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半天,现已是阳光最烈的下午两点时分,烈焰般的阳光泼向众人身上。
为了上镜更融入渔村风情,她还穿着民族服,肉眼可见的背烧红一片,她是一个不爱出汗的人,如今在海上太阳的猛烈攻势下,汗水贴着皮肤缓缓落下。
这种感觉是几乎不曾有过的,所以她有些在享受。
苏景屿的面色稍有凝重,大约是受英国母亲血统的影响,他很爱出汗。额前的棕发被汗水浸湿成一缕一缕。
汗水从他的发尖坠落,跌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像滑滑梯那样一路向下,最后停在笔尖上摇摇欲坠。
苏景屿去扯渔网的那只手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连着旧伤,触目惊心。池忆梦的的心不由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艰难跳动着。
她刚认识苏景屿时,被他那双纤白清嫩的手经验过。不曾想过男子的手也能如此美丽清秀。只是后来他工作了,那双手就填上了做木工水泥工等各式各样的伤痕。
打破了她对建筑师的刻板映象,原以为只是个画画的,没想到还要亲自下工干活,跟搬砖也也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池忆梦非常心疼,给他买了各种药膏涂上才勉强好点。
苏景屿接过何格递来的小刀,“啧”一声:“这么小?”
“啊?”何格伸手想拿回来,“那我给你换把大的。”
苏景屿回绝了:“不用,这把......勉强也行吧。”
何格收回手,安静在他身旁蹲下,看他要干什么,心里揣测着他家屿哥不会现在就当场给他杀条鱼吃吃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喜上眉梢。
池忆梦朝阿凯示意,带着镜头更进一步。
之间苏景屿徒手从猛烈挣扎的鱼群中精准抓出一只与众不同的鱼。池忆梦认出来了,那是一只白鲹。与周围的龙利鱼身形不同,尾部似一把尖锐的剪刀。
鱼在他手里疯狂煽动身体,频率快的像高速运作的马达,尽管如此也无法逃脱那只宽大的手掌。
苏景屿手臂上的青筋徒然暴起,一路蜿蜒爬上脖子。汗珠从他锋利的下颚滑过,浮在微红的脖子上。
他的喉结微动:“梦梦你捂住眼睛,别看。”
旁边的阿凯何格:?
梦梦?为毛叫这么亲热?
池忆梦条件反射的听从他的话,捂住双眼。随后一顿,想凭什么听他的,放下手时听着船板上嘣一声,那只白鲹的头与鱼身顷刻间分离。
白鲹似乎并没有接受死亡这一事实,鱼身还在不停跳动,只是失去了最开始那般活跃。鱼鳃和鱼嘴还在不断的闭合,鱼眼睁的很大。
苏景屿将刀扔地板上,起身对何格说:“处理了。”
当何格认出那条鱼是白鲹时脸上原本骄傲喜悦的神情便没了,静静地看着苏景屿一刀下去把白鲹的头颅砍下来。
“嗯。”何格蹲下处理现场。
苏景屿回身的脚步一顿,看向面容呆滞略显惨白的池忆梦,稍松的眉间又重新拧作一团,最后无声笑笑,语气颇有些无奈:“不听话。”
池忆梦深吸一口气,有点想吐。
苏景屿从不让她进厨房,几乎没让她看过生杀的血腥场面。
她向来都被苏景屿保护的很好,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像温室里的花朵。
苏景屿想上前的脚步又止住了,看了眼沾满鲜血的双手,再次抬眸看向她道:“先去休息室休息会吧。别中暑了。”
说完他边向船舱走去。
“走吧梦姐。”阿凯放下相机,“一个早上你都没休息,待会真的别中暑了。还有妆也有些脱了,让小迪给你补补。”
“嗯。”池忆梦点点头。
休息室内凉气迎面扑来,在高温下持续工作的池忆梦得到救赎。浑身软绵绵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小迪听到什么的动静,在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向池忆梦,嗓子哑哑的:“梦姐,你们结束了?”
池忆梦拿起手机,给剪辑师琪琪发消息,发现没网,兴致恹恹地说:“还没呢,先回来休息下。”
她关了手机扔一边,问小迪:“你好点没?”
小迪“嗯”一声:“好多了。”
她上船半小时后就开始晕船,早餐都吐光了。小迪比池忆梦小点,在内陆长大还从没坐过船。第一次坐船就给她留下了痛苦的印象。
池忆梦看孩子纯色发白无声叹气:“哎,早知道不让你上船了。真是遭罪。”
小迪苦笑一声。
阿凯坐在一旁的松软沙发上,拿纸巾正仰着脖子擦汗。看到池忆梦的后背惊呼:“梦姐!你的背!”
“啊?”池忆梦转头想看自己的背看不到。
一旁的小迪看到了,眼里的睡意全无睁大了眼睛:“梦姐你这背都晒的紫红!脱一层皮了都!我救命!”
