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花

    翁纯和翁绮都冲过去。

    “阿杳!”

    “杳娘!”

    还没来得及夸,一人手里就被塞了好几朵花。

    红白交织,扑鼻芬芳。

    姜杳坐在马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两个。

    “我看花开得正好。”

    她口吻柔软,声调带笑。

    “花配美人,才当使命。”

    ——姜杳专门问了系统,不是谁家养的才摘。

    然后用积分兑了一把种子,重新撒了进去。

    “好多花呢,不止是送我们的吧?”

    翁纯笑起来。

    “你们的是先挑的。”

    姜杳也笑。

    霜浓和烟柳也上前来。

    她二人是来送外衣的,却被一人头上猝不及防别了一朵漂亮的花。

    “好看。”

    接过来外衣的姜杳并未穿上,而是笑盈盈看了一眼两个侍女。

    长而清润的眼环顾四周。

    姜杳突然驱使着马向后退了两步。

    然后她将花盛在那外衣的袖中,让白马小跑着绕人群而行。

    长袖抖落。

    花被袖风卷起,又被内力所激,竟然摇摇晃晃飘洒开来。

    姜杳有意控制,大多数花都按照她的心意落在了女孩子们的发辫肩头。

    像是在这片小角落,不知何处而来的云间客挥袖,降了场凡尘和仙界交织的花雨。

    然后她唇微微勾起,左手按住胸口,行了个很潇洒的礼。

    “花赠诸位,多谢鼓舞。”

    掌声轰然响起。

    系统冷眼旁观,发现姜杳真的非常会哄姑娘。

    浪漫和风流的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过,也不至于找不到点。

    像是天生的多情人。

    但姜杳同样内核也稳定,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怎么对她。

    她更乐意把这份精力用来哄自己开心,因此过得非常痛快潇洒。

    姜杳利落下马,披上外衣,任由牧马人将马牵走。

    她刚道过谢,迎面便撞上了闻檀。

    姜杳正欲行礼,被闻檀阻止了。

    “文陵是这回过来帮忙管风纪的,他跟你有话说。”

    文陵意外抬眸看了他哥一眼。

    但他并未多说,只是抱拳对姜杳贺喜。

    “恭喜姜二姑娘了。”

    系统在旁边紧急提醒了一下:“是文陵,那位文大统领。”

    姜杳恍然。

    闻檀那位叛出家门、改了姓氏的庶弟,金吾卫副指挥使,也是实际掌权人。

    小郡王势力的忠实追随者。

    姜杳读《谋她》的时候留意过他。

    这一家子的情仇恩怨很有意思。

    长公主和靖平王本就是政治联姻,不睦也是众人皆知。

    靖平王纳了公主的女官做妾室,女官生了孩子第一件事便是自尽。

    他费尽心思养大的儿子也不和靖平王亲近,叛出靖平王府,改了同音的姓氏“文”,自愿跟着嫡亲兄长做个侍卫也不回去继承王府。

    最后还是闻檀带着他到横阙读书,后来考武举走仕途,靠一身好武艺做了金吾卫副指挥使,人称一声“文大统领”。

    姜杳微微俯身,“多谢文大统领。”

    文陵:“姑娘在‘逐水车’的时候徒手将人扔进了水池里,本来也应该被夺了一甲的资格,但毕竟是褚瀚出手在先,几位夫子已经将这件事一笔揭过。但还望姑娘谨记,考试期间,万万不可对同门动手。”

    姜杳点头。

    这位英俊小哥好像有点絮叨。

    絮叨的英俊小哥仍然在继续。

    “此外,姑娘提到的黑衣人已经被我们抓住,经过查证,是嘉南侯府的人。一共五个,性命无忧,但手脚都被撇折,似乎也下了什么暂时不能张口的药物。”

    “我们已经扣留贾裕平,如若证明他谋害开鉴门学子,更是恶意谋取姑娘性命,此案将上达天听,贾世子将被夺爵流放。”

    姜杳这才有一瞬的愣怔。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响起。

    “人物【贾裕平】轨迹已经偏移主线,如若后期一个月内无其他举动,将被视为偏离原作,删除人物角色。

    “恭喜宿主更改剧情点成功,积分奖励已经下发。”

    但这显然不是文陵来的目的。

    他终于切入正题。

    “姑娘可曾看到那位见义勇为的侠客的正脸吗?”

    见义勇为、还在恍惚的姜杳本人:……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杳确实能编,但是在暴雨夜打过架的闻檀含笑注视之下,脸皮堪比城墙的姜二姑娘罕见地哽了哽。

    文陵其实也怀疑过。

    他虽然对为什么前面弱得离谱的姑娘突然这么强没兴趣,但浑身是谜团的姜杳确实是切入点。

    毕竟姜二姑娘徒手能将人拎起来,他不信她没一打五这个力气。

    但真的有人,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就可以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将五个顶尖的暗卫揍成这副德行吗?

    他是不信的。

    然后不信的文陵真的正儿八经来问了。

    姜杳和闻檀对视那一瞬间,就知道闻檀什么都没告诉文陵。

    因为他笑都快憋不住。

    ……那就别怪她当面胡扯了。

    女孩子笑容仍然是那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那人浑身黑衣,裹得很严实,大概八尺多的样子。”

    姜杳比划了一下。

    “很高很壮,没说话。”

    闻檀红润唇角的弧度更大两分。

    他连眼睛都弯起来。

    文陵认真点头。

    “多谢姑娘。”

    救命啊!!

