是因为听到庄燕菲做了什么她就反而不想做什么了吧？唉，女人终归是女人，永远情绪当头。
“是这样的Levin，我跟庄燕菲不太一样。”
谢腾平缓了一下口气：
“我相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如果公路项目能启动，我该去剪彩会去剪彩。如果我自己看到需要捐赠的地方，我也会捐赠。但是万瓴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我和我父亲当年刻意纵容庄燕菲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庄燕菲去年在集团发布的宣传通稿上的一张照片：她雍容高雅地站在一群朴素的村民和当地领导当中，后面是希望小学挂着红绸的奠基碑，而照片里她手上挎着的一个鸵鸟皮包包的价格完全可以建成四五所希望小学。
还有她经常硬拉着父亲一身光鲜满身高定礼服的去参加各种时尚慈善晚宴，豪掷万金，只是为了在众人和媒体面前款款笑言，享受像明星一样被闪光灯围绕的感觉。
“我相信村民们渴望的不是简单的施舍，而是帮助他们致富的途径。公路一旦建成，孩子们可以很方便地走出山里，来县城上学，为什么要在大山里一直呆着？”
Levin脸色一凛，他终于认识到谢腾终归是和谢万瓴不一样风格的掌门人。
“Levin，这个方案已经是我认为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否则诉讼起来，我最多赔一些违约金，金额还不到启动公路项目的十分之一。”
Levin稍稍调整了一下脸色，露出了温煦的笑容：
“笑笑，你确实和你父亲不一样。按你说的，我会去帮你这个忙，夷州算是我半个家乡，能为家乡做点事，也是我应该的。”
谢腾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
“我就知道找你是最合适的。”
说罢摁了一下茶案上的电铃，服务员微笑着把两人请到了隔壁的小餐厅。
饭毕，Levin一只手轻轻晃动着红酒，一边听着竹帘后一个唐装女子素腕下悠扬婉转的古琴声，一边打量着谢腾。
她已经渐渐褪去了年少记忆中少女的青涩，面庞看上去仍然清丽娇嫩，眉间眼角总是带着一丝撩人的骄矜之色，虽然这几年的历练和变故让她看起来沉稳而气场强大，但她还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那就是让任何一个看见她的男人都有些忍不住想挑战她，征服她，或者心甘情愿被她征服。
几杯酒过后，Levin放下了在体制内多年训练出来、也被父亲耳提面命打造出来的温和低调的面孔，看着谢腾的眼神渐渐犀利了起来，眸色也慢慢变深。
“笑笑，这半年多来，你心情怎么样了？还在惦念着江瑞勤那个渣男吗？”
谢腾笑了一笑：
“如果这事儿结束了，就彻底不用见到他了。”
Levin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开始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她私生活上引。
“上次安曼的生日party，我看你面色不好，又匆匆走掉了。是不是你手下那个高管还有江瑞林带过来的那些娱乐圈的人太low，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他之前在一次饭局上听江瑞林大大咧咧地说，特别想给谢腾介绍几个小鲜肉，保管让她早点忘了江瑞勤这个小渣男。
然而谢腾听到他的提问，浑身一颤。
她想起白狄飞当晚的样子，心中难以遏制地泛起阵阵痛楚。
“没有啊，哈哈。你不觉得他们很有趣吗？都是朋友，一起活跃气氛罢了。”
Levin稍稍一怔，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
“等这件事完结了，我带你去转转，散心不一定要像她们那样庸俗，也有很多雅致的方式。”
谢腾低下头笑了笑。
***
周子西通过秘书安排了与谢腾的电话，一开场就激动不已地汇报：
“谢董，感谢您对陆总的安排，让程露和另外两个我下面的艺人能有机会代言咱们自己的游戏！今年光是靠这几个代言，星动娱乐的盈利就能翻一倍！”
“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腾笑了笑，不便多说什么。
“当然啦，虽然这事儿对程露来说代言费有点低于她的市场价，但是在我的劝说下，她很愿意为了咱们万瓴做贡献！对于其他两个人来说，这肯定是特别好的加成。咱们的游戏客户量这么大，这是一个绝佳的刷脸的机会。我替咱们星动感谢您！”
“挺好的，你们多多联动。”
周子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她下一步的打算，说来说去还是希望集团能够再给她批一些资金，以便可以参与一些影视项目的投资，既可以赚钱又可以继续捧旗下的这些艺人。
谢腾不置可否，清了清嗓子：
“上次见到咱们公司那两个年轻艺人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
周子西恍然大悟地想起来谢腾见过白狄飞和乔坦，上次还关心了白狄飞是否拿到了黄导电影的角色。
“他俩都发展的还不错，乔坦我给他安排了一个音综，这小子，情商高，适合上综艺，现在人气挺旺。至于白狄飞么……他虽然上了黄导的戏，发展也是不错的，媒体对他演技的评价也越来越好了，但是吧……”
周子西欲言又止，好像在盘算跟谢腾说这些能不能取得任何好处，或者是否能让谢腾更加认可她的能力。
“但是他前阵子不知道为什么，问我……问我有没有可能解约，把我气了个半死！我就莫名其妙了，这合同刚刚履行了不到两年，我刚刚给他投入了这么多资源，怎么可能放他走？我劝了半天，又差点掀了桌子，终于把他给劝住了！我跟您说，我这份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脏的、累的、里外不是人的活我都得干，一不小心自己辛苦培养起来的艺人就像种好了的桃子让别人……”
“他以什么理由要解约？”
谢腾屏住了呼吸。
“……嗯……咳，他就是瞎找了个借口，肯定是有别的经纪公司勾搭他了……”
“什么借口？”
周子西此时有点后悔说了这些事，但她曾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轻易唬弄这个新上任的董事长，因为她过往和庄燕菲的私下来往，本来她的可信任程度就岌岌可危。
“嗯……他说……他说他怕被您给潜规则了，为了公司的声誉和自己的星途，他还是离开为好。”
“……”
“不过这孩子就是神神叨叨地脑子有病，您别介意啊，我跟您说，这些搞艺术出身的孩子都是这样……“
谢腾气呼呼地给白狄飞发短信:
【你为什么说会被我潜规则？】
过了半天他回复：
【病都被你给治好了，谢董还不承认潜规则了我？】
谢腾气的直磨牙，像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想了半天，她给老陆拨通了电话：
“上次我跟你提那个营销方案，现在有没有落实好？”
老陆有点感动。
谢董果然是对V-Corp合作相关的工作，事无巨细，无比的重视。
“谢董，很快就好了，第一批宣传品下个礼拜就出来了，到时候我会把样品送到您办公室去……”
“我下周不一定每天都在办公室，这样吧，我让助理联系你，让他把样品送到我家里去。”
“……好的。”
老陆心想，老板真是敬业，只是这个样品……放家里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