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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危局难解

    入夜,景慕徽还留在书阁里处理政务,赵成一个时辰前端来的药,他一口也没喝,专心埋首处理公事。又过了一会儿,孟祥带着人端来宵夜,景慕徽也没抬头,拧着眉看着手里的文书。孟祥和赵成面面相觑,一致认为王爷废寝忘食的忙于政务对身体不好,而且他还不喝药,于是两人一合计,便由孟祥去琼苑请君大夫过来。

    君宛歌被孟祥请到了书阁,赵成眼见君宛歌来了,忙识趣的退下。

    上了楼,她抬眼便看见他聚精会神的埋首在桌案前,跟前堆了好些文书,不时落笔写下批阅。

    “王爷……”她小声喊了句。

    他听闻,从文书中抬起头,眼神一滞,拧着的眉旋即松弛下来:“君大夫?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没有。”她忙摆手,伸手指了指桌边早已冷却的药汤道,“听闻王爷忙于处理政务,废寝忘食,祥叔他们担心王爷的身体,便让我过来看看。”。

    他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碗,随即又埋下头,满不在乎道:“无妨,待会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喝。”。

    “王爷,放久了药效会流失的……”她知道他不想喝药,遂端着药碗走到他跟前,好言相劝道。

    他偏过头,看向她手里的药碗,眼神里流露出抗拒:“要吃了饭才能喝药吧?我还没吃晚饭,待会吃了再喝。”。

    “王爷……”她顿了顿,有些担忧道,“王爷身体尚未痊愈,政务再忙,王爷也要以自己的身体为先,要按时吃饭。”。

    他望了眼桌上的文书,心底叹了口气,她在这里,自己便没办法专心处理事务了。

    “君大夫不如陪我一起吃宵夜如何?”他起身,走向桌边道。

    她摇摇头:“王爷自己吃吧,宛歌不饿。”。

    他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勉强,拿起筷子,开始用晚膳。她转身将炉火上的茶壶挪开,将药壶放了上去,背对着他,在炉火上替他温药。

    “那日……”他端着饭碗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说有人在商议刺杀之事,我派赵成打听了一下,那晚确有人死亡,是四海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目前京兆尹府的魏昭接了报案,正在查背后下毒之人。”

    他突然说及此事,令她心头一紧,在听见四海客栈时,她脸色显而易见的慌了,最后听见老板是中毒死亡之后,颤抖的手如突然触电般一慌,手里的药壶“哐当”一声,药汤全数倒在了炉火之上,浇灭了明艳炽烈的炭火,只余下一阵刺眼的白烟……

    “没事吧?”他见她这边升腾起浓浓的白眼,忙过来察看。

    她垂着头,脸庞埋没在阴影里。她怎么也没想到,宫主离开四海客栈时,为了不让人知晓她的踪迹,竟然灭了口。又或者,宫主是做给她看的,在告诉她,如果敢违背她的意愿,下一次毒杀,将会是七王府。此刻的她,心底怕极了,又对带给七王府死亡威胁充满了愧疚,才会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王爷,对不起……”

    他安慰道:“不过是药汤洒了,无妨,我的身体最近都很好,不喝药也没事。”。

    她还是垂着头,不说话。

    他见她肩膀微微颤抖,以外是那晚的事情令她受到的冲击过大,她还害怕此事。自己就这么突然说了出来,吓着了她。于是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哄道:“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王爷……”她转过身,走向了窗边,凝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自顾自的呢喃道,“小的时候,我第一次下山买药,那天正好是除夕,凰都城内外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灯,就我没有灯。当时我很疑惑,心里想着,这一夜有千千万万的灯……怎么就没有一盏是我的呢?”。

    他望着她有些悲戚消沉的侧颜,默默的朝她的身边靠了靠。

    “除夕那天,王爷送了我一盏绛纱灯,我很高兴,以外我终于也有一盏灯了。可是……”她红了眼,倔强的望向窗外,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脆弱,压低了声音道,“绥都不是我的归处,七王府不是我的家,除夕的灯,是意料之外的欢喜。在以后没有灯的日子里,宛歌会用王爷送的这盏灯,去照亮漆黑的路。王爷,宛歌想离开了……”。

    她鼓足勇气,调整好自己低沉的心绪,转身看向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没有对她的同情悲悯,没有窗外的万家灯火,没有她提及离开时的难过愤怒。

