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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意确实传达给罗后,绷断了弦的罗西南迪终于脱力的跌坐到雪地上。

    面对背倚着宝箱伤痕累累的罗西南迪,夏娜依卡自责的咬了咬牙,「……对不起了……」

    罗西南迪原先没能理解夏娜依卡为何要向自己道歉,甚至也没读懂其眼底的愧疚,但稍微思索过后,便依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得出结论。对此他只是轻扯出笑,「……道甚麽歉?妳能陪我们走到这,已经很够了,我本来就只是做我该做的……」

    他的话令本惴惴不安的她感动得不能自已。能在这个世界里遇上他这般温柔的人,也算不枉此生了。「……谢谢你……」

    然这难得的温情时刻,不一会便被另一头所传来的动静给狠狠打断,而这并没有让两人表露出半点惊惶,只因他们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这结局终究是躲也躲不掉。

    「……看来是不用去引人过来了。」罗西南迪平静的从怀里掏出根菸放到嘴上,夏娜依卡亦自然而然的接替他点着,「谢了……」呼出的烟雾于眼前升腾,让对边逐渐放大的高矮人影蒙上了层难以洞穿的灰白。

    看着面孔愈发清晰的古拉迪乌斯,忍不住想上前说点甚麽的夏娜依卡刚迈开几个步子,便猝不及防的被两发子弹给贯穿身体。

    子弹所带来的冲击与痛感让她一时躬身。摀住患处,她索性将冒血的身子往后挪到了罗西南迪身旁,背也跟着下滑一起抵在装着罗的宝箱上。

    「少主!」亲眼目睹夏娜依卡的中弹瞬间,古拉迪乌斯本故作的镇静顿时消逝无踪。

    「有半年没见了吧……『柯拉松』,」手持着枪的多佛朗明哥并没有责备古拉迪乌斯失控的叫唤,仅是缓缓的走到了两位「背叛者」面前,「『皇后』……」

    清冷的空气瀰漫出另一股血腥味,见着眼下这种情况,罗西南迪也没多说二话的拿出怀里的枪,并将之指向了自己的哥哥。「M˙C-01746……『海军本部』罗西南迪中校,」事到如今,他决定不再隐瞒了。「『唐吉诃德海贼团』船长多佛朗明哥,为了阻止你酿起的一切惨剧,我潜入了这个家族……」他语气坚定,却不经意洩漏出些微的愧歉,「我是一名海军。」他的头向后敲了敲,轻声对宝箱里的罗道,「抱歉我骗了你,但我真的不想被你讨厌……」

    「……还真是睽违了十八年的声音啊,罗西南迪。」多佛朗明哥没听清罗西南迪的最后几句究竟是在咕哝些甚麽,但其实他也已无心去理清──心律无法抑制的加速攀升,十八年前的噩梦由视野的边边角角窜爬渗入,他这才真正意识到,悲剧的梦魔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立刻回答我的问题!手术果实跟罗到底在哪里?」

    「手术果实已经给罗吃了……而且他还顺利逃出了这个牢笼……」盯着多佛朗明哥那咬牙切齿的脸,罗西南迪由衷祈祷这瞒天过海的计画能够顺利运行,「相信他现在已经被海军本部的监视船给保护起来……你不能再对他出手了。」

    「少主!刚才我们确实有截获到来自海军频道的通信内容,」乘着用能力飞在上空的巴法罗,Baby-5高声补充道,「说是『成功保护了一名少年』──」

    「该死的!为甚麽不早点告诉我?!」

    「我没想到会是罗啊!」Baby-5被吼得有些委屈。

    「准备出航!」多佛朗明哥气急败坏的将鸟笼给解除,并厉声朝其他部下们下达命令,「如果确认情况属实,就立刻击沉海军的监视船,把罗给抢回来!」

    多佛朗明哥焦躁的话音刚落,本沉默着的夏娜依卡便幽幽的开了口,「……你把罗带回去是想做甚麽?」

    听见挨了两枪都没叫一声的夏娜依卡忽然迸出的问题,多佛朗明哥着实有些愣然,「……事到如今,妳还问我要对罗做甚麽?」他阴冷的语调很好的显露对这问题所感到的愤怒与荒谬,「既然手术果实已经被他吃下去了,那当然就要把他教育成能为我心甘情愿去死的好孩子啦。」

    多佛朗明哥居高临下俯视着听完答复的夏娜依卡蹙起的眉头,以及她那不屈不挠直视自己的,参杂蕴怒、忧伤、苦痛的琉璃般的眼珠──他曾连续失眠三个夜晚的迷恋、由心头扎根入裏十馀年的暗恋与明恋,一切的种种,至此正式宣判成为无须回首的过往。

    「夏娜依卡,在这十七年的时光中,我真心将妳视作我的家人来看待,但妳却联合罗西南迪……告诉我,为甚麽本该是我最亲近的繫绊的你们,却想从根本上阻挠我?」多佛朗明哥将枪再次指向夏娜依卡,「为甚麽要逼我再一次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告诉我!!」

