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结束，除了按步就班地对答案，讲试卷，焦灼地等待阅卷结束、成绩公布，排解无聊的方式还有报名各项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活动。

    “还剩男子跳高、1500米没有人报名，再没有就抽签了。”方圆站在讲台上，有些不耐烦地询问。

    “行，”方圆看台下无人应答，随手拿了几张多余的试卷，写上还没报名的人选，做成几个小纸条，抽了两张打开，干脆利落地宣布，“白羽和叶旅，就你们两个了。”

    方圆在名单上勾上了他们的名字。

    “这学期的英语周有个英语演讲比赛，有谁想报名参加的吗？每个班要选出2个人参加。虽然时间是紧了一些，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踊跃报名，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自我的机会。”下课方圆刚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完运动会的项目报名，上课时英语老师又提起了演讲报名的事。

    顾菇菇是想试试的。她之前从未参加过什么比赛，也没有演讲过，看见演讲的人站在台上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收获他人的掌声时心里总会冒出一点羡慕。

    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在无人举手时举手，更不敢在有人举手时举手。

    “白羽？”老师看向白羽，“你愿意参加吗？”

    顾菇菇本以为他这样的人就算不主动报名也一定会参加这类活动，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那……”英语老师很为难，在班里环视了一圈，在看到叶旅是眼睛亮了亮，想起来班里有两个大城市来的转学生。

    “顾菇菇跟叶旅，你们两个愿意吗？”

    叶旅没什么意见。顾菇菇微微点了点头。

    顾菇菇听到时内心有些窃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忐忑不安。

    当选择真正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演讲，比起在台上散发光芒，她更愿意蜷缩在角落自娱自乐。

    但她没有白羽那样直接拒绝的勇气。她总是担心拒绝的后果而选择忽略自己的愿望。

    顾菇菇深深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脸埋在掌心，试图逃避一会儿她现在必须得参加演讲比赛的事实。

    这一切都被白羽和叶旅尽收眼底。白羽皱了皱眉，叶旅却笑了。

    报名是已经报名了，但离英语周还有1周，离运动会还有快2周，现在顾菇菇最近的，她最期待的是心理课。

    顾菇菇很无奈，心理课本身是两周一节，中间又被冲掉，所以现在才等到期待已久的心理课。

    她提早了一会儿来到心理教室，选了和之前一样的靠墙座位坐下后，就放任自己的思绪漂流。

    “这节课我要讲的主题是自我认知。”心理老师开口把顾菇菇浮在混沌的思绪拉回现实。

    “现在请同学拿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自己对自己的印象，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特点、特征？大家最好从各个角度去尝试描述自己哦。不行的话写写自己的爱好也可以。”

    顾菇菇拿出草稿纸，脑中空白一片，无从下笔。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想了很久，最后草草在纸上写上“害怕空虚”“胡思乱想”“喜欢不同的风景”“恋旧”“胆小怕事”几个词。

    “同学们都写完了吗？写完的同学可以给组内同学看看自己写的内容，看的同学在你认同的那一条旁边打个勾，在你不认同或者不知道的那一条旁边画个三角形。并且为他补充几条你对他的认识和评价。”【1】

    居然要给同学看……顾菇菇腹诽。她想偷偷糊弄过去。

    她一边假装自己还在写，一边心虚地偷瞄老师的身影时突然感到自己被戳了一下，她被吓得一激灵，扭头就和白羽的视线对上。

    本来已经在喉间的“怎么了”瞬间被她吞下，有了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白羽顿了顿，慢吞吞地收回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草稿纸递给她。

    顾菇菇叹了叹气，想到是正常的小组交流就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就看到上面写着“聚光灯下的瑕疵品”“错误的果实”“没朋友”。她皱了皱眉，再次看向白羽，但白羽已经转头看向了别的方向。

    她知道白羽为什么这么写。她听到无来由的怀疑，看见鄙视与不屑的目光，看见他泾渭分明的剪影，看见他熟练地面对排斥，看见他眼底的不甘与落寞。

    即使她仍然还是不知道他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见不得光也好，难以说出口也好，她不想去问别人，因为这东西根本不值得去考虑和在乎。

