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学期很快结束了，经历过那件事之后 ，沈听然和季风语更加熟络了，加了微信，彼此问问作业。
在学校偶尔会探讨一些学习问题，有时候还能讨论讨论食堂的茄子太咸了，大叔加盐是不是手抖之类的。
奇怪的是，每次午饭吃茄子的时候，回到教室，季风语的水杯总是接满了水。
期末考试过后，寒假来临。
好日子没过几天，周得元就在班级群上传了期末考试成绩单。季风语基本上照常发挥，不过地理倒是进步了，这次考了43。
季风语把成绩单发给了冯漫，冯漫一看这43分的地理，便着急了，于是打给季君延，让她办法给孩子补习一下。海城的补习班基本上以语数外、物化为主，基本上没有补习地理的。
晚上季风语经过季君延房间时，听见郑以珍对季君延说:“她在这吃住都花钱呢，现在还要上补习班了？多费钱，你儿子的钢琴课还要缴费呢，季君延你看着办吧。”
“你小声点，别让小语听见了！”
季风语自知家里情况复杂，不愿意给家里添麻烦，于是第二天跟季君延说不想上补习班。
季君延发愁了，在沈家和季家的聚会上说起这事，沈午说：“我记得听然地理是从小就学得好，大哥，要不你跟听然说一声，给小语教教，这孩子聪明，肯定一学就会。”沈晨连忙应下，毕竟沈家和季家这么多年交情了：“没问题，我晚上回去就问问听然。”
回家后，沈父犹豫了一会儿，他知沈听然素来不爱与人交往，这事他不一定能答应。
“听然啊，那个，你季叔叔家的女儿你认识吧，我记得你们在一个班。”
“认识，怎么了，爸？”
“你季叔叔想找你给她补补地理呢，不过我没立刻答应，因为不知道你……”
“我答应。”
沈晨有些出乎意料。
“啊……因为我们是同桌，周老师说要互相帮助。”
“是这样啊，那行，我给你季叔回个电话。”
互相帮助，好感人，我家听然长大了，都知道主动帮助同学了，记得以前听然不爱说话，在学校都没什么人愿意和他玩。沈晨想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季风语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接着是有点犹豫，不过后来想了想，相比于找补习老师让郑以珍和季君延吵架，去沈听然家补习也没有那么不好了。
于是，寒假开始，每天下午六点，季风语就到沈听然家里学习两个小时的地理。
第一天，季风语到院子门口，刚敲一下，门就开了，沈听然穿一件浅灰色T恤，蓬松的
头发还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栀子花香。
“你来了。”
“嗯，我爸妈着急我地理成绩，就请你这尊大佛出山了呗。”
沈听然叩了一下季风语的脑门，“少贫了。”
季风语跟着他走进了房间，开始学习。本以为在同龄人这里补习能轻松一些，没想到沈听然比外面的补习老师还严格。
“坐好了，别吊儿郎当的。”
“知道了，沈老师，坐久了木凳子屁股都痛了，我休息会儿不行啊！”
“不行。”
“魔鬼教师啊！”
沈听然摇摇头，出门给她倒了杯水，回来时，季风语突然感到后背多了个东西，扭头一看，是一块棉花坐垫。
“你看啊，春分的时候，正午太阳高度角由赤道向南北两侧递减，你这道题……”
一天下来，沈听然先是让季风语做了套综合练习卷，把错题讲了一遍，又问了季风语觉得搞不懂的几章，带着她画了思维导图。
季风语觉得，沈听然这小子，教起东西来倒是挺有一套的。
[嘉嘉，你哥教地理有点东西，虽然我还是没太听懂，但我觉得他做事很有条理，思路特别清晰。]
[不会吧，对我哥印象转变这么快呀~]
[哎呀我说真的，其实他挺细心的，我说坐久了累，他还偷偷给我塞了块垫子诶，之前谁说他不好相处的，我为沈听然辩护。]
[你这……对我哥印象很好嘛，我嗅到了一丝八卦气息哦，怎么样，当我嫂子我很满意哟。]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吗！不跟你这人说了，睡了，晚安！]
沈南嘉回复了一个吐舌的表情。
沈南嘉按照惯例发给于今燃一个[晚安，于今燃。]后，果然还是只等来那人的一个“嗯”。于木头，还不如我堂哥呢，我天天这么努力，怎么连一个字都舍不得跟我多说，沈南嘉闷闷不乐地想着。
这些天，季风语每次来，沈奶奶都会切好水果，往常沈听然陪着沈奶奶，虽然无微不至，但又很少跟她说话，沈奶奶又是个喜欢聊天的，所以季风语一来啊，沈奶奶可是有说话的人了。有时候还会抓着季风语聊上好一阵儿，这几天待的，半个海城人的八卦都让季风语了解的差不多了。季风语知道沈奶奶肩膀经常痛，还总招呼她吃东西，心里过意不去，来的时候总替沈奶奶按摩，贴膏药，沈奶奶喜欢的不行。
“小语啊，你快帮奶奶瞅瞅，我这十字绣这数字我怎么看不清呢？”
“奶奶，您这快都已经绣上白色的线啦，当然看不见数字啦！”
沈奶奶仔细一看，笑着说：“你看看我，年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了，还是我们小语聪明。”
“奶奶，您别瞎夸人啊，连北半球有哪些洲都记不住的人。”沈听然无奈地摇摇头。
“不夸她难道夸你呀，夸你天天待在房间里修炼当神仙吗？平时怎么不见你说这么多话，我看呀，你就是看我喜欢小语才故意损她的！”季风语随即附和道：“就是啊，奶奶，您看看她，我一不会做题他就损我，太过分啦！”
沈听然拿她俩没办法，只好走开了。
季风语在的这段日子里，沈家添了不少笑声。前些年沈父一个人带着沈听然没有再娶，工作上忙，对于老人和孩子都陪伴的很少，家里也总是沉沉的气氛，晚上回来看见沈奶奶心情这么好，沈父心里也欢喜得很，有时候宁愿季风语地理一直学不好，这样就可以让沈听然多教教她，回过神来，沈父忙摇摇头，怪自己想法不妥。
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这是季风语年前来沈家补习的最后一天。
