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

    书房内

    瓦西尔躺在地上,手肘枕着脑袋,微眯双眼,等待太阳轮转,落在窗外冒尖的一片嫩叶上。

    这是一件无聊且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但他从中寻找到了独有的趣味。

    他撕下珍藏的书籍,推开窗户,让纸飞机随着风摆动,磕碰过那一片嫩叶。

    在太阳落在枝头前,那片富有生机的翠绿,终于夭折。瓦西尔露出满意的笑容,此时书房一片狼藉,撕碎的白纸轻飘飘的飘过半个房间,约克一推门就看见这样的场面。

    “公主殿下出宫了。”

    关上门后,他如那片夭折的落叶,瞬间失去了生机,毫无自尊地跪在地上,匍匐着像野兽般爬到瓦西尔面前。

    “主人。”

    瓦西尔不悦地皱眉,他不喜欢约克没有尊严的样子。

    于是他伸出脚,鞋尖挑起他的下巴,提醒道:“我亲爱的父亲,在我面前不需要太多的礼数,这样会破坏掉我们刚刚建立好的亲密关系。”

    约克浑身一颤,裤子瞬间湿了大片,滴落的水渍浸透华贵的地毯,浑浊的眼球遍布血丝,他沙哑的解释:“遵命,我的主人。”

    刹那间,万籁俱寂。约克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场景,瞪大双眼,尖叫着后退,他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门把手像是卡死了,无法撼动分毫。

    “走开!”约克捡起地上散落的书本,狠狠砸出去。

    瓦西尔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唇角渗出血珠,玻璃窗倒映着他清俊的轮廓。他缓缓抚上脸庞,一串诡异的模糊方块顺着手指攀爬占据他的脸,贪婪地吸食唇角的红色。

    “怪物……”约克瘫软在地,握着书脊喃喃自语。

    伤口消失殆尽,瓦西尔耐心地蹲在地上,指骨捏上约克的脖颈,收缩力道的瞬间,场景转换。

    他成了一只黑豹。

    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

    “艾瑞丝……”

    黑豹呜咽的声音,惊起树上栖息的鸟雀,艾瑞丝回过头,手摸上腰间的剑柄。

    那道锐利的视线,在半晌后露出全貌,油亮漆黑的毛皮包裹结实发达的肌肉,硕大的肉垫在每次前进拍出不少灰尘。

    它好像刚学会用四肢走路,身体摇摇晃晃踉跄前进。

    艾瑞丝可不会管这么多,眼神锁定最脆弱的眼部和脖子,小黑蜷缩在她的手腕同样蓄势待发。

    对视瞬间,黑豹弓起背脊,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微眯已然洞悉了艾瑞丝的动作。它不着急防卫,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绕着艾瑞丝踱步,直到她松开了腰间的剑柄。

    “你想要什么?”狩猎者不会轻而易举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她不相信黑豹能这么随意的放弃攻击。

    “艾瑞丝。”沉闷的嗓音再次提起她的警觉。

    “我想要你,艾瑞丝。”

    瓦西尔沉寂的欲望在体内作祟,他身为人不敢宣之于口的话,在他变成野兽之后就像是他日常询问午餐一般随意。

    他已经适应了这具躯体,艾瑞丝白皙皮肤下埋藏的血管在他眼里是那么的诱人,他已经能想象到血液香甜的气息,嗅到她身上独有的芬芳,这是他在‘人’的躯壳里感受不到的,也正是他渴望的。

    他想将艾瑞丝占为己有。

    不,他本就属于艾瑞丝。

    瓦西尔这样想着,身子已经不自觉靠了上去,温顺地蹭着她柔软的手机,尾巴在过程中不断晃动。

    那双浅金色的双瞳——它拥有着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直觉告诉艾瑞丝,眼前这头蛰伏的野兽,和瓦西尔脱不了干系。

    黑豹伸出肉垫小心地放在艾瑞丝的手心,锋利的爪子展现在她面前,像是警告,但更多的是讨好。

    “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宠物。”

    视线转到克鲁身上,浅金色的瞳孔收缩,呼吸急促,喉咙震动发出咕咕的声响。

    克鲁浑身僵硬,艾瑞丝像是摸到了一具标本,“如果你控制不了嗜血的本性,留你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

