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色映着月光。
季褚望的话音也似沾了些薄浅的雪月。
盛衿雾冲他弯眸一笑,笑声如浅草没马蹄,窸窣软软。
“当然是年轻又帅气的小房东啦!”
他骤然紧了几分力,眼底腾起的光亮比刚才的烛火还耀眼灼人。
“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
“我当然知道,同样都是受过十六年教育洗礼的人。”
盛衿雾踮起脚,腻甜的气息伴着琉璃雪灵酥的淡凝,一并送进他的耳道。
“诶,季褚望,我就问你,赠不赠?”
季褚望没有片刻犹豫,搂过她的后腰,下颌抵着她的头顶。
嗓声如轻风拂湖,夹着细小的,不易察觉的澜纹。
“赠。”
盛衿雾笑得杏眼拱成月桥,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颈,轻声说:“谢谢。”
没了男人的不用谢,屋内忽然寂沉了下来。
见季褚望悄然松了手,盛衿雾终于瞧见他的眼。
专注的、紧密的黏糊视线似乎要把她收入腹中。
手心儿的小兔子怦怦,连同着胸腔里的心跳,她无措闭上了眼。
俩人鼻息相抵,唇唇快要黏上......
这是一个心心默契的吻。
“砰砰砰。”
门外倏地响起了楚诗的声音。
“矜雾姐姐,我画好了地图,你和褚望哥哥的事情商量好了吗?”
及时推开季褚望,盛衿雾左边胳膊肘揣着的紫砂壶也顺势落地。
看着一地碎片,她歉意地瞧着他。
“没关系,都是你的。”
季褚望抚了抚她的额际绒发,对着门外说,“好了。”
楚诗推开门,见两人面对面站在书房中心,疑惑出声。
“你们商量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还摔茶壶。”
盛衿雾小心瞄了眼对面的人,唇角忍住傻气的笑:“是挺严肃的。”
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楚诗见那她不肯明说,她晃了晃手里的图纸。
“我画的简易地图,矜雾姐姐,你应该能看懂。”
盛衿雾匆匆过了遍,上面的店铺与地标清晰明了,她笑着说:“楚诗,我有个小礼物送你。”
“什么呀?”
盛衿雾走进屏风隔断的里屋,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又走出去。
“给,我没带华市特产,只带了这个,也不知道你喝不喝茶。”
“偶尔喝,褚望哥哥和我哥更爱喝。”
楚诗接过,面露喜悦,“是什么茶呀?”
看盛衿雾拿出茶饼,她定眼一瞧,面上的笑瞬间僵住。
“……宋聘。”
盛衿雾蹙起眉心,小心问:“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这个是……”
季褚望捏起拳头,放在鼻下,不自然地咳嗽了声:“楚诗。”
楚诗舌尖打了个转,连忙改口:“褚望哥哥最爱喝的茶。”
盛衿雾瞅着身旁的人,半信半疑。
“真的吗?上次在华市怎么没听你说过。”
楚诗的视线在面前这两人之间来回走了好几回,才打起圆场。
“矜雾姐姐,其实我也不懂品茶,不如就送给褚望哥哥吧?”
“那明天我买到好东西了,就让褚望给你。”
季褚望薄唇无声启开,嚼着这个新称呼,唇侧的笑意不减反深。
“好。”
楚诗觑到他的动作,把茶饼还回去。
“总感觉褚望哥哥和你的哥们关系与秦祎姐姐的不太一样。”
盛衿雾拿过茶饼,装糊涂。
“哪里不一样?”
思索了片刻,楚诗斟酌着用词。
“好像更亲近一些。”
她抿起笑,坦白回应。
“这次是去了‘子’的好朋友。”
楚诗不以为意地说:“我才不信,刚刚还说是哥们,除非你俩亲一口。”
?
这个逻辑,盛衿雾正想拒绝,一席凉意扣住了她的尖俏下巴。
她惊得直直后退两步:“褚……”
只说了一个音,男人薄凉的唇便印在了她的眉心处。
盛衿雾的眼顿时也如脚边的片片紫砂壶。
四处抖散,不知归处。
季褚望侧头,耐心地问旁观的人。
“信了吗?”
楚诗霎时就掉了泪,似乎不堪让对面这秀恩爱的俩人看见,用胳膊肘捂住眼。
“褚望哥哥,你……欺负人!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完,那哭啼啼的少女便跑了出去。
盛衿雾拢紧眉心,担忧起来。
“你不去看看?”
季褚望走到门边,看着那抹蓝色身影跑远。
“楚策已经到了,她出去就能遇见。”
听到这话,她放心了下来,走进屏风里,先把茶饼放到了长形茶桌上,又拿出刚才在酒店得到的两个盒子。
“那过会记得打电话问问。”
男人嗯了声,给楚策发完信息,跟着进了去。
里面的少女正蹲着在拆盒。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他瞳珠藏深,唇侧噙起疏疏寥寥的笑,昏烛映着的轮廓邪逸情柔。
反倒是少女拿出盒里那半透明的衣服,纳闷地自言自语。
“雨衣?阮神给我买雨衣干嘛?”
正说着,丝滑如雪的裙角抖开,她险些没捏住。
仔细一瞧,这雨衣不仅是连体的。
后面还栽了根毛茸茸翘起的兔尾巴。
月眉疑惑轻绞,她拎着这裙子转身,向身后的男人求助。
见他单手捏成拳,置于鼻下,只笑不语,电石火光之间,她顿时大悟。
……这哪是什么表白制胜法宝?
分明是让她献身助兴的玩意儿!
季褚望走上前,细长如玉的手指抚了抚那翘着的白毛茸尾,若有所思。
“原来九九喜欢这样。”
像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火速扔在地,盛衿雾紧着一口气,着急否认。
“才不是!这不是我买的……”
见他渐渐勾起一侧的唇,似笑非笑,似谑非谑,她蔫了脸上的急色,任由绯红待在两颊。
室内默了几秒,他捡起地上的兔裙,拍了拍上面不可见的灰,放进盒里。
“我相信你。”
盛衿雾抬眼,半信半疑。
“真的?”
季褚望拿起秦祎给他的盒子。
“嗯。”
她松了胸口的那口淤气,凑过问:“秦祎送你什么了?”
他摇头,把盒交到她手上。
“感兴趣就自己打开。”
盛衿雾欢喜打开盒子,仅一瞬,那喜便僵在脸上。
她恼红了脸,把那东西扔进他怀里,甚至比刚才扔裙子的力道还大了几分。
“流氓!”
季褚望长眉一凝,低头看了看,满盒子的“轻薄”“零度冰感”。
凤眸里忽然逸转起水光,他睨着气鼓鼓的她,笑问:“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双手叉腰,月眉倒竖,含羞瞪着他,理所当然地禁止:“对!”
“好,我知道了。”季褚望微微笑着递过盒盖。
盛衿雾瞅着盒盖上的娟秀字体,嘴里一字一字念道:