    她无可奈何，在这两条旁都画了三角形，想了想，在空白的地方写上了“耀眼夺目、十项全能”“好看”“善良”几个词，带着些赌气把这张纸往白羽桌上一拍。

    白羽看见了，其实内心惊喜之余并没有很意外。在最下面她还写了“看我”两个字，白羽依言朝她看去。

    顾菇菇没有再逃避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应该这样想自己，你不应该用这些不是你过错的事来描述自己。”

    “可是我……”

    顾菇菇一口气说出心里话，“就算知道你的身世又怎样？肯定还是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什么时候跟人做朋友也能是一件可指摘的事情了？你跟所有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发泄恶意和掩盖自己无能的理由。不要因为这些否定自己。”

    顾菇菇再补上最后一击，“如果你也愿意，我愿意倾听你的声音，陪你一起面对恶意，替你撕开恶意的口子。如果注定了跟你做朋友会受到非议，我也愿意做你的朋友，因为我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

    她说完一边疯狂吐槽自己说得太肉麻，一边索性主动伸出了她的手。

    白羽再也说不出拒绝和为她好的话。他不知道他等这份公平等了多久，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他终于释然地笑了，轻轻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很高兴认识你，顾菇菇。”

    顾菇菇很是激动，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白羽，便装作认真写作业的样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白羽看她又缩回壳子，心知肚明地没有拆穿她。

    右手边的叶旅看完了整个过程，轻哼一声，故意说道，“不知我是否有幸请你点评一下我的呢？”

    “我从来就不能从一个寻常的春天获得激情，

    我从不曾从这同一个源泉得到忧伤，

    我也不能呼唤我的心为这同一个韵调开怀”【2】

    他没有写具体的词，只是写了这样几个句子。

    顾菇菇认出了这首诗，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因为她不知道他的症结在哪里，也许也是没什么朋友？但她和他并不熟悉，只好又画上三角形，如实地写了对他的印象。

    在她印象里，叶旅很模糊。他对学习并不太上心，平时对所有人都是大方有礼的态度，但顾菇菇从来没有窥见过他的情绪，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叶旅看见她的评价，眼神暗了暗，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林遥月那边与她交谈了几句。

    这边白羽兴致勃勃地跟顾菇菇交谈，恨不得把她的喜好都摸透。

    “交流就暂时到这里，”老师回到教室前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表格，横着写了“我知、我不知”，竖着写了“他知、他不知”。

    “大家发现，划横线的，是你和同学都赞同的部分，也就是，我知、他也知的部分，在心理学上，我们称这个部分为‘公开我’。画三角形的，是我知、他不知的部分，称为‘隐藏我’。他人为你补充的评价，是我不知、他知的‘盲目我’。最后一个部分，两个人都不知道，叫作‘潜能我’。这就是自我认知的乔哈里之窗。”【3】

    “潜能我是大家理想与现实自我的差距，是大家的潜能所在。”

    “通过这样的探索，大家是否对自我有了新的认识？对于盲目我和隐藏我，大家之后是否会进行更深入地探索呢？不管是什么样的自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认识自我，爱上自我。下课。”老师简洁地做了说明就爽快地下课，“心理委员留一下。”

    顾菇菇走过去，心理老师把一叠问卷交给她，“这个问卷你中午的时候发下去让大家做一下。不用写班级姓名，填完以后拜托你再送回来给我。”

    听到是发问卷，顾菇菇松了口气，领完任务就回到了教室。

    等到午休时，她又犯难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他们填，怎么让他们上交，纠结了半天最后在黑板上写上“麻烦同学匿名填写下发的心理问卷，填完后上交心理委员”算是完成任务了。

    发试卷时又出现问题。她发现林遥月不在班里。

    她就去问了白羽，原来林遥月基本每天中午都会去舞蹈教室练芭蕾。顾菇菇点头，拿起试卷就往舞蹈教室走。

    她走得太快白羽没来得及叫住她，“不用送啊，等她回来再写不是也可以嘛，这么着急干什么。”他郁闷地想，顾菇菇有时候也挺一根筋的。

    确实是顾菇菇没想到那么多，不过更多的是她被看女主练习芭蕾这件美事冲昏了头脑。

    但她没想到，她看到的不是女主柔美的身姿或者刻苦的基本功，而是这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