    夏娜依卡的视线由指向自己的枪口往后移到了多佛朗明哥的墨镜上,她能够想像得到此刻他墨镜底下的样子,也知道那与十七岁时的已截然不同了。

    「……你不觉得,我们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吗?」夏娜依卡忽视疼痛,不顾腹部泊泊流出血液的弹孔站了起来。她朝多佛朗明哥走了几步后站定,并看了眼刚降落到其身后、面露惊惶的Baby-5与巴法罗,「无论是手术果实还是罗,甚至是德蕾丝罗萨……我都不觉得你做好了准备……」初遇时的他、被噩梦惊扰时的他、阳光洒落在发梢时的他……回忆的剪影犹如幻灯片在脑中转瞬即逝,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选择是错误的,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结局,可她对此却没感到半分后悔,却仍朝他及其那些微颤抖的手扬起以往般的笑容──「明哥,停手吧。」

    然夏娜依卡近乎恳求的肺腑之言并没有让多佛朗明哥予以口头上的回复,他仅是铁青着脸又扣下了数次板机,接连打得夏娜依卡整个人径直往后倒去,让在场的人皆措手不及、震惊不已;古拉迪乌斯更寒了整颗心脏,一时间忘了该怎麽呼吸……

    「……你这个恶魔!」罗西南迪将倒在自己脚上的夏娜依卡暂且移至一旁后挣扎着站起了身,并将手/枪再度指向自己的哥哥。他起先没有想到多佛朗明哥会置她于死地的连开这麽多枪,但他不一会便意识到,这好像没甚麽不合理的──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了。「罗是不会对你言听计从的!他已经战胜了命运!不会再是那个误入歧途、留在『疯狂海贼』身边的小孩子了!」他握着枪枝的手掌紧得发白,安放在板机上的手指却迟迟没有后扣的迹象,显得既滑稽又可悲,「他在你这个连父亲恋人都敢杀的傢伙底下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

    纵使手上的武器被罗西南迪的底线摇身一变成了毫无威胁性的摆饰,可他铿锵有力的话还是深深嵌进了多佛朗明哥的脑里,夏娜依卡的耳里,罗的心里;因此多佛朗明哥继续为手/枪填充子弹,夏娜依卡再次弯起溢满鲜血的嘴,罗则更加卖力的敲打关住自己的宝箱……

    「放过他吧!他是自由的!!」罗西南迪最后的呐喊震耳欲聋,震得多佛朗明哥刚填好的子弹又一次次的击射而出,震得夏娜依卡阖上了泛泪的眼眶,震得知晓一切的罗崩溃的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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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弹贯穿的罗西南迪颓软的撞在了宝箱上,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让哥哥走回心目中的正途。粗喘了几口气后,他侧过头看向躯干染满鲜血的夏娜依卡,「……能死在……志同道合的朋友旁边……也算是……还行了吧……」他最后愿望只有一个──让罗平安。

    「……我也是……谢谢你了……」即便夏娜依卡的声音有些被结块的血给堵得含糊不清,但话中所袒露的喜悦仍旧确切的传递给了身旁的罗西南迪,「我觉得我好像……真正找回自我了……」白雪不断自灰暗的空中飘落,沉闷的脚步声逐渐拉近,她将头缓缓往声音方向转去,打算把来者的紫红色墨镜给烙进眼底,「……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觉得你们的爸妈……真是个勇士……」

    「……妳子弹吃得还不够多吗?」失望透顶的多佛朗明哥并没有听进夏娜依卡未完的遗言,仅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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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纷飞,刺骨的空气毫不留情窜进夏娜依卡的肺,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冻得龟裂、全身上下都在渗血,但这些都阻止不了她唱歌的慾望。她知道,身旁的罗西南迪──她唯一的海军朋友──已经先行一步了,她也知道,勇敢又温柔的他最终顺利的了却心愿,完成了彼此牵肠挂肚的任务……所以,她决定为朋友、为自己及远去的一切唱一首饯别曲。

    同时她也开始思考思考了不只一次的问题──自己死后究竟会到哪去?灵魂会回到故乡吗?还是彻底消失?在这世界生活了大半辈子,她心底仍旧有部分盼望自己的灵魂能有回归故土、与祖灵亲友相聚的那天;可换个角度,她亦觉得同这世界的伙伴朋友们泡泡茶也不错。虽然她不晓得自己这个背叛者、半吊子决心的懦弱傢伙究竟有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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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古拉迪乌斯的最后回首,唐吉诃德家族的步伐在鹤等海军的追击下终告远离。于罗的哭声响彻云霄、积累的白雪将两人彻底埋没之际,一个人影循着嘶哑微弱的歌声走了过来,将濒死的生者拉出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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