“季风语。”
“怎么啦？”少女澄澈坚定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沈听然，沈听感到耳朵在发烫。
“过年的时候，你会和沈南嘉去焰月湖边放烟花吗？”
“她每年都去，你去吗？”
沈听然连问两个问题，季风语点点头，说她肯定会陪嘉嘉去的。
听到这，沈听然心里已经升起一束烟花，骤然绽放，绚烂无比。
其实季风语是不喜欢过年的，大大小小的关乎团圆的节日，她都不喜欢。小时候，一到过年，家里少不了吵架，何玉兰总是变着法地挑冯漫的毛病，而季君延呢，总是沉默。
后来，和冯漫去昔城，每年过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虽不热闹，倒也清净自由。
又过了几年，冯漫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也就是现在的叔叔。冯漫一边要顾忌女儿，一边又要未为了婚姻问题考虑，左右为难，这个时候季风语总是识趣地让冯漫不要担心，自己会热饭吃，让她放心去叔叔那边。本以为相处多年对方能接受女儿，没想到对方仍是不同意。这才使结婚前，季风语被送到了海城。
记忆里，好像没有哪个新年是特别特别快乐的。
新年，有人在团圆，有人在奔赴团圆的路上，有人还是不幸福。。。
那一天沈南嘉拉着季风语跟季君延打过招呼后就跑到焰月湖边。湖边有很多人，沈南嘉说于今燃每年都会来，他家是做烟花销售的。
季风语一愣，第一次看到于今燃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男主的名字叫祈燃，心里想于今燃的父母真会起名字，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么来的。
沈南嘉拉着季风语跑向于今燃的烟火摊，一看见于今燃，就往他手里塞了个暖宝宝，说了声：“新年快乐，于今燃。”于今燃虽只是“嗯”了一声，但还是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买好烟花后，沈南嘉接到了林向洲的电话，问她在哪里，要过来找她。
林向洲是沈南嘉的发小，早些年转学去了昔城，每年寒假会回到海城。
“嘉嘉，我在这！”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朝她们挥手，接着冲上来给了沈南嘉一个大大的熊抱，“新年快乐，嘉嘉，我回来了，以后就在海城上学了，开心吗？” 于今燃看了林向洲一眼，把手里的暖宝宝又捏紧了些。
“真的假的啊，那太好啦，以后又能一起玩啦！”
“对了，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季风语，季叔叔家的女儿，现在也在海城上学，是我好朋友。”
“你好，季风语，嘉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我们也是朋友啦！”
“嗯！”季风语回答道。
不一会儿，沈听然来了。林向洲十分激动，拍了沈听然一下，突如其来的一掌把沈听然吓得一个踉跄。
“沈听然，还记得我吗？我是林向洲啊。”沈听然点点头。
“你还是老样子啊，闷闷的。”沈听然又点点头。
沈南嘉提议一起去放烟花，三个人有说有笑，在焰月湖边放起了烟花。
还有一个人呢，站在那帮大家点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季风语来的时候，表情舒展许多。
“马上就要零点了，我们要一起跨年了，好期待哇。小语，第一次和你一起跨年，感觉好开心。”
“我也是，今年是我最快乐的一个年了，嘉嘉，遇见你，来到海城真的像一份礼物。”
“别这么煽情，开心点！”说罢，林向洲学着沈南嘉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别这么煽情，开心点。”还朝着沈南嘉做了个鬼脸，跑开了，沈南嘉追着林向洲：“你有本事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湖边的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放烟花，小女孩追着爸爸跑，“再放一根嘛，再放一根嘛！你最好了，爸爸。”小女孩的妈妈轻打了一下爸爸的肩膀说：“你就别逗她了，就给她点一根仙女棒嘛！”“好好好，你们两个，我真是招架不住！”
季风语看得出神。
火光映在女孩的脸上，沈听然看到，季风语的眼眶里有泪。他上前递上一张纸巾，季风语连忙道谢，“沈听然，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幸福，不对，你说我会幸福吗？”
突然间，零点的烟火带着复杂的、惆怅的、欢喜的、热烈的一切感情，冲上云霄，盛放成一朵朵烟花。
沈听然其实回答了：“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不幸福。”
但烟火的声音太大，只有沈听然自己听见了。
于今燃看着湖边奔跑着的沈南嘉，一双笑眼生的尤为好看，大大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垂，两根小辫子一甩一甩，指着腾空的烟花蹦跳，动起来活像一只讨人喜的萨摩耶狗狗。
嘉嘉，我愿你永远如今日这般快活，于今燃想。
喧响的人潮，升空的焰火，少女的脸庞，潮湿的心事，在这个清夜里都化为了只有每个人自己能听懂的寂静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