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瓷瓶

    建康城西十里外的长廊,凌霄和元尧静静等候在此,他们二人一个本来就话少,另一个此刻不想说话,于是乎在此等待的一个多时辰里除了偶尔眼神相撞时点个头,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相对较为默契的一点就是,有马车经过的时候,他们二人都会不自觉地张望过去,瞧清不是所等之人后又会不约而同地回头盯着地面发呆。

    长廊四周都是山林,此刻正值午后,光影重叠铺在地面,熙熙攘攘掩盖世人行路扬起的风尘,林中鸟清脆啼鸣,奏响远行的歌声。

    又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凌霄认出了坐在车厢外面驱马的陵游,薄唇淡淡一掀:“来了。”

    “吁。”马车停下,萧子嫣随即探出头跳下车,迫不及待奔向元尧,脸上画的伤和萧府侍女的衣服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她处理掉。此刻的她面容清丽,穿着崭新的水蓝色烟笼长裙一步一步追寻她想要的爱与自由。

    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着一件白色素袍将多日未见的挚爱搂入怀,蓝色的裙摆在她身上显得温柔典雅,知性大方。这裙子是司柠事先给她准备好的,止淮赔偿的那十件里面的一件,挑选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条裙子很适合萧子嫣,现在看来她的眼光并没有错。

    两人相互依偎,这几日内心的担忧与恐惧被即将而来的幸福掩埋。

    情况紧急,时间紧迫,但司柠却没有上前催促,他们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有情人能够挣脱所有的束缚去追逐属于彼此的幸福,这样的时刻是值得留恋珍惜的。

    直到他们分开,司柠才慢步过去:“现在健康城定是一片混乱,萧柳两家会派人四处找寻你们,百花谷虽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但寻常人却不能进去。你们二人先去百花谷暂住一段时间,我定保你们无忧,等到时机成熟,是去是留皆由你们。”

    她将手里一直紧揣着的百花木牌交给萧子嫣:“这个是百花谷谷主信物,我此次不回百花谷,也不确定你们走的时候我会不会在。这个你们一定要妥善保管,若日后有困难,随时可以回百花谷。”

    “多谢。”两人皆对她行礼。

    司柠摇头:“没事。”

    她看着萧子嫣:“你替我的朋友诊断出所中之毒,而你……”司柠又看向元尧:“我白嫖你那么多医书,咱们算是扯平了。”

    “对了。”元尧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这几日研究了一下冥幽霜毒,虽然配置不出解药,但这药能让他毒发的时候少痛苦一些。”

    司柠接过笑了笑:“多谢了。”

    “时候不早了,此去百花谷还有一段距离,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一次司柠催促起来。

    “好,司柠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两人先后钻入马车,凌霄也不声不响走过来。

    司柠下达命令:“你们两个务必要将他们安全送回百花谷,不要给我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少主,小事一桩。”陵游早以坐好,随时驱马离开。

    凌霄跳上车厢前,不放心地回头问了她一句:“少主你怎么回酒坊?”

    “骑马回去啊,你们不是骑了一匹过来。”司柠说着四处寻找马的影子,好家伙,除了树还是树。

    “马呢?”她大惊。

    凌霄尴尬地咳了下,小心翼翼的告诉她事实:“我们没有骑马。”

    “没有骑马?”因为过于震惊,司柠瞪大了眼睛,嘴里能塞进一颗鸡蛋。

    “嗯。”

    “那你们怎么来的,走过来的吗?”

    凌霄依旧点头:“嗯。”他愧疚地看了司柠一眼,继续说道:“元公子不会骑马,要是两个大男人坐在一匹马上未免有些……不成体统,所以我们是走过来的。”

    呵呵!

    “从这回酒坊也就二十多公里,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凌霄一脸认真。

    呵呵呵呵呵呵!

    也就……

    司柠心如死灰,摆了摆手,快走!

    “那少主我们先走了。”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司柠才怒叫出来,她气愤到原地跺脚。

    “我上辈子一定罪孽深重,这辈子才会派他俩来这么折磨我。”

    司柠沿着山路走了半个多时辰,连城门的影子都没见着,想要沿路搭个车,但有见出城的人,就是不见进城的人。五月的太阳虽不比六月的晒,但长时间照在人身上还是会有些受不住。

    她找了枝叶较为繁茂的一棵树就地坐下乘凉,边用手扇风边抱怨:“再这么走下去,还没累死就先热死了。”

    “怎么都不见有什么人啊。”她转悠着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口一说:“我不会走错路了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

    司柠脸色一变:“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随即站了起来,沿着路来回看了看,有些怀疑:“应该没有走错,这是回去的路没错,不会有错的。”

    城外的路都长得一模一样,司柠是真的分不出来哪条是通往哪里的。

    她站在路中间几番纠结下来决定,随缘,走一步是一步,她就不信建康城那么大还能回不去。

    几乎就在司柠决定动身的那一下,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随着距离拉近声音越发清晰,转角处出现一人一马,洒翊骄傲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而来停在她身侧。

    那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司柠,满是不解:“你站路中间干嘛?”

