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白池摘下医用手套,熟练地熄灭酒精灯,没急着拆下铁架台上直形冷凝管,她将室内窗户打开通风,将呛人的味道散出去。

    东西是真的,如果她敢交次品,熊冯特这一关就过不去,熊冯特一定会找人验货,货品不达标只会更麻烦。

    任何毒品都有依赖性和成瘾性,但传统□□不像□□上瘾性那样强,传统□□相对柔和,但“红冰”不同,它成瘾性极强,一旦沾染就会深陷其中,诚然,“红冰”戒除难度更是传统□□的千百倍。

    “不用了,你做的东西,我百分之百相信。”熊冯特故作大方地说。

    冷凝管下方的紫红色晶体,在灯下闪烁着瑰丽迷人的光泽,从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中,没人知道它会孕育出何等罪孽的人性。

    出了白池房间,熊冯特唤来小伍:“找经验丰富的‘厨子’来,看看货怎么样。”

    没多久小伍回来,重述老“厨子”的话:“是好东西,市价能翻10倍不止。”

    “这样,你找季风,让他把这包东西带出去,找熟路子销了,看看效果怎么样。”熊冯特把剩下的交给小伍,面色从容,语调和缓。

    小伍明白,熊冯特这是开心的表现,甚至有些喜不自胜了。

    在基地的这些年,熊冯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只有小伍自己,熊冯特对外承认的父子关系也只有他一个。小伍还记得,熊冯特经常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义父就你这么一个好儿子,你要好好听话”。

    小伍不是能言善辩的人,笨嘴拙舌,他从来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小伍在熊冯特面前讨巧不用思考,仿佛是一种本能。小伍记得他当时郑重其事地答复熊冯特,说了这样一句话:

    “小伍一定乖乖听话,小伍这辈子只听义父的话。”

    他不善矫饰,出口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小伍没有幼时的记忆,空白的纸片上第一笔就是熊冯特,浓墨重彩,从此后好像也只有熊冯特。

    行道上没有人,熊冯特一直对他很放心,之前一直这样,小伍希望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小伍双手抱膝蹲下来,眼神清澈,歪头盯住地上的蚂蚁,一连串的动作甚至显出些许童趣来。

    地上蚂蚁搬起比它身体大两倍的碎屑,应该是某种甜食的残渣。

    冬天到了,好像比往年还冷,这种天气蚂蚁也会出来吗?

    如果蚂蚁是为了吃到糖,应该是愿意的。

    小伍不记得自己具体多大年纪,只凭借身高和长相判断,初来基地也就十岁左右,没有来历的小伍脑子显得有些不好用。还是被熊冯特带在身边,才得以在基地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熊冯特待他很不同,跟别人都不同。

    好像没人能从偏爱里轻易逃脱。

    小伍无父无母,又没有儿时记忆,脑子又显得没那么机灵,熊冯特愿意给他这种不机灵的孩子带块糖,别的小孩都没有。

    为这点甜,小伍愿意给熊冯特卖命一辈子,永远当他的好儿子。

    可是……白池回到基地,对熊冯特的助力就这么大么?

    小伍不觉得白池讨厌,但是白池出现以后,熊冯特对他的那份偏爱好像都不见了。小伍满腹委屈,又不明白这情绪的缘由,即便是说也觉得无从说起。小伍想让熊冯特觉得他好用,只觉得他好用,从前给到他手里的那块糖谁都不能抢。

    偏偏那个人是白池。

    说实话,小伍不但不讨厌白池,还觉得与她很亲近。小伍心里纠结万分,要是把糖分给白池一点……不行!谁都不行,如果白池也喜欢吃糖,小伍觉得他可以再找来很多送给白池,但熊冯特手里送出去的,只能留给他一个人。

    熊冯特说过的,只有他一个干儿子。

    说过的话是不能改的。

    刚才的蚂蚁早就爬走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晚间雾起,小伍后知后觉后背腾起的漉气。蹲下的时间长了,乍站起来腿还有些麻木,他跺了几下脚让血液循环起来,然后脚步稳健地走回密林里的住处。

    少见的寒冷天气,近年关,落一场厚雪,踩在脚下吱呀响动,六角冰晶压成整块白坪。

    三五学生背着书包,小跑几步,紧捂毛绒围巾,挡风如防贼,密孔严封,脚下跐溜滑动,消寒,盼假。不知有没有默愿,滑一滑,跨过期末,一路顺畅至年尾。

    绕邻里同行,路上还滑着呐,听商铺卷帘轰一声拉开,站定一位拿着抹布预备开张的青年妇人。

    “鸣鸣,回去吧,老师刚发的消息,雨雪天气,不用去上课了。”

    那个被称作鸣鸣的中学生,颠颠书包,撒欢再滑一遍来时路,欢天喜地,归家躲瑞雪,没什么比光明正大不上课更让毛孩子开心的事情了。

    谢琰东在商铺对面做监察,手指冻红,揣在新雪下,淹没一会,拿出来锁住袖口,泛出暖暖痒意。边上跟着裹得熊一样的张蓝岚,死死盯住离开的男孩。

    “你们那怎么样?”

