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匕首

    陆盈雪遇害、司徒钊遇刺的消息很快在宫里散播开来。

    陈贵妃得到消息时正在修剪盆栽,她把剪刀递给身旁的宫女,用干净帕子细细擦手,哂笑道:“御街行刺,这么鲁莽的法子,怎么会是陆丰做的呢?”她与陆丰缠斗多年,太了解陆丰为人,那个人一向躲在幕后、借刀杀人,就算他要报复司徒钧,有千万种方法,何至于选择这么简单粗暴的一种?

    只是,如果不是陆丰,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司徒铮和司徒锐,陈贵妃当即给司徒铮传信:“去看看大殿下吧。圣上年纪大了,最希望看到你们兄弟和睦。”

    司徒锐得到消息后接连砸了好几个茶杯,一迭声骂陆丰糊涂:“一个女孩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舅舅也太着急了!”又捶胸顿足道:“司徒铮眼巴巴盯着我的错处,这下好了,上赶着把把柄交到人家手里,舅舅真是老糊涂了!”

    玉衡好劝歹劝,他才冷静下来,气愤道:“我与舅舅同气连枝,少不得给他擦屁股!”于是一溜烟跑去司徒佑面前,脸上挂着泪痕,哽咽着分辨:“舅舅素来疼爱我与大哥,哪怕得知盈雪表姐横死,也不曾怪大哥分毫,怎么会伤害大哥呢?”

    消息传进东宫时,苏蕙宁正在打包行李,“大殿下遇刺了?”

    茯苓急道:“姑娘,你会不会抓重点?大殿下和陆姑娘暗通款曲,连孩子都有了,竟又为了太子之位把陆姑娘害死,可见不是良善之人,姑娘你可不能嫁给他!”

    “可有证据?”苏蕙宁暗挑眉毛,见茯苓不答,又仔细嘱咐:“此事还没有定论,切记谨言慎行,把流言蜚语都烂在肚子里!”

    苏蕙宁见茯苓瘪着嘴低头不语,知道她本意是替自己担心,又好声劝慰道:“我要嫁给谁,全凭圣上做主,不是我说了算的。如今闹出这样的风波,估计圣上也会重新考量。”

    她其实对司徒钧另有心上人之事并不介意,准确的说,是不在乎。她素来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可以与皇子们保持距离,故而从未对谁生出爱慕之心,也就无所谓将来嫁给谁,更不在乎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反正以后登基为帝,少不了后宫佳丽三千。她在乎的是,司徒钧身负重伤,就没有办法陪她去皇陵了。她不去皇陵,就拒绝不了陈贵妃往东宫安插人。

    茯苓有被劝慰到,“也是,而且听说大殿下伤得不轻,太医院最好的御医都去了。”

    “哦?”苏蕙宁电石火花之间想到一个主意,不能躲去皇陵,还能躲去大殿下府上探病啊。能躲一天是一天,料想陈贵妃不敢趁她不在把人安插进来。她招呼茯苓取几根上好的人参,一溜烟去了大皇子府,临行前不忘嘱咐侍卫看好院子,“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凡事等我回来再说,若是有人敢硬闯,就去找圣上!”

    大皇子府不似皇宫那般巍峨,却也有一番恢宏壮丽,处处彰显帝王嫡长子的规格和荣宠。苏蕙宁报上名字,很顺畅地抵达内室。最顶尖的御医汇聚一堂,个个忙碌到鼻尖生汗;司徒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毫无血色。此时实在不便进去碍人手脚,她知趣地退到廊下,目光所及处还有一人负手而立。

    “二殿下?”苏蕙宁福了一礼,“想不到二殿下如此兄友弟恭。”

    司徒钊看到病榻上的司徒钧,难免生出寒凉之意。他与司徒钧,一个浪荡子,一个痴傻儿,都游离于朝堂之外,如今司徒钧遇刺重伤,如何能不唇亡齿寒?再想到他自幼不得父皇欢心,母妃又去得早,幼时难免被宫女、内侍欺负,是司徒钧时时照拂,更加心生不忍:“大哥仁善,当得起‘兄友’两个字。”

    苏蕙宁见多了司徒铮、司徒锐之间暗戳戳的斗争,素来觉得皇家无亲情,此时看到司徒钊一脸真诚探病,真心夸赞:“二殿下常年在外,说起来与大殿下交往最少,如今却是第一个探望,亦当得起‘弟恭’两个字。”

    “怪我走得慢了!”司徒铮穿过垂花门箭步走来。他后边跟着一位绯袍男子,正是京兆尹李云山。

    司徒铮显然听见了刚才的对话,酸道:“苏姑娘要夸二哥便夸,怎么还捧一踩一呢?”他兼具了司徒佑的俊朗和陈贵妃的秀美,生得玉面狐狸一般,却毫无阴柔之气,而是周身散发着常年习武的刚毅感。