    景慕徽的眼睛里,只有君宛歌的影子。

    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在怀中,柔声道:“我知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你想走,我不会阻拦你。只是我希望你能长久的记得,七王府有一盏灯是为你而亮的。”。

    君宛歌窝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忽然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胆怯、害怕、犹疑都被一股莫名升腾起的勇气与坚定给熨去了。温暖的气息透过衣料传达至她的四肢百骸,令她被某种温柔而绵长的热度缓缓包围。

    就好像,景慕徽真的在她心里点了一盏灯。

    ……

    琼苑内,子苏和彩萍呆在房内准备休息,彩萍边脱衣服边嘀咕着君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又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新学会的点心她还没尝,抬眼便看见自己做的点心竟然还放在自己房内的桌子上,竟然忘了送到宛歌房内。子苏受不了她的碎碎念,便主动提出帮她把点心送去君宛歌的房内。在彩萍趴在床上发出的一片感谢夸赞声中,子苏好笑的摇摇头,端着彩萍做的点心出了门……

    “君姐姐?”子苏端着点心,敲响了君宛歌的房门,见无人应答,子苏便熟门熟路的推开了门。进入房间后,见房内没人,子苏把点心搁在桌前便转身欲走。余光扫过君宛歌的床幔时,发现一边的纱幔应该是彩萍收拾的时候没系好,松散开来。子苏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转身便向床边走去。

    她抬手系好床边的纱幔,又担心彩萍没铺平被褥,便用手将床铺平整了整,手不经意间伸到枕头下时,一张信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明日未时正,乐桂坊水云间,有事相告。另,留意七王府府兵排布方位和换防时间,明日见我时告知,君影留。”

    子苏拿信纸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片刻之后,她强装镇定,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将信纸按照原样塞回枕头下,又将纱幔放下,摆弄成方才的模样,脚步慌张的离开了君宛歌的房间……

    回了房,彩萍从床铺上滚了起来,正好想和子苏说话,哪知子苏回来后,匆忙的熄了烛火,只闷声说了句:“彩萍,点心已经送去君姐姐房间了,你明日可以问问她好吃不?今日我觉得有点累了,想先睡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彩萍见子苏这出门前后差别巨大的态度,满眼问号的看着对面床上背着自己和衣而睡的她,好奇的问道:“怎么啦?”。

    “回来时,在廊下看到条大黑虫,吓着了。”子苏依旧背着她,声音冷淡的回了句。

    “哇!!!在哪里,我明天要避开它?”彩萍吓得快要从床上跳起来,作势要来子苏床上。

    子苏翻身,神情极为冷静的看着她:“骗你的,就是一条小虫子,已经被我踩死了。”。

    “哦哦”彩萍长吁了一口气。

    “彩萍……”子苏的脸色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怎么啦?”彩萍又躺了回去,眼神亮晶晶的望着她。

    子苏缓缓道:“没有,就是……我觉得,既然是你做的点心,自然是你端过去给君姐姐尝最能体现心意了,对吧?虽然刚刚是我端过去的,但是你明天和君姐姐说的时候,就说是你做的,请她尝尝,不用刻意提起我端过去这件事。君姐姐尝到了你的心意,肯定会很开心的。”。

    彩萍摸了摸头,转念一想,觉得子苏说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道:“嗯嗯,子苏,你人真好……”

    “好了,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嗯嗯……”

    黑暗里,子苏眼神清明,内心的颤动透过发抖的指尖一点一点的传达出来……

    ‘君宛歌,你到底是谁?你留在七王府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君宛歌,我以为只要我从中设计,让景慕徽爱上你,我再以你作为要挟景慕徽的筹码,便有可能救出母后。可戒备如此森严的七王府,那封信是如何送进来的?你在绥都当真是孤身一人吗?你的同伙要对七王府做什么?’

    ‘她们为什么要清楚七王府府兵排布方位和换防时间?难不成在谋划什么行动?’

    ‘谁是君影?”

