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进入8月底，白天虽然还晒得厉害，但晚上终于起了点凉风，宋轻予提前洗了澡，头发擦得半干，才和陆佳伦一起去教室上晚自习。
她的脸本来就小，微湿的头发披下来，更显得脸蛋只有巴掌大，又因为洗澡烘得略微飞了一点红，十分惹人瞩目。
坐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前后左右都有人主动过来和宋轻予打招呼，还有之前那个坐在走道另一边的男生，又结结巴巴的问宋轻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没关系了，”宋轻予笑，“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不算严重。”
那男生还想说什么，斜后方的姜霍又递来了一本书，大概就是那本他之前说带错了的参考书。
宋轻予道了声谢，接过书，发现正好是她想找的高二年级相关教辅。
她眼睛一下亮起来，刚转过身准备跟姜霍说话，老张正好踱了进来，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看得出来，短短两天时间，老张的威严已经彻底竖起来了。
他先是在教室里巡视一圈，第一眼就看到了前两天把他吓了一大跳的宋轻予。
对那个在他和家长面前信誓旦旦，说想要留在学校里刷题的小丫头，老张一直都是半信不信的。
还真以为他不知道呢，女生寝室以他们班副班长为首，带了一堆小说过来看，还有沉迷港台音乐磁带的，看武侠小说的，男生那边打牌和爱打游戏的也不少，总而言之，这帮十五六岁的孩子，除了学习，什么都能捣鼓得风生水起。
谁知道这小姑娘留在学校是想干嘛呢。
他早就准备杀一杀班上这股子歪风邪气，说不得，还能从这小姑娘身上入手，来个杀鸡儆猴。
老张把大茶缸子往讲台上一放，咳嗽了一声：“今天第1节晚自习我上，下一节物理李老师和化学何老师也会过来，书上和试卷上有什么不懂的及时提问，不过数学是主科，分数占比大，你们优先把数学试卷尽快写完。”
老张毕竟是教数学的，就算身为班主任，也有意无意的偏向了自己那科。
之后班上陆陆续续有人举手提问，不过宋轻予的问题白天学姐已经指点过了，她正专心重新复习这个知识点，所以一整堂晚自习，脑袋都没抬一下。
这就更加重了老张的疑心。
重点班学生的分班考考卷，老张昨天用了一天时间都认真看过了——不单单是数理，语文文综那套卷子他也一样都仔细研究过了。
而他对宋轻予这个学生的印象，是除了英语特别好以外，其他各科平平，可以说是没有突出项，也可以说个个都是短板。
比如数学，这孩子学得就很不踏实，很多定理公式都没学透，纯粹靠死记硬背套模板拿的分，物理也是，好几个知识点一看就没学懂，纯粹是硬做拿的基础分，至于化学……那真是完全没眼看。
凭着这种到处漏风的基础都能被她混进1班，老张也只能感叹一声，这小丫头的考运是真的不错。
数理基础一般也就罢了，宋轻予的语文也不太好，照老张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缺少活气儿，文章写得僵硬死板，依然是一通生搬硬套，纯粹就是冲着每一条的评分标准去的。
这种文章不能说不合格吧，可想要冲高分是千难万难，放在平行班可能还能夸一句底盘稳固，在重点班，就只能被归于糟糕那堆去了。
除开一心往竞赛那条路上奔的顶尖学生，对于最后还是要走高考的优秀学生来说，英语是及格线，数学是学霸入围的门槛，语文才是高手过招的终极赛场。
所以宋轻予顶多也就占了一个及格线。
反正老张仔细研究过一遍宋轻予的分班考试卷，感觉她能留下来的机会不大。
而他这次发的试卷，难度可不比分班考的卷子容易。
或者说，这次只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难的题，但是范围更广，对思考深度的要求更高，以宋轻予在分班考试上展现的水平，她是肯定不可能顺顺利利做下去的。
那她现在这副埋头做题的表现，说不得就是在偷偷搞什么妖蛾子。
老张的火眼金睛，就是靠着跟这帮熊孩子常年斗智斗勇练出来的，这么点小伎俩，哪可能瞒得过他？
老张手一背，就从讲台后面站起来，慢悠悠的在课桌间晃悠，晃着晃着，就往宋轻予坐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结果目标人物还没什么反应，却看见他不久前刚钦点的副班长脊背一挺，飞快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课桌。
老张对着副班长把手一摊。
他本来就长得三大五粗，还剃了个寸头，要是再带一条大金链子，简直跟街头的混混头子一模一样，这副姿态，也十足被他摆出了讨要保护费的模样，看得人肝颤。
