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听罢,赵政瞳孔猛缩一瞬,一旁安静站着的使臣面上也止不住的惊愕。

    蛊术,育蛊下蛊,毁人于无形。

    在这个时代只有正统的巫族人会行使蛊术,而他们早已隐匿踪轨,不知所去,因此世人皆谓之失传已久。

    万万没想到,这等妖术竟于此再现,且那下蛊之人,就在咫尺。

    敌暗我明,才是最叫人恐慌。

    赵政倏的记起就在前日夜里,他正卧榻阅卷之时,下人端来一盘果子,闻着味道很是香甜。

    只可惜当时他已然漱口净面吃不下东西,又念及赵鸾一路而来车马劳碌,天天嚷着身体不适,便随意挥人将果子送了过去。

    如今想来,那果子本该入了自己腹中。

    而躺在此处的人,也本该是他赵政。

    深深的黑眸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有臣子顶不住压力便低下头颅不去看赵政。

    “此事不准外传。”赵政开口。

    底下纷纷应和。

    一众花甲之年的老头在赵政的威压之下大气不敢喘,头顶冒出淋淋冷汗。

    房荞眼瞧已入了深夜,这群人待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戳戳赵政让他们回去。

    赵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下令放人回去。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整个车厢内不过赵氏母子还有房荞三人。

    耳旁没了那些纷扰的声音,房荞总算能静下心来研究解蛊的法子。

    撩开赵鸾的衣袖,房荞心凉了半截。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那玩意已经从臂弯处移动到大臂内侧。

    迅疾如斯。

    如若放任其继续往下走,那便是将要淤堵在心脉附近了。

    待到届时,便是赵鸾身死之日。

    没有时间了。

    房荞倏忽一下站起身,在赵政惊疑的目光下踏出车厢。

    她此刻需要一把刀,快而利的刀。

    一直守在外面的姬恬见她出来,抱拳示意。

    房荞开门见山,告诉他自己需要的是一把精细的物件。

    望着女孩因为焦急而微微泛红的脸蛋,姬恬毫不犹豫从内襟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他临行前荆盛赠与他防身的,以备不时之需。

    荆盛的东西,向来都是精妙无比价值连城,这匕首也绝非等闲之物。

    房荞接过匕首,急急道了句“多谢”,便转身回到车厢。

    看到女孩回来,赵政乌黑漆亮的双眸便紧粘在她身上。

    方才外面的动静他都听见了。

    少年的目光下移到房荞手中的匕首,底下的手却悬在腰间,摸了摸衣带下的东西。

    她难道忘了吗?

    他也有个精巧极了的匕首,还是她送的啊……

    房荞自然没有注意到赵政沉默的眼神,自顾自地端过烛台,握着匕首将刀锋对准烛焰细细烧灼。

    待到刀刃有了发红的意思,她便小心翼翼地将烛台挪开,对准赵鸾是臂弯上侧猛的一划。

    一道伤口出现在玉臂之上,深红的血液从中流淌而出。

    赵政不明白房荞如此做究竟是为何,只得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黑玩意。

    突然,他瞳孔一缩。

    只见蛊虫沿着血脉快速移动了几寸,行至伤口处竟是顺着血水流了出来。

    瓜籽般的大小,通体黝黑,却是柔韧至极,可变成多种形状,叫人看着不觉头皮发麻,恶心的慌。

    房荞见蛊虫已排出体外,便抽出怀中的帕子利落地把赵鸾的手臂包扎好。

    不过几息的工夫,躺在厢板上的蛊虫就没了动静。

    房荞长舒一口气。

    此次行为不过冒险之举,也幸好这蛊不是什么多怪异的东西,不然她也没有法子来救人了。

    “阿房。”赵政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究竟是谁?”

    房荞抬头,目光撞进少年幽深的眼眸。

    “你以为我是何人?”房荞也直直望进他的眼中。

    赵政看着女孩严肃的面容,满腔的话语竟是堵在喉中说不出口,整个人的状态眼见地颓丧下去,恰如泄了气的囊壶:“我倦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不过半大的少年强扭回自己的头,不再去看她,双手紧紧握赵鸾的。

    他还得在这儿守着,需等至赵鸾醒来,他才能安心。

    房荞“哦”了一声,转身跳出了车厢。

    这小子,还敢怀疑她?

    房荞心里有点难受。

    女孩动作的幅度极大,厚重的牛皮直直坠下,掀起一股风,呼灭了车内一盏油灯。

    赵政直勾勾地盯着灯上发黑的棉线,青烟在空中萦绕了几缕后散去,惹得他眼圈一热。

    下一秒,积蓄已久的泪珠夺眶而出,赵政狼狈地抹了把脸。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一幕,除了先前的心有余悸,在他内心深处还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与疼痛,难以言说,无人倾诉。

    他的心……好痛啊。

    ——

    姬恬一直守在先前的地方,王大夫倒在他的脚边,早已昏厥了去。

    见人出来,他急忙迎上去:“如何?”

    房荞朝一旁的士兵挥手,示意放人,随即揽着少年的肩膀往前走。

    “我们身边有细作……”温热的气息乍地贴近耳畔,姬恬不住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脸颊腾起一片滚烫。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躲开女孩的靠近。

    “方才我从赵氏身上放出一只蛊虫,这定然是近身者所为。”房荞盯着脚底的黄沙,眉头紧锁。

    姬恬深沉的眼眸专注看向她:“你怀疑谁?”他手里的剑恨不得立马出鞘。

    房荞按住他:“不急……此次目的未曾达成,其人必定会寻找机会再次下手,多加防范即可。”

    她转头见姬恬一副紧张严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今日你也是累了,咱们早些休息,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

    姬恬默然抬起胳膊,扶着房荞上了牛车,自己也一跃而上。

    厚重的帘子被放下,阻隔了外面的疾风黄沙以及微亮的星光,车厢内陷入黑暗。

    房荞一阵摸索,找到先前裹着的毡子,小心翼翼地躺下:“我好啦,你可以过来了。”

    姬恬并没有往前,只是背倚厢壁坐在门旁,他紧了紧披风。

    今夜姑且如此糊弄过去吧。

    车外晚风呜咽,如同孤狼的哀嚎,凄厉而又悲凉。

    房荞闭上眼,困意卷袭而来。

    “恬恬,晚安啊……”

    待到女孩呼吸平稳后,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

    翌日清晨,房荞打着哈欠起身时,门口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屁股下的车板颠簸的不停,大概已经出发许久了。

    房荞收拾收拾钻出车厢,一出门便撞上一个人。

    “诶呀!”对方叫唤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房荞深感抱歉,把人扶起来:“巴妹你还好吗?”

    当年陪同子楚一家来赵为质的仆从不少,却都被赵人支配到各宫去做各种脏活累活,这些年过去了,仆从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最终留下的不过区区十人,巴妹也是其中一个。

    巴妹摇头,脸朝着地面,不敢与她对视。

    看着女孩战战兢兢的模样,房荞有些心疼。

    她也不过二八的年岁,却是脸颊生了冻疮,满手起着茧子,浑身上下皮包骨,瘦弱的可怜。

    此刻巴妹手上还端着一碗吃食,稳稳的,即便是摔着了也没让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房荞指着碗:“这是送给政公子的吗?”

    巴妹依旧低着头,嘴里喏了一句。

    “交给我吧,我替你送去。”房荞伸手接过。

    不想巴妹竟倏忽抬起头,瞪着大的出奇的眼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跑掉了。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房荞也没多想,心里牵挂着昨夜恐怕一宿未睡的赵政,此刻的脑袋瓜转得也不如往常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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