    ‘明日未时正,乐桂坊水云间……’

    ……

    第二日一早,彩萍便兴冲冲的去找君宛歌,想要问问她尝过自己做的点心没,君宛歌惦记着昨晚君影留下的书信,神情敷衍的回应着彩萍。期间,她担心君影放信后被人察觉,便试探性的问彩萍昨晚有没有其他人来过自己房间,彩萍含糊道只有进来放了份点心便没再有人进来过。她想着彩萍年幼单纯,便心底放下了戒备,三言两语便把她支开了。彩萍走后,她则借故散心,暗自观察着全府的兵力排布方位,并记下他们换防的时辰……

    彩萍没有得到想要的夸赞,总觉得君姐姐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外是自己的点心做得不好吃,有些沮丧的回了房,想要找子苏开解,却发现子苏也不在……

    转眼到了未时,乐桂坊,水云间。

    房内,君影神色冷肃的转着手里的茶杯,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升腾的水汽上,她在等候君宛歌的到来。门“吱”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一肩上搭着块白布,身形瘦小的客栈伙计。那小厮佝偻着腰,头埋得极低,提着一个大茶壶,脚步一跛一跛的走近桌前,用粗粝的嗓音恭恭敬敬道:“客人,掌柜的让小的进来给您添水。”

    君影回过神,余光冷淡的瞥了一眼这人,听得他声音粗粝,举止畏畏缩缩的模样,左眼睑下边的脸上还有小半块紫黑色胎记,形象甚为不佳。就在他正准备抬手往君影桌边的茶壶里添水时,她伸手挪开茶壶,声音清冷道:“不用了,退下吧。这间房不再添茶,别再进来打扰!”。

    “是,小的告退!”那小厮闻言,恭敬的往后退,却差点撞上来进来的人。

    “小心……”君影眼疾手快的将进门的君宛歌往旁边一拉,避免她被这小厮踩到。君宛歌狐疑的看了眼这小厮的背影,没再说什么,反手关上了门……

    刚坐下,君宛歌便着急的开口道:“姐姐,四海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是被我们灭口的吗?”。

    君影刚坐下,听得她的问话,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有人跟踪我们……”。

    听得她言,君宛歌大惊:“跟踪我们???查出是谁了吗?”。

    君影摇头:“不知道,死了两个,埋伏在暗处逃了一个,现在不确定是跟踪的我还是你,你这几日要小心。”。

    她脸色很沉,像是喝了黄连一般,就连声音都消沉道:“姐姐,你们……是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刺杀……何时开始?”。

    君影道:“还没有,在确认七王府内外的巡防问题,避免身份暴露。不过……快了,宛歌,我让你记的七王府府兵排布方位和换防时间,你可有记下?”。

    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犹豫了片刻,递给她道:“都在这里了,他们对我没有起疑心,我今早把整个王府都走了一遍,这是府内各处分布的人员,还有他们换防的时间……”。

    君影见她脸色颓废得很,收下信纸,抬手安慰道:“好了,其他事情我不会再勉强你做,这几日你寻个由头,从府内离开吧。绥都城外有处别院,那里寂静清幽,你就在那里等我,等事情办完,我便带你离开,好吗?”

    她点头:“姐姐,我昨日已经向景慕徽提了离开一事,他同意了。突然匆忙的离开我怕引起怀疑,待这几日我处理一下剩下的事情,便来这里找你。”。

    君影欣慰的点点头,总算是放心了些。

    君宛歌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姐姐,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君影抿唇,不打算告诉她。

    她眼眶一红,伸手拉着君影的胳膊,哽咽道:“姐姐,我废寝忘食的救了他半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让他恢复到如今的状态。宫主要杀他,我无力违拗,但至少求姐姐你告诉我,他的死期……”。

    君影见不得她这样难过,眉目间也皱了起来。她十四岁时便开始杀人,每次回宫,总有个白嫩软糯的小娃娃,围在她身边,心疼她浑身是伤,难过得哇哇大哭。那哭声与她剑下的哭声不同,带着些慰藉,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人。所以,饶是在刀光剑影中浮浮沉沉了二十年的君影,心底仍有一点心头血是鲜红的,她用那点鲜红,干干净净的护着君宛歌。

    “好了,我告诉你……”君影无奈,“最迟便是四天之后的晚上,我动手。所以你得在此之前,顺利的离开王府,最好明天就走。不然你刚走,他就死了,我担心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还有四天……”她抓着君影胳膊的手,骤然垂下。

    君影转念一想,吩咐道:“宛歌,你明天就离开,这样的话,三天之后的死亡便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她想起什么问道:“宫主呢?她和莲星姐姐……”。

    君影回道:“她们去处理与绝清宫的关系了,刺杀景慕徽这件事,由我和……全权处理。”