    他真的听进去了!!

    骗人骗这么久的姜杳内心头一次觉得这么离谱,转眼才发现闻檀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这、个、哥、又、在、看、乐、子!

    她怒从心头起,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好看。

    “文统领和小郡王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一会要去着找朋友了。”

    “哦……那倒是没有了,姑娘请便。”

    英俊但嘴碎的木头——是的现在姜杳已经改了她内心的称呼——煞有介事地回忆了一下,欠身就想让开。

    然后被他哥堵了地方。

    文陵这才意识到点微妙的氛围。

    然后被平鞅拽到了后面。

    这二人身材都是高挑,面容又一个塞一个不同风格的艳色靡丽。

    站在一处,红白鲜明,又像是单独隔出了一片天地。

    游渡朝刚想过来,见到这一幕,却顿了顿脚。

    年轻人秾华的眼含着笑。

    “我似乎还没恭喜姜二姑娘。”

    “小郡王大概是贵人多忘事。”

    姜杳皮笑肉不笑,“过君表刚恭喜过。”

    “那是考官,怎的能算我自己?就像姑娘是学生,不做聂政荆轲,是不是?”

    闻檀懒洋洋勾了下唇。

    他声音散漫。

    “如今是闻檀来蹭蹭姑娘的喜气。”

    这个愉悦犯的混账!

    姜杳笑容更盛,将刚刚剩下、藏在袖口的花都塞进了他怀里。

    闻檀猝不及防,抱了一捧花木。

    美人一时愣住。

    琥珀色的瞳孔有三分无措。

    对面的姜杳利索地拍了拍手。

    “这个比较喜气,花也衬小郡王——花配美人。”

    姜杳漫不经心冲着他一笑,完美复刻了刚才闻檀笑容的弧度。

    “姜二先走一步,失陪。”

    徒留美人抱花满怀。

    闻檀失笑。

    他回头,女孩子已经走向了游渡朝。

    那高大的少年本来眉压得极低,见到姜杳过来才神色微缓。

    一个挺拔一个纤秀,走在一起也是赏心悦目。

    他听都不用听,扫一眼口型便知道。

    游渡朝问的第一句是“你怎的和他打交道”。

    他本就是恶鬼。

    闻檀垂下眼,眼底没什么情绪。

    和这小姑娘针锋相对了几回,忘了忌惮才是正常反应。

    “你怎的和他打交道?”

    游渡朝不可思议。

    他忍了忍,还是认真提了醒。

    “小郡王性情暴虐,喜怒无常,虽说平日总是温情人的模样,又有一副好皮相,但确实不是友人和……之选。”

    说到这里,游渡朝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

    姜杳失笑。

    这都想哪儿去了?

    谁家挚友爱人见面就打,说话必阴阳怪气打哑谜?

    但她懒得解释,只是乖巧地笑了下。

    “我知道,我对他敬而远之。”

    游渡朝和姜杳相处下来,知道她行事虽然狂妄悖逆,说话却是守信有分寸的,稍稍安下心。

    两人正在说话,迎面走来另外一位。

    姜杳几乎瞬间就感觉到附近如影随形看热闹的眼神。

    很好。

    她不用细看便知道是谁。

    高马尾,垂发辫,缠宝石。

    眉眼似鹰隼的俊美少年。

    游渡朝几乎是在看到沈鎏的一瞬间眼梢便淬了霜。

    他上前一步,将姜杳护在身后。

    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沈小少爷。”

    “游二少爷。”

    沈鎏还礼。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游渡朝,声音仍然是散漫带笑的。

    “怎么,这般怕我?还是害羞了——怎的还往人背后躲呢?”

    这话是侮辱。

    姜杳现在是和沈鎏平起平坐的竞争对手,甚至还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半炷香之内完成“舞交衢”,这是整个横阙,除了那位十六岁就上战场的小谢将军之外没人能完成的成绩。

    但沈鎏仍然在拿着他们的对赌来嘲讽姜杳。

    游渡朝的眼神冷漠,哼笑一声。

    “半炷香完成‘舞交衢’,是你害怕还是该她……”

    “姑娘的衣服没他能穿上的,还得专门定制——毕竟那些丝绸娇贵,撑破了可不好。这般准备紧张恼怒也是正常的。”

    姜杳漫不经心将手搭在游渡朝肩膀上,眼梢都没瞥沈鎏一下。

    她笑,口吻也近乎哄劝。

    “你又不穿,你让让他。”

    游渡朝大笑起来。

    看不起女人吗?

    你连女人的衣服也穿不上!

    这对表兄妹一唱一和,嘲讽沈鎏效果绝佳。

    比如现在,他的眼神就骤然暴戾。

    但下一瞬,沈鎏突然就压下去了怒火。

    他也笑,只是笑容扭曲又阴恻。

    “‘御’是你走运,你可知今年的‘射’是谁?”

    游渡朝还在笑。

    他神色轻恣,眼梢钢刀一样刮过沈鎏。

    “除了你,还有谁?”

    “是我。”

    女声清朗干脆。

    这一声对姜杳来说不熟悉。

    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震惊和欢喜各分半边天地。

    “……怎的是她?”

    “她怎的来了?!”

    连游渡朝也震惊到失语。

    那人一步一步背着手走过来。

    她个子很高,发辫全部扎到脑后,用红绳绑起来,还戴了副玄铁面具。

    只露出一双寒星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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