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修』

    电梯一路下行,没有在任何一层停留。

    柯拉松坐在地上,一手握枪垂在身侧,另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双目轻阖,仿佛极为疲倦,脱去羽毛大衣后他只穿着一件衬衫,你们之间几乎没有阻隔,体温与胸腹细微的起伏营造出近乎祥和的氛围。

    你消去自身存在感,没有打扰他,只是让「气」包裹他衣着单薄的躯体,以免寒气侵蚀。

    大约半分钟后,电梯停止,缆绳卡顿使电梯厢震动了一下,柯拉松倏然睁开眼。

    原本和缓的气息再度紧绷,在你眼里同样无形的力量笼罩而来,不属于你的呼吸和心跳之声重又出现。

    柯拉松坐直身体,抬起手丨枪警惕地凝视门口。

    你的「圆」一直没有关闭,此时“看到”电梯外确实候着一个人,是下层区域的杂役,被电梯的动静吸引而来,准备照常为监视者处理垃圾。

    厢门开启堪堪露半截肩膀时你甩出一根针,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连表情都纹丝未变。

    你拍了拍柯拉松下意识揽住你的手臂,翻过他曲起的长腿,走出电梯。

    柯拉松随后走出来,弯腰为你掸平衣服上的褶皱。

    电梯外是一条空旷的走道,平平无奇,与上层毫无区别,被控制的杂役一路向前走去,你们远远跟在他身后。

    监视者权限不足,听力也未能深入山腹,只知道那位撑起格兰特半壁江山的科学家与他的研究所还在更下层,因此你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杂役最终回到他出来的地方,到处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你撤回能力,他似乎忘记自己曾经离开过,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回到岗位继续工作。

    操作系的应用多种多样,你的能力偏重肢体操控,并不擅长思维改写与心理暗示,对杂役下达的指令没有完全生效,他也不知道科学家的确切位置。

    但能够下意识走回这里,说明他并非对去往下方楼层的方式一无所知,从「圆」里能够观测到他一边工作,一边特地隔着几个人与另一个正在备餐的杂役聊天,之后那个杂役推着餐车离开准备间。

    这一层的守卫不如山顶密集,可想而知不会是泛泛之辈,但人数少也就意味着人均防备区域增大,疏漏在所难免,而他们的位置也在「圆」中一览无遗。

    柯拉松的能力十分适合潜行追踪,简直与你天生一对,配合无懈可击,你们轻松绕过途中的守卫,跟随第二个杂役来到另一架电梯前。

    这架电梯有人把守,守卫站姿随意却不露破绽。

    你和柯拉松躲在拐角。

    柯拉松掏出纸笔,你画下守卫的位置,而后手掌一翻,扣住两根针,轻巧地跳到墙上,另一只手五指成爪刺入墙壁,将自己固定在高处。

    柯拉松完全不需要指示,撕下纸张揉成团,往守卫所在的方位丢出去。

    守卫被纸团吸引而偏移视线的一瞬间,你猛然踢蹬墙面,弹射而出,守卫只觉得眼角余光里似有飞蚊残影一闪而过,接着就失去意识。

    杂役背对着你们,毫无察觉,一无所知,从守卫僵硬的身体旁走过时还讨好地对他笑了一下,得不到回应也习以为常,这些改姓格兰特的家伙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

    他读取掌纹打开电梯,另一根针无声无息地没入他的后脖颈,他将餐车推进电梯厢,站在门边按住开门键,等到你与柯拉松也进入电梯后,他才关上门。

    下行指示灯亮起,守卫捡起地上的纸团塞进裤兜,走回原处继续懒散地站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与此同时,在你的「圆」已经脱离的地方,一个女人工整地叠好为她带来片刻善意与温暖的羽毛大衣,轻轻放在地板上。

    而后她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囚禁她的地狱,走向摧毁她的恶鬼,扑在他还在机械工作的身体上,穷尽最后的气力,一口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

    不久之后,一架理论上因此不再运行的电梯突然上升,到达顶层,有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你察觉到某个“人偶”与你断开联系。

    这通常只有两种可能:被控者摆脱控制,或者被控者失去生命。

    到目前为止,通过能力与你相连的活人只有四个,一个还在楼上装模作样地坚守岗位,一个正在前方给你们带路,还有一个就走在你身边。

    剩下那个死到临头都没能创造奇迹,遑论在几乎被你毁掉大脑的情况下脱离能力,即使有人帮助并知晓原理,也不可能短短几分钟内就找到比头发丝还细的媒介。

    答案由此不言而喻——

    有人杀了监视者,在你们离开之后。

    一个残破的女人浮出身影,你其实根本不记得她的长相,但她最后的笑容却留下一点痕迹。

    你留监视者一命还有用处,就算置之不理,再过几个小时他也会死于失血过多,女人多此一举的行为打乱了你的计划。

    但你不会怪罪于她。

    任何人遭到掠夺与伤害都有权利去复仇,流星街让你认同的法则不多,这是其中一条。

    复仇可能带来新生,也可能与仇恨一起埋葬,你没有告诉柯拉松这件事,省得让他徒增忧愁。

    他挂心的人和事已经够多了。

    你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走。

    这一层的守卫比上层更少,倒是多了一些穿着白色外套的普通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深谙何谓明哲保身,即使撞见你和柯拉松两个陌生人也只是视而不见地走过。

    作为北海最大的禁药制造场所,整个工厂使用同一套通风系统,几乎每个角落都能闻到让你熟悉的味道。

    当这种味道变得越发浓郁时,杂役到达目的地,停在一扇极具科技感的金属大门前。

    这种门采用特殊材料与特殊设计,安全性与保密性都很高,杂役无权开门,只是按下门铃,透过挂壁式对讲机恭敬地说道:“教授,您的午餐送到了。”

    过了一会儿,在通讯快要自然中断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回道:“放在那里吧。”

    杂役应了一声,将餐车推到门边,而后离开。

    这位“教授”地位超然,没有闲人敢在他门口逗留,你光明正大地走到餐车边上,逐一翻盖查看。

    餐点荤素搭配均衡,还有一杯红酒,远比堂吉诃德家不是高碳水就是高油脂的伙□□致健康。

    你端起酒杯闻了闻,看着柯拉松作势要喝。

    柯拉松怒目瞪视,当场就要翻出你写的一百遍检讨。

    终于不再是那副消沉的样子。

    你笑了一下,不再作弄他,放下酒杯,将餐车还原,继续埋伏在门边。

    过了一会儿,大门开启,一个同样身穿白色外套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身材消瘦,皮肤苍白,有一张倨傲的脸孔。

    男人拉住餐车把手,正要退回门内,庞大的黑影突然隔绝光线,随即是冰冷的枪口抵在额角。

    他顿了一下,仰起头,用一种比冷漠更具深意的目光打量柯拉松,又低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你,垂着野兽般的利爪。

    “格兰特没有你们这样的人,是来杀我的吗?”

    男人淡漠地问道,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你在心里回答他确实如此,嘴上却虚伪地说道:“当然不是,像您这样优秀的学者如果白白死去,对整个北海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我们只想请您劳动尊驾,换一个更配得上您的地方。”

    柯拉松配合你的说辞偏移枪口,嘴角轻轻一抽,在墨镜后面向你投来怪异的目光,好像你在他眼前被人掉了包。

    男人似乎被“学者”这一称呼取悦,露出一个堪称吝啬的笑容。

    “看来我终于能够离开这个令人厌烦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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