    “下刺杀命令的王爷,是三王爷还是四王爷的人?”她凝视着君影的眼睛,目光探寻。

    君影语塞:“宛歌你……”

    她徐徐道:“多年来,朝中三王爷与四王爷的势力不相伯仲。自从七王爷重获盛宠,眼见太子之位就要揽入手中,势必引来两方的嫉妒。所以他们动了歹毒之心,不惜做出这骨肉相残的事情。只要七王爷一死,再联合姐姐你,将这滔天祸名移嫁给对方,六王爷和九王爷根本没能力去争那至尊之位,到时候他便可以稳坐太子之位了。”。

    “没想到,你对这崇景国争储之事竟了解得如此透彻……”君影苦笑着摇摇头,她咂摸着宛歌的话,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为什么……你没有提及五王爷和八王爷呢?他们难道没有争权夺位的能力?”。

    “他们……”她冷哼一声,“不过是四王爷麾下的登徒子,那种伪君子的好色之徒……不提也罢。”。

    君影一听她这般评价景慕裕,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难道他冒犯过你?”。

    想起先前景慕裕见自己时不算清白的目光,她嫌恶的揉了揉手腕:“先前七王府乔迁宴上,我与他偶然碰上,他仗着自己的王爷身份,意图……非礼……让我跟从他,被七王爷解围,救了我。”。

    “你说什么!!!”君影一惊,想起先前景慕裕说的那句‘最好让君影把那医女也一起给本王杀了’,这才明白为何他要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她见君影眼里陡然生起一股怒意,怕君影一生气便杀了景慕裕,闹出更大的事端,忙嘱咐道,“姐姐,我没事,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你不要……杀他……”。

    君影扶额,强行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意,无可奈何道:“我怎敢杀他……”。

    听她这么说,君宛歌瞬间明白,目光探寻道:“难道……宫主恩人之子是……他???景慕裕???”。

    君影没正面回答,只小声道:“还好当时他没对你做什么……”。

    她想起那日在孟记糕点铺见过的三人,中间被挡住面容的人,现在想来便是景慕裕无疑了。一想到这,她便着急的拽着君影的胳膊道:“姐姐,是不是景慕裕对你们下的命令?可他向来是四王爷这边的人,这么说的话,刺杀景慕徽一事,并不只有他一人单独决定的,肯定是四王爷与他商议后才打算借了玉潇宫的手,杀景慕徽,再嫁祸给三王爷。姐姐,此次行动,我担心你落入他们的陷阱……”。

    听得她这么说,君影登时脸色严肃起来,反问道:“景慕裕当真是四王爷一党?”。

    她笃定的点点头,朝廷内他还有四王爷、八王爷是一派,三王爷自成一派,姐姐你稍加打听,便可知晓。”。

    君影道:“这么说,他是为四王爷做事,杀景慕徽也只是为四王爷铲除夺位之路上的阻碍?”。

    她不停的点头。

    谁知君影冷哼一声,毫不在意道:“无妨,他们想着一个身在明处,一个躲在暗处与我们交易,现在我知道了,自然会提防他们。况且,这件事情,牵涉进的王爷越多,崇景国的皇帝便会越心痛,宫主也会越高兴。景慕裕欺负你这件事情,我现在没办法替你讨回公道,但是将来,我会借由他爹的手,替你收拾他。”。

    “姐姐,你可曾想过……”她神情悲戚道,“一旦七王爷身死,皇帝暴怒之下,又处置了遭受嫁祸的三王爷,最后五王爷、四王爷遭你们举报,也被皇帝处置。这天下又该如何?难道要从醉心风月的六王爷,或是暴戾无道的八王爷中,选一个吗?受苦的可是百姓啊?”。

    “天下?百姓?”君影摇摇头,“宛歌,宫主要的就是这种局面。黎民苍生的担子太重,不该压在你的肩上。宫主对我有救命和养育之恩,我不会忤逆她的任何命令!所以,这件事,你别管了!”