    苏蕙宁眼睛亮了一下,不得不说,他是四兄弟里长相最出众的一个,若是非得在四兄弟中选择一个,若是可以选择,自己倒是很愿意看在脸的份上选他。待他走近了,苏蕙宁福礼道:“见过三殿下。”

    司徒铮轻轻颔首表示回应,又与司徒钊相互见礼后,才不无幽怨道:“二哥腿脚太快,倒是显得我们不够兄友弟恭了。”

    一名金吾卫听到动静迎上来,手里小心捧着木盒,单膝跪地,对着司徒铮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盒子正中摆着一把玄铁匕首,血迹已被擦净,黑黝黝地闪着亮光,显然是刺伤司徒钧的凶器。

    司徒铮眉头微蹙:金吾卫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这人大概就是司徒钧遇刺的目击者。如今他当着几人的面呈上凶器,却偏偏只对他一人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的人呢!司徒铮心中不悦又不好发作,只能暂且按下,沉声问:“你可在现场?说说当时的情况。”

    金吾卫应了,细细说起来。他当时正在御街巡防,突然见到两名黑影飞向司徒钧轿撵,他心中暗叫不好,赶紧带人拦截,但是已经晚了。司徒钧遇刺后,周围乱做一团,他们只抓住其中一人,另一人肩膀负伤跑了。被抓之人当场咬破毒药自尽,他们检查尸身时发现,那人手臂处有月牙状刺青。

    “月牙状刺青?”李云山原本在翻看玄铁匕首,听见这几个字,不禁来了兴趣:“上弦月的形状,青色,一寸大小?”

    见金吾卫点头默认,司徒铮奇道:“这刺青是什么来历?”

    李云山放下手中的玄铁匕首,缓声道:“传说江湖中有几波赏金猎人,专干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事,其中最出名的一波,手臂上纹着月牙状刺青,是宝月馆的标志。”

    “宝月馆?那不是酒馆嘛,有产自西域的葡萄酒,还有来自西域的胡姬跳舞?”司徒钊说完才觉不对,他因为去宝月馆看胡姬跳舞,屡次被言官弹劾,每次他都信誓旦旦保证再也不去了,如今大咧咧说出来,仿佛证实了自己是宝月馆的常客。他瞥一眼苏蕙宁,发现她正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连忙佯装咳嗽掩饰尴尬,不问自答地解释道:“之前去过一回,被胡御史弹劾后,再不敢去了。”

    “就是那个宝月馆。”李云山倒是不以为意,指着玄铁匕首对司徒铮道:“三殿下,您看看这把匕首。”

    司徒铮本来没把匕首当回事,听见他这么说,拿起来仔细端量片刻,疑道:“西域玄铁打制的?这东西可不常见。”

    西域玄铁打造的武器锋利异常、削铁如泥,但是由于玄铁产量极低,一经发现会就被吐蕃国收走锻造兵器,故而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更何况拥有玄铁制的武器。

    司徒铮能认出西域玄铁,得益于驻守凉州的舅舅威远侯。威远侯时常与吐蕃交战,曾在战场上缴获一把玄铁剑,并当作生辰贺礼送给了他。思及此处,司徒铮冷汗直流:怎么还查到自己头上了?

    苏蕙宁并不知道西域玄铁的奥妙,揣测道:“宝月馆有西域美酒和美人,难道是胡人开的?刺客来自宝月馆,武器是西域玄铁制的匕首,难道是胡人行凶?”

    司徒铮闻言冷静下来,是啊,又不是只有自己拥有西域玄铁,可以顺着宝月馆这个路子查。

    李云山也有此意:“看来这个宝月馆,得好好查查了。”

    御医们忙碌的脚步慢慢停下,小医官端着一盆血水出来,司徒钊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已经止血了,万幸避开了心脏。”

    苏蕙宁望着依旧面色苍白的司徒钧,问道:“什么时候能醒?”

    小医官低头不语,司徒钊连催几次“快说”,才磕磕绊绊道:“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热,若是熬过去了,很快就能醒来,若是熬不过去……”

    苏蕙宁心中盘算,若是能一直留在大皇子府,就不用回东宫看各路人马的脸色,反正司徒钧如今活死人一般,不可能伤到自己分毫,当即道:“今晚我来守着大殿下。”

    此言一出,司徒钊和司徒铮齐齐看向苏蕙宁。这是什么情况,没听说她和老大有私交啊,难道父皇已经明言把她嫁给老大了?

    苏蕙宁感受到探究的目光,才明白过来不合礼节,勉强找理由道:“圣上许了大殿下陪我去皇陵祭拜父母,他快点好起来,我才能早点去。再者大殿下府上都是些糙汉子,恐怕不够细心。”

    司徒铮刚想开口,司徒钊抢着说道:“还是苏姑娘考虑周全,不过男女有别,难免有不方便之处,不如我陪苏姑娘一起。反正我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不像老三,领着公差,还要彻查凶手,责任重大。”他瞥一眼司徒铮,故意催促道:“老三,你们不是要查宝月馆嘛,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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