    呼机传出声响,寒雪猎猎。

    严风携着带棱的白刃刺刮着脸,真是风刀霜剑,逼得人站立不稳。天公不作美,高架桥上已经引起小股恐慌,陌生的车主聚附近的人拉群问候。

    “我车里还有几桶泡面。”

    “我这有老面包,但水不够了。”

    “服务区在前头是吧,我这快憋不住了。”

    钻出来跺跺脚,不一会,大部分就又缩回车里了,拥堵一个小时,发动机都不敢停歇,关了扛不住低温。

    “还堵着呢。”

    秦斌戴着帽子,边沿扣紧,只露出一双眼睛,手套上都是雪珠,哈着白气回答谢琰东。

    “季风就在临港大桥上,就在你们前头没多远,路况这样,你们这时候打算怎么办,这次还抓不抓?”谢琰东说。

    帽子撕开粘扣,呲拉一声,张蓝岚露出下半张脸,靠近收音位置:“唐队,季鸣鸣这里一切正常,他们学校临时休课,他刚回去,但方向好像不太对。”

    唐景珏从后方向前方望,鹅绒一样的雪,无差别地砸在所有车辆上,视野内能见度很低。

    “这时候抓人风险太大,不确定他们是否携带杀伤性较高的武器,不利于群众安全,到目的地再做准备。”

    商铺门前挂起了军绿色的厚挡风帘,客人稀疏,老板也懈怠,没注意到门口的一辆车悄无声息地从雪中离开。谢琰东搓红了手才觉得没那么麻木,他开车技术太次,方向盘掌握在警花手里,他坐在副驾跟唐景珏那边联系。

    “贵西这什么天儿啊,这不是南方吗,南方居然也下这么大雪,真奇了怪了。咱们紧赶慢赶,从枫林玩命追过来,可不能让季风跑了。”

    高架上秦斌也回车里坐定,回答谢琰东:“希望别耽搁太久,这大雪封路,忒不是时候。”

    “唐队呢,怎么不出声啊。”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话痨,我师弟得保持他酷炫狂拽高冷范的人设。”

    谢琰东心想,就您还好意思说别人话痨,但他没敢说出口,嘴快一时爽,见面火葬场,不定回道枫林后秦斌怎么收拾他呢。

    “天都这么冷了,让唐队收了神通吧,秦队你那边气氛比我这低个五六度还得。哎秦队,我们这换个位置盯季鸣鸣去了,他好像没回家,半路改道了。”

    “少贫,快去吧,好好干活,照顾好我们家警花。”秦斌交代谢琰东。

    打林齐出事,张蓝岚就跟拼命三郎似的,一秒也不让自个闲下来。是,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多想,张蓝岚这反应也能理解,但人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打枫林一路开过来,秦斌还能和唐景珏换换手,路上轮换着歇。可张蓝岚非要跟谢琰东在一辆车上,谢琰东体能还行,车技实在拿不出手,拿到本以后还没上过高速,张蓝岚摆明了态度,这案子她非参与不可。

    张蓝岚不是心里没数的人,在任务中更是恪守准则,做不了的事情她也不会硬揽,秦斌不担心她造成麻烦,但担心她的心理状况,张蓝岚越是不说,秦斌心里就越是不安。

    前边路上好像有动静,秦斌把通讯器放下,冲窗户招呼唐景珏抓紧进来。

    “站在那冻成冰雕也看不见季风,你瞅什么呢?”

    “没什么。”

    季风他们的车前不远就是服务区,服务区的商超和谢琰东盯住的商铺是同一个经营人,租户刘生,在贵西有多家连锁商超,之前与季风合伙做出口贸易,刘生还出现在马秋林查到的线路中。

    如果季风要进行交易,大概率还是会选择从刘生手中流通。

    风雪渐消,前方五公里的车辆逐渐蜗行。

    唐景珏的车辆驶向服务区,服务区内,季风的车还停在车位上。算算路上相隔的时间,季风应该还没来得及把货运出去。

    “注意隐蔽身份,抓人抓现行。”秦斌利落关上车门,冲临时抽调的警员交代。

    “收到。”

    季风正在柜台跟刘生谈话,伸头续了根烟,聊了好大一会还没有交易动作,十分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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