    君宛歌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

    水云间隔壁厢房内,先前进君影房间添茶的小厮,在确认君影与君宛歌走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衣柜门,蹑手蹑脚的从柜中翻身下来。她先是透过门缝观察外面是否还有人,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之后,她这才揭下脸上的伪装,露出原本的面容来。

    子苏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原本的衣服,利落的换好后,又将换下的店小二衣服以及假发和假体等伪装打包成包袱,带上面纱下了楼……

    街上的人潮依旧喧闹,子苏找了个僻静的小巷将包袱扔了,心神恍惚的往回走。此时的她脚步异常沉重,脑海里不停地回想起刚刚贴在墙壁所听到的,君宛歌她们的对话,脑袋嗡嗡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她的确恨景慕徽,可她更恨发动这场战争的皇帝,还有太尉……

    冷月国破后,她不是没有担忧过子民和战俘,可这些问题,她通过君宛歌还有府内人的口,知道是景慕徽全权处理,他并没有对她的子民赶尽杀绝。恰恰相反,他让即将变成流民的冷月国子民重新入崇景国籍,给他们分配土地,减免赋税,让他们在原来的故土上休养生息。对于军队,他也重新收编,不愿从军的人,甚至发了回家的盘缠,只杀了一小部分煽动反叛的军官。就连母后,他都没有施以重刑,只是关起来。

    百姓安定富足,将士休养生息,边关稳定通商,景慕徽若是死了,其他几位王爷又能做到他的几分?

    可是若放任君宛歌她们去杀景慕徽,那晚趁着府内混乱之际,说不定她可以偷出令牌,营救母后?

    要怎么做?

    子苏心乱如麻,一个不注意,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

    刚和小九喝酒听曲结束,出了云烟阁不远,景慕琛只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周围还聚集了一大群人在看热闹。小九来了兴趣,拖着景慕琛兴致勃勃的凑近围观的人群,刚走近几步,便听见一阵怒骂声……

    “你怎么走路的?没看见前面有人吗?你没长眼睛啊?要是撞坏了我家小姐十条命都不够你赔,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跪下给我们小姐赔礼道歉啊!”人群中央,一丫鬟趾高气扬的冲着面前一女子嚷嚷道。

    景慕琛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甚为蛮横泼辣的丫鬟,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那家见过她。他又扭头看向那个被骂的人,顿时眼神一凛,立即拨开人群,将子苏护在身后质问那丫鬟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子苏本就因为刚才的事情愁思满面,根本懒得回应那个丫鬟的吼骂,可一见到景慕琛站出来,挡在自己面前,替她拦下所有的谩骂和怒火,不知怎的,忽然鼻子一酸,心底有些感动。

    自从她不是公主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挡在她面前了。

    她吸了吸鼻子,倔强的不让自己表现出脆弱,压着声音低低道:“见过六王爷,回王爷,是婢女方才走神,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是婢女的错。”。

    景慕琛转过身,低头看向她,见她与先前一比,模样很是消沉低落,以为是受到这丫鬟的辱骂所致,眉头一皱又扭头冲那丫鬟严肃道:“她又不是故意的,大庭广众之下,这位姑娘至于这么恶言相向吗?”。

    “唉唉唉,都看什么看,都散了吧,散了吧……”小九眼见自己六哥管了这闲事,忙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人散去。人群眼见景慕琛气度华贵,知晓是贵人,不敢得罪,便自觉散去。

    “六……爷?”这时,那个站在一旁一直没做声,被另一个丫鬟扶着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突然惊喜的开口喊了声。

    景慕琛望向她,待看清子苏撞的人是谁后,脸色忽然愣住了,语气冷淡道:“是你?”。

    那位小姐轻轻推开了丫鬟扶着自己的手,脸上带着些欢喜,向景慕琛恭恭敬敬的行福礼道:“臣女书娴,见过六王爷。”。

    景慕琛神情冷淡的看了眼方才趾高气昂骂人的丫鬟,又看了眼这位叫书娴的小姐,语气严肃道:“本王没想到孙小姐的贴身丫鬟竟是这般的口齿厉害?孙小姐身为当朝太傅的孙女,论品德、学识、教养当为世家大族之典范,没想到身边的丫鬟竟如此的趾高气扬,形如市井般蛮横泼辣。这要是一年以后跟着你陪嫁,那本王的六王府岂不也成了蛮横泼辣之地,以后又有谁还敢来本王府上?”。

    听得心上人这般言辞冷肃,孙书娴脸色一慌,忙跪下柔柔弱弱的解释道:“王爷息怒,还请王爷容臣女解释。这几日臣女偶感风寒,至昨日才痊愈,今天原本是去寺庙替娘亲守孝还愿,不料回来时与这位姑娘发生了冲撞。刚刚喜儿见我差点被撞摔倒,一时情急,冲动之下才会出言过重。”。