小迪连忙下床,去背包里翻找东西补救。
休息室的凉气带走池忆梦浑身的燥热,后背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也随之袭来。
小迪帮她紧急衣物处理了下:“梦姐我只能先把周围的防晒卸下来用消毒水擦一下周围。具体的要回村子看医生了。有点严重啊,你漏出来的背和脖子都晒伤了。前面和手臂上好一点。”
池忆梦点点头,苦笑:“我是想到海上的太阳厉害,也没想到这么毒啊。”
阿凯抓着薯片道:“肯定的呀梦姐,你看穿上的渔民,还有村子里的那些渔民。哪个不是晒得黑人一样。”
小迪道:“哎呀那不是他们每天风吹日晒这样嘛。谁能想到就一天不到就晒成这样。你看看你的手臂是不是也这样诶。”
阿凯看了眼自己已经分层的手臂“噗嗤”一笑了声:“好搞笑啊这样。”
池忆梦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被晒的通红的黑脸哈哈大笑。
“笑笑笑,”小迪从包里掏出大件防晒衣仍向他,“你们俩待会再不穿防晒衣都晒成小黑人回去。晚上出门可别笑啊,我怕被你们吓死。”
小迪跪坐在池忆梦身边帮她摘下沉重的头饰。头饰下都是白皮肤,比周围的皮肤亮了连个度,见池忆梦巴扎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自己,眼神清纯又愚蠢。
她也不禁笑了:“梦姐.......蛤蛤蛤蛤你这样子确实有点蠢,像小黑猩猩。”
阿凯听了大笑。
池忆梦:“......”
“小迪,不会比喻少比喻。”池忆梦冷哼一声,举起旁边的枕头顺便砸向捧腹大笑的阿凯,“你有什么好笑的你这只大黑猩猩!”
阿凯华丽的起身一躲,那枕头瞬时砸到此刻开门进来的苏景屿脸上。
苏景屿闭眼眉头皱了下迎接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枕头下坠落在他的脚长形成二次袭击。他缓缓呼出一气,看向池忆梦。
休息室内的小声戛然,池忆梦僵住几秒,立马起身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来了。”
苏景屿摇了摇手上的黄色盒子:“给你......”他话说到一般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两人又道,“们送藿香正气水。”
池忆梦愣一下,苏景屿接着补充说:“刚才我敲门了,你们没听见。抱歉。”
池忆梦“嗯”一声,朝阿凯抬抬下巴:“阿凯,去拿过来。”
阿凯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看上去不好惹的冷脸男人,双手接过黄色盒子。然后快步走进床边递给了小迪。
池忆梦对苏景屿笑了一下:“苏先森还有什么事嘛?”
苏景屿看着池忆梦脸上的印子,轻轻笑了一声:“无事——”
池忆梦那句“无事就先请你回去休息吧”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男人意味不明的接着说到,
“就不能来看你了?”
池忆梦:“......”捉摸不透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旁边的阿凯面容十分吃惊,冷脸男人笑了还口出狂言!他和同时笑容僵硬的小迪相视一眼,不敢出声。
池忆梦微微一笑:“当然能啦。苏先森要是想我,我们可以出去说会话。”
她朝小迪抬手,小迪迅速将防晒衣给她穿上。大步上前,推着苏景屿出去,门啪一声被关上。
阿凯和小迪相视一眼,迅速跑到窗口上看向二人。
小迪:“我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俩绝对认识。”
阿凯:“这不能吧......我倒是觉得那个苏先森,想泡梦姐。”
小迪摇头:“我看不像,我看是双向奔赴。没看见他一来找,梦姐就屁颠颠跑出去么。”
隔着玻璃窗的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忽然池忆梦转身过来,本想着往休息室门口走去,发现有两个脑袋正扒拉在窗户上看过来。
三人六目相对,池忆梦指着他们走来,嘴里不知道在喊什么。阿凯和小迪被抓包后转身就逃。
池忆梦走进,脸贴在窗户上拍了两下大喊:“阿凯!出来拍摄!”
阿凯浑身先是一抖,知道是因为工作的事后麻溜扛起相机出去了。
小迪这会又有些晕船,阿凯就让她在里面待着。
“友友们!!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我们的渔民团队遇到了超级庞大的鱼群。现已下水进行今天最后的捕鱼工作!!”池忆梦拿麦在镜头面前情绪激昂地讲着。
镜头移向鲸A01边上的三只小渔船上,渔民正撒网,欢声唱着捕鱼歌。悠长欢脱的歌喉划破天际,表达着难以言喻的丰收喜悦。
落日将他们古铜色的皮肤照亮,淳朴的脸上洋溢着欢笑,在广阔无尽的海洋上放声齐唱,节奏缓和,手里的收网动作像合上音乐节奏的舞蹈那般,循序渐进。
“他们唱的是什么歌?”不在镜头前的池忆梦没那么欢快,声色更多温柔和理性,问着一旁的苏景屿。
苏景屿双手架在船舷护栏上:“渔歌。高兴的时候就唱。”
池忆梦笑了笑,顺着苏景屿的目光看向远方。
晚霞将云红成一片,倒映在大海里。海鸟成群飞,不时和渔民争夺几只鱼。
池忆梦吧凌乱的头发撩在耳后:“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苏景屿勾唇,懒洋洋的看她:“哪样?去看你么?”
池忆梦脸颊绯红,移开目光,正声道:“我说的是杀鱼。”
苏景屿一顿,嘴角的笑意渐渐沉下去,拖着尾音“哦”了一声:“第一网捕鱼,如果捕到白鲹,即认为是恶兆。割下鱼头可免祸事。”
池忆梦两眼一弯,托腮笑着看他:“苏先森什么时候竟也相信这些了?”
苏景屿沉默了,海风将他头上的彩色条纹绑带扬起。半晌敛眸平静的看向她,琥珀般的眼里盛满夕阳余晖:“因为,我不想让你有事。”
池忆梦心漏一拍,注视着他的眼睛。
在落日海洋之上,在欢声渔歌中,她再度沉沦。
海风扬起池忆梦的发丝,苏景屿伸手想去为她撩开,池忆梦却快他一步抓住那缕乱发撩在耳后。
池忆梦收回目光看向远方,语气格外清冷:“谢谢,我不会有事。”
更多的理性战胜了心中隐隐复发的情绪。
正在此时一声尖叫打破这一片祥和与平静:“啊!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