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修』

    斯派达迈鲁兹灰色的天空下,特拉法尔加·罗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出乎意料的不是什么难事。

    早在他所爱的人们凝固为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污血、黑烟与尸臭之后,这世界上就只剩下该死的人。

    手持利刃刺穿那个总是在妨碍他的混账时,他看到的其实并非名为“柯拉松”的明确个体,而是迄今为止所有加诸于他的伤害与不公聚合而成的怪物,在他眼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它是最该死的。

    所以他杀了它。

    直到一声惊呼传入耳中,罗才猛然惊醒。

    他发现他真的杀了一个人。

    而有人目睹了这一切。

    一个肥胖的身影慌慌张张地跑开,罗拔出长刀,一直以来在他眼里就像山一样不可撼动的巨大躯体颓然倒地。

    他来不及确认柯拉松的生死,提刀追上那个身影。

    混迹于此的时间足以让罗摸清这里的每一条捷径,瘦小的身躯比野猫更加灵巧,巴法罗慌不择路,很快就被他堵在墙角。

    染血的凶器寒锋凌厉,衬得罗布满白斑的脸孔煞气十足,巴法罗悄悄咽了口唾沫,板起脸孔,决定先声夺人。

    “你、你触犯了血之戒律,必须要受穿刺之刑!”

    罗置若罔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冰冷的目光教他一阵头皮发麻。

    还要再杀一个人吗?

    罗掂了掂手中的刀。

    灭口自然是上策,杀人这种事情只要开过头也就无所谓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但能够与一家之主同席而坐的都不是小角色,他没有战斗经验,正面交战讨不到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是,眼下他还赶着去逃命,尽快逃到堂吉诃德触之不及的地方,时间就是他的生命,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心思转过一圈,罗扔掉那把他偷来的刀,平和地说道:“我请你吃冰淇淋,你忘了刚才的事。”

    巴法罗实际上也是外强中干,闻言大松一口气,接着转了转他的小眼睛。

    “刺杀干部可是重罪,少主不会放过你……”

    罗不等他说完就举起三根手指:“三个球,你想要什么口味都可以。”

    这显然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巴法罗心里已经同意了,嘴上却继续奚落道:“说得这么大方,你有钱吗?”

    说着他刻薄地睨了一眼罗那一身脏污破败,上上下下一文不值。

    罗也转了转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你去把Baby5叫来。”

    Baby5正在客厅擦家具,刚刚清理完战场,回来就开始打扫家务,比模范女仆还要勤勤恳恳。

    听到罗找她,Baby5立刻将抹布扔进水桶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小跑出门。

    楼梯哒哒哒哒地响起来,清脆的节奏一路向下。

    古拉迪乌斯停下擦枪的手,疑惑地看向门口:“她跟那个小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乔拉在窗边就着天光揽镜自照,随口接道:“我们的小姑娘一直都是好孩子。”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只有这一个。”

    古拉迪乌斯听弦知意,认同地点头:“确实如此,另一个让人头疼。”

    过了几分钟,乔拉从窗口向下看,杂乱的废铁堆里,Baby5拉着特拉法尔加·罗跑向港口。

    再远一些的海平线上,逐渐浮现出朦胧船影,像一团艳粉的棉絮飘然而来。

    乔拉合上镜子,拢了拢头发和披肩,叹息般地宣布:“说谁谁到,让人头疼的那个回来了。”

    让整个堂吉诃德都感到头疼的你独自坐在船舷上,迎着海风远眺斯派达迈鲁兹浑浊的剪影。

    甲板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只有你无所事事,但谁也不敢有意见。

    火烈鸟号是家族最后回来的一艘船,返航途中多弗朗明哥顺道又去收割了几个在家主死后失去庇护的小家族,船上的仓库几近饱和,让船身吃水都深了一些,也算不虚此行。

    接近港口时操帆手收起风帆,火烈鸟号顺着海波缓慢靠岸,巨大的船身与码头相触,轻轻晃了一下。

    船员还没来得及放下舷梯,就见眼前一花,你突然站起身,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到码头上,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当多弗朗明哥在旁人怪异的视线中回过头时,已经连你的半片衣角都找不到了。

    不顾多弗朗明哥是不是在心里将你千刀万剐,你飞快地跑向据点。

    柯拉松没有像其他干部一样在码头迎接少主,也没有继续欺负可怜的未成年。

    他不在你的「圆」能覆盖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堂吉诃德近期异动频繁,势必将为北海带来更多动荡,你猜测柯拉松可能又去“买报纸”了,打算直接去镇上找他。

    半途遇上Baby5,稀奇的是她身后还缀着一个特拉法尔加·罗。

    Baby5远远看到你就直奔你而来,喜笑颜开,小嘴一张却是向你要钱。

    你脚下一顿。

    “只要五百贝利就好,嗯……拜托了!”

    总是在被予取予求的孩子第一次主动向别人讨要东西,Baby5生疏地摆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姿态,双手合什、含胸弯腰,自下而上地望着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请求的本来就是属于她自己的钱。

    你彻底站住脚,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特拉法尔加。

    特拉法尔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扭开头,仿佛看不见你就能假装你不存在,脚下却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既不靠近也不离开,看来是真的很需要这区区五百贝利。

    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扔过去:“我不关心你要钱做什么,但你最好别再打Baby5的主意。”

    特拉法尔加手忙脚乱地接到怀里,刚一触手就被饱满的分量吓了一跳,捧着那个钱包就像捧着一颗炸弹。

    “你有什么阴谋?”他警惕地问道。

    “你认为自己值得什么阴谋?”

    习惯伤害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善意,何况你对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善心恶念可言。

    你牵起Baby5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经过特拉法尔加时他伸了一下手,似乎想要拦住你们。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当他反应过来时反倒后退了一步。

    你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我说过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理应得到照顾。去吃顿饱饭,买身衣服,然后准备接受新生活吧。”

    特拉法尔加听懂了,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他向港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好能看到火烈鸟号风骚的船首像。

    他有些懊恼,又有一些惶恐。

    最终这些情绪全都从他脸上散去,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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