    孙书娴的两个丫鬟眼见自家小姐跪下,吓得脸色惨白,忙跪在自家小姐身侧,不敢说一句。

    一旁的小九难得见自己六哥如此冷肃的模样,饶有兴趣的在几人身上流转着目光看好戏。

    子苏平复了些许心绪,眼见景慕琛似在生气训斥,又听得他们的言语似乎关系不一般,忙跪下解释道:“回禀王爷,是子苏走路没看路,冲撞了孙小姐,还望王爷与孙小姐原谅。”。

    景慕琛皱眉道:“喜儿一时冲动,那你就不知道制止吗?她骂人骂了那么久,本王怎么不见你阻止?”。

    孙书娴一时语塞,喜儿跪在地上直磕头,语带哭腔说:“这一切都是喜儿的错与小姐无关,请六爷责罚喜儿,莫要责怪小姐了。”

    周围的人眼见景慕琛面前跪了好几名女子,又忍不住好奇的围了过来,景慕琛眼神一冷,瞪了周围人一眼,这些人忙散开了。

    景慕徽道:“都起来说话。”。子苏上前一步扶起孙小姐,又躬身作揖道:“孙小姐,方才对不起,是婢女走路出神,冲撞了您,还望您原谅婢女的冒失。”。

    孙书娴握住她的手略显抱歉说:“我体弱,喜儿她关心我的安危,才会对姑娘你出言不逊,在这我替她向你道歉。”。

    子苏摇摇头:“不不不,是子苏不对在先,孙小姐您并没有错。”。

    喜儿跪着朝子苏磕头急道:“姑娘你别生小姐的气,是喜儿不好,喜儿向您道歉。”。

    子苏见她急得快哭了,又转头朝景慕琛行礼道:“还望六王爷息怒,孙小姐与婢女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还请王爷莫要生孙小姐的气。别因为婢女的事,影响了您和孙小姐的关系,那可真就是婢女的过错了。”。

    景慕琛脸色缓了缓,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过重,遂放缓了语气问:“孙小姐身体怎么样了?”。孙书娴见他态度和缓了许多,又关心自己,顿时心情转晴,软软糯糯的回道:“已经无碍了,臣女多谢王爷关心。”。

    景慕琛看了看天色渐晚,又见孙书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望着自己,担心她回去后乱想,再把这事告诉太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随提出要送她回府。孙书娴听闻倒是一脸惊喜,子苏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匆匆作了别便转身回府了。景慕琛见子苏情绪有些不对,心底隐隐有些担忧,遂让小九跟上去,送她回府。

    回府的路上,子苏一直保持沉默,小九见她心情不佳,一路上闷得慌,遂自顾自的说道:“子苏姑娘,你是不是在想六哥和孙小姐的关系?”。

    子苏看了眼他,没做声。

    小九絮絮叨叨道:“唉,别想了,本王告诉你,六哥可惨了。两年前,六哥被父皇逼婚,他反抗不了,就将此事交由瑾嫔娘娘全权做主。瑾嫔娘娘在众多世家大族中选了好几位小姐,六哥都不中意。当时恰好瑾嫔娘娘说起还有一位姑娘她很满意,但是就是不能立马成婚,六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原来,太傅的儿媳妇因病离世,其孙女孙书娴坚持要为母守孝三年,六哥一听觉得可以缓三年成婚,就定下了她,瑾嫔娘娘觉得她贤德孝顺,也就没有反对。不过虽说这孙书娴是正妻所生,但毕竟不是嫡女,只是个二小姐,入府只是侧王妃。瑾嫔娘娘到现在都还在烦忧六王妃的人选,六哥后面又得闹心……”。

    小九神色悠哉的说着自家六哥的八卦,子苏却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心里……

    ‘原来那个人,也有这般身不由己的时候……’

    刚送子苏到了七王府门口,见她进了府,小九正欲回府,突然又想起君宛歌,心中甚是想要见一见她。小九又怕突然进去,有所唐突冒犯,正徘徊在府门前犹疑,要不要进去找君宛歌时,却听得有人在他身后叫他……

    她站在十丈开外,脸色疑惑道:“九王爷???”。

    他欣喜的跑向她:“宛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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