陆佳伦迟疑一会儿，才慢慢腾腾的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小零食。
老张眉头一皱：“你当我瞎了？”
昨天他就知道这个副班长喜欢看小说，还带得班上好几个跟她一起看，正想借机整顿一下呢，机会这不就来了。
教了快二十年书，他早见惯了小兔崽子们上蹿下跳的本事，尤其这帮子重点班的学生，脑子聪明是聪明，个性也十足，就是常有些小毛病，又特别喜欢踩着线跳，很不好对付。
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仗着聪明胡作非为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就算在重点班，天生就自觉的孩子依然是极少数，而绝大多数人，也只能靠着一点点的调教整饬，慢慢修剪成茁壮的小树苗。
老实说，老张还挺享受这种斗智斗勇的过程的。
目前来看，这一届的高一重点班，特别自觉的孩子一共只有一个半，满分考进来的班长肯定要算一个，另外半个是个刷题刷得特别认真的孩子，就是有点容易钻牛角尖，所以勉强算半个。
他又顺眼看了一眼副班长旁边的宋轻予，小姑娘依然低着头，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旁边的风起云涌，笔杆子摇动得飞快，似乎真是在……认真做题？
老张稍微觉得有点诧异，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副班长，所以也没细看那边，而是在副班长终于乖乖上交抽屉里的小说以后，把她喊去了办公室，做一对一的耐心教育去了。
老张才离开班上，一个脑袋蹭光发亮的男老师就走进教室，自我介绍是物理老师，代替老张继续守晚自习的。
他瞄了一眼，发现台下多半都在写数学试卷，就不乐意了，语重心长的说：“高中物理难度可不低，你们应该提前刷刷物理，免得上起课来跟都跟不上。”
后来来的化学老师，身材高挑，打扮精致，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老师，风格和前面两个也差不多，再三交代化学也不能放松，就是因为题量少，更应该先刷。
还没正式开始上课呢，几门理科老师的课时之战就已经初露峥嵘，唯一没有露过脸也没有需要写的试卷的是生物老师，大家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过反正也不重要。
过了半个来钟头，第一节晚自习都快结束了，陆佳伦才一脸惨白的回到座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坐她后面的一个女生把头凑过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老张怎么说的？”
宋轻予是等陆佳伦起身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同桌被班主任叫走的，本来还以为是喊她过去帮忙，这时候听两人说话的口气，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她后知后觉的问。
陆佳伦神情惨淡：“我看小说被老张发现了，这家伙竟然连我寝室还藏着小说都知道，刚才全被他搬空了，说是月考进步了才能把书还给我。”
进步个鬼呀，她本来就是因为第2名才被老张指定当的副班长，压在她头上的可是那个变态到了极点的姜霍，这人还是唯一被老张允许不用写30套试卷的家伙，她怎么可能比得过！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分班考的时候就故意压点分了，至少还能给自己留个进步空间！
陆佳伦一阵唉声叹气，精神更加萎靡，又转过头，跟坐在自己后面的班长大人商量：“要不你月考放放水，帮小妹一把？”
姜霍的回答是淡淡看她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陆佳伦啧了一声，一下又扑倒在宋轻予怀里：“宝贝，不是说你和那个变态是发小嘛，就帮帮姐姐我吧！”
宋轻予被她逗得直笑：“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再说了，再忍几天就好，等军训结束，老张也管不了你了。”
她们毕竟是走读生，自由度比寄宿生可强多了。
陆佳伦更深的叹了一口气：“老张说了，要是我下次月考没进步，就跟我家里商量，让我从走读变成寄宿。”
这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也把陆佳伦身上原本那股子漫不经心的骨头，给狠狠的拧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