    司柠仰头盯着他,不服输地回问:“你来这干嘛?”

    “有事。”

    “哦。”

    他脚轻轻地蹬了下,马听话地绕着司柠转了半圈调转了方向,他又问:“要不要捎你一程?”

    司柠挑眉,开心地笑了起来:“既然止淮老板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现在倒是知道止淮老板了,平时一口一个卖酒的不是喊得挺欢?

    其实就算他不说,司柠也做好了死赖着他的准备,要么带上她要么大家都别走,反正她是不想再接着走下去了,会累死人的。

    两个人同骑在一匹马上,不急不缓地在回去的路上闲游,司柠好奇地问了句:“你有什么事需要到城外?”

    止淮言简意赅:“急事。”

    司柠无语地回头瞟了他一眼,废话,说了个没说一样,我能不知道是急事?不然以你房门都不出的懒样会大老远跑这么远?

    止淮眼里带笑,明知故问道:“干嘛这样看我?”

    “……”

    他其实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无聊在酒坊闲逛的时候发现那几个爱搞事情的家伙只牵走了一匹马,他知道他们的计划,自然也清楚马厩里多出来的那匹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分开之后马会载着其他人回百花谷,而她只能走路回来。

    谁叫他太过于济世善良不忍看着某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走在荒无人烟的山间道路上,所以当下便骑着马赶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和他们回百花谷啊?”

    “没有。”

    “为什么?”司柠疑惑着回头看他。

    止淮垂眸盯着她的双眼,语气平缓认真:“你舍不得。”

    ???

    他接着说:“你好不容易说服谷主放你出来,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回去?不在建康城玩够你是舍不得回去的。”

    “啧。”司柠不悦地拍了下环在她两侧的手臂:“你瞎说什么呢,爹爹现在不在百花谷,就算我回去了随随便便就可以出来好吗。再说了我来建康城是来玩的吗?”

    难道不是吗?

    “我是来帮你的。”她信誓旦旦的说道:“放心吧,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那解毒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你未痊愈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呢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的。”

    止淮嘴唇极缓地抿起淡弧,低低地嗯了声,夹带着若有若无的骄傲和宠溺在其中:“那接下来就靠你了,司柠小仙女。”

    声音从后传来,小仙女三个字被他说得格外磁性蛊惑,酥酥麻麻浸入耳蜗,司柠浑身一颤不舒服地揉了揉耳朵。

    “对了。”她从衣袖里掏出瓷瓶:“这个是元尧给你配的药,说是毒发的时候能让你少痛苦一些。”

    提到这,她又有些困惑:“你上次之后是不是没毒发过?怎么都不见你来百草园泡药澡驱寒了?”

    自从上次从曹家村回来之后就没见他用过百草园那个天然温泉汤,是因为没那么难受了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情况开始有好转。

    止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百草园都被你占去了,我怎么泡?”

    “我……”司柠哑口无言,什么叫做被我占去了,明明就是你邀请我住在那里好吗?怎么说得跟我是什么强盗似的,再说了我又没说不让你泡,你自己不泡赖谁?只能赖你自己赖不得别人。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毕竟现在还骑在人家的马上,她还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滴。

    “那你最近有泡药澡吗?怎么泡的?在哪里泡的?”

    “干嘛?你也想泡?”

    “我关心一下不行?”

    止淮淡淡回话:“我房间有浴桶,昨夜才泡了一个时辰。”

    “什么?”司柠震惊:“你昨日毒发了?难受吗?身子受的住吗?”她垂头扒拉他搭在身前牵住马绳的手,掰开去查看手心,曹老告诉过她,若是寒毒发作他的手心会呈现紫色,按压之后久久不能复原。

    “你干嘛呢?”止淮微微侧身看她。

    司柠没理他。

    此刻手心是正常的粉色,她按压了一下,貌似也还正常,她又不放心地去扒右手。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止淮另一只手继续拉住缰绳才摊开右手给她。

    她两只手握住掰开他的手指,司柠的手温一直挺高的,即便是在较为寒冷的冬天她只要俩手握拳手心很快便热乎起来,所以她现在握住他的手还是觉得有些凉。

    “没事了。”她轻拍了下他的手掌,示意他可以放下。

    “哎—— 等一下。”她又抬起他的手来看,有些好笑:“止淮,你说你一个什么事都不干的人居然还会长老茧,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人大牙。”

    止淮拍开她的手:“你懂什么?”

    “不懂不懂。”

    的确是不太懂。

    一个多时辰后,两个人才回到建康城,一路上大家都在讨论白日那场盛大的婚礼,司柠无意间听到有人说他远远地瞧见了新娘子……

    “萧子嫣不是都走了,谁替她嫁过去的?”她低声询问。

    “回去再说。”止淮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碍于周围人多眼杂,这件事又牵涉太多不好讨论。他蹬了下马腹,急速飞奔回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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