    少女神色冷静,当黑豹将她扑倒在地,碎石划伤皮肤,唾液顺着尖牙滑过脖颈,艾瑞丝还是那句话:

    “动它试试。”

    明明双手已被禁锢,唯一的武器也被他抖落出来,她为什么还能保持冷静,甚至对它发号施令。

    “松开。”

    即使牙尖刺破了皮肤,血腥味弥漫,她对自己的生命是那样的胸有成竹。

    禁锢消失,袖口藏匿的银针准确地扎入黑豹的颈,接连几针没入躯干。

    为了以防万一,艾瑞丝在针里藏了剧毒。果然,黑豹张了张嘴,瘫倒在地,很快没了动静。

    难得遇到野兽,只可惜她极度厌恶没有分寸的东西。

    几阵短促的呼吸,瓦西尔猛地睁开双眼。窗户外的落日细细密密,撒在他的身上带着几丝冷意,周围一片狼藉。

    约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瓦西尔在落地窗前整理散乱的衬衣,丝绸贴着结实的胸肌线,若隐若现。

    短短时间,身体的变化令人咂舌,瓦西尔若是此时站在卡洛斯身边,已然不分上下。

    “老爷,处理干净了。”新来的管家将一本染血的旧书递上前去,里面记录了查达家族每一笔重要支出和贵物藏匿的地点。

    瓦西尔看都没看一眼,打了个哈欠:“我亲爱的父亲到哪去了?”

    “在卧室里关着。”

    约克蜷缩在墙角,被子包裹着他的身躯。当门外响起脚步声,身体不自觉的战栗,导致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勒着脖子,涨红了脸,在瓦西尔推门的刹那缩进了矮小的床底,半身卡在外部不断挣扎,像是搁浅的鱼。

    “走开,怪物……”

    瓦西尔复活的那日,约克被勒着脖子,窒息感让他头一次感受死亡的真切。

    这样可怖的场景,身体却有种诡异的习惯,一种诡异的麻木,像是有成千上万个的瞬间,他曾面临过相同的境遇。

    仅剩的理智在叫嚣着远离那个带来死亡的怪物!

    “父亲,这样我可要伤心了。”瓦西尔的指尖先是蹦出一颗模糊的立体方块,随之越来越多,在约克的尖叫中,将他全身包裹。

    很快,卧室重归平静。瓦西尔抬起床脚,约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空洞的双眼骤然清明,“废物!滚出去!”

    瓦西尔满意地笑了,这一笑再次惹恼了约克,一巴掌扇过去,瓦西尔的脸颊红肿一片。

    “滚。”

    艾瑞丝回到王宫已经到了晚餐时间,米拉的催促导致她没有时间将水蛊放入密室,今晚是卡洛斯第一次在王宫用餐,而她姗姗来迟。

    艾瑞丝没想到卡洛斯会在门口等她。

    “公主,我今天去找了你,米拉说你不在。”

    透过门缝,霍华德明显等了许久,眉头紧锁,已然有了发怒的前兆,他还能不慌不忙的将她挡在门口,与她攀谈。

    “我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入座。”艾瑞丝只当卡洛斯是钻了牛角尖,委婉提醒到。

    “你出去了。”卡洛斯自顾自地说,“是去见瓦西尔了吗?”

    “不是。”艾瑞丝老实回答,内心已经给卡洛斯打了负分,她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好感度+10,目前为85,黑化程度百分之十。〕

    艾瑞丝无暇顾及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在霍华德发怒前推开了半掩的门,愧疚的表情瞬间流露,“父王,我来晚了。”

    在艾瑞丝眼里,霍华德才是她最为关心的人,倒不是说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而是他手里握着她最为渴求的东西。

    “科尔文。”

    霍华德中气十足的呼唤,不一会侧门立马端上一车精致的前菜。国王能原谅公主的任性,却不能接受臣子的怠慢。

    卡洛斯站在门外,对上霍华德的目光,在国王的授意下,他被拒之门外。

    艾瑞丝从头到尾像是个局外人,轻微的带过了一笔,绿色的双瞳注视着门缓缓关闭,视线再没有在卡洛斯身上停留。

    身为王国最显赫的贵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窘迫的场面,他理应识趣离开,但卡洛斯毅然的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因为他内心在艾瑞丝出现的瞬间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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