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口

    没走几步,房荞便瞧见赵政从赵鸾的车跳下来,身后紧跟着女音,他满脸憔悴,眼下挂着深深的黑影,正向女音交代着什么。

    突然看见房荞,赵政的眼底亮了亮,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还愣着干嘛?回去啊。”

    “……哦。”少年垂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摆。

    “正好把粥喝了。”房荞端着碗上了赵政的车。

    赵政抬眼,只能看见她蹁跹的裙摆在风中飞舞,愣了几息才跟了上去。

    人在大漠之中,对吃食的要求也只能一低再低,眼下这碗稀薄的莲子粥已是难得,瞧赵政乖乖听话喝粥的样子,房荞的语气才软和了些许。

    “估摸着还有三日便能抵达晋阳,剩下几日你便好好歇着。”

    赵政不语,舀着碗里的米,数颗饱满的莲子在水中飘飘浮浮。

    他清楚,鲜嫩的莲子当为乳白色,味清涩,可降燥解火,于肝于肺都是极有好处,上次吃莲子只怕是他三岁时的故事了。只是……

    似乎意识到什么,赵政用勺子剔出一枚莲子,在日光下照看。

    房荞见少年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心中疑惑,凑上前去看。

    阳光下的莲子嫩白透亮不假,只是当中米粒大的黑点叫人无法忽视,细看下来这黑点还在蠕动。

    两人当下便了然。

    赵政抽出匕首将其小心切开,一只软胖的黑色蠕虫随之膨胀身体,不过两息便涨成莲子的三倍大小。

    俨然和昨晚从赵鸾身体里逼出的蛊虫一模一样。

    少年眸色深沉,昨晚因熬夜泛出的红血丝布在眼珠,此刻看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他静静看着房荞。

    房荞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试图解释:“这是我半路上从巴妹那里取来的,肯定不是我干的……”

    话说了一半,剩下的恰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房荞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此般的赵政,眼底仿佛结了一层冰,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复往日的依赖与信任了,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胸口一刺。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房荞觉得鼻尖酸酸的。

    赵政不再看她,抽出匕首把蛊虫劈成两半,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知道。”

    “我只是在笑自己,活成了一个傻子。”

    少年一副受伤的神色,两鬓的碎发垂下,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房荞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那两缕发丝拨到他耳后,瞬而展开双臂将人紧紧抱住:“对不起阿政,是我大意了……”

    “我一定会把伤害你的人找出来的。”房荞这会意识到巴妹当时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赵政眼底的冰冷稍微退却几分,他缓缓抬起手搭在房荞的背上拍了拍。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救命呐!来人啊出人命了!”

    赵政房荞对视一眼,齐齐下车。只见几个侍女围在车队的最后,几人不懂看到什么,慌促地尖叫着,队伍被迫停在原地。

    拨开人群,面黄肌瘦的女孩正面色黝黑地躺在黄沙之上,乌血从她的眼口鼻中不断汩汩而出。

    房荞赶忙在她鼻下一探,发现没了气息,只觉得心惊,整个脊背都有如发凉的感觉。

    这么快就杀人灭口了吗?

    姬恬闻讯赶来,他见房荞一脸的茫然无措,便小心地将人扶到一旁,略微粗粝的掌心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作安抚状。

    赵政在一旁瞧见,心间酸水直涌:“姬少将军还是快些看看那婢女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人便这般模样,真是太叫人惋惜了。”

    姬恬应了一声,蹲下仔细观察巴妹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淤青和挫伤,脚下的位置也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倒像突然暴毙身亡。

    不过这七窍流血,极可能是被人下药毒死的。

    房荞想起先前自己主动帮巴妹送餐时她的眼神,现在品品倒是感激中多了几分无措。

    “诶!快看那是什么?”一个侍女尖细的嗓音刺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众人随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只胖软的黑色蠕虫正从巴妹的鼻孔向外钻出。

    虫身里的内脏被透明薄膜包裹,清晰可见。

    诡异的是,这虫子一沾染血水,便以极快的速度吸了干净,浑身又肿大了一圈。

    有人看不下去,一口呕出来。

    “这是什么畜生意儿啊?”

    “食人血,太吓人了……”

    一旁的婢女不懂这是什么,赵政和房荞可清楚的很,可惜巴妹被人威胁依旧丢了卿卿性命。

    “闭嘴!”姬恬命下人噤声,抽出佩剑把蛊虫斩死,随即招呼了几个车夫将尸身拖到一旁的沙堆中掩埋。

    花儿一样的年岁,在这世上还没享到些福气,却葬身在这杳无人烟的荒漠。

    房荞有些同情巴妹,不过此刻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元凶,此凶不除,后患无穷。

    尸身处理完后,小兵挥了挥手:“都散了散了啊!继续赶路!”

    中途如若不再出意外,明日日落前就能抵达晋阳了。

    姬恬不得不赶到最前方引路,匆忙中他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女孩,房荞轻轻摇头,示意他没事。

    姬恬眉间的皱褶这才被抚平,安心离去。

    再一次目睹了两人“眉目传情”的场景,赵政只觉得自己的珍宝被人夺了去,心中不爽极了。

    他扯了扯房荞的衣摆:“阿房,回去吧,我要去看看母亲。”

    “好。”房荞点头,也正好顺便去瞧瞧赵鸾恢复的怎么样。

    人群散去,荒凉的沙漠上只有狂风在怒吼,谁也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不明不白地逝去,无人会在意,只有黄沙祭奠着。

    ——

    赵鸾昏睡了一天一夜,此刻在女音侍奉下用膳。

    赵政领着房荞前去拜见时,向来目中无人的赵鸾放下碗筷,美眸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没想到,当日救了自己的竟是这半大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她赵鸾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女人撇撇嘴,话是对自己儿子说的:“这丫头不错,这番救命之情我自会记着。”

    赵政应了一声,以胳膊肘悄悄抵了下女孩。房荞打个激灵上前一步:“分内之事罢了,多谢赵夫人夸奖。”

    “唉,自打昨日醒来,我这身子啊总是乏的很,你们先退下吧,我再小憩一会儿……”赵鸾念着和两人也没话说的,于是赶完人就闭上眼假寐。

    “那母亲好些休息,政先走了。”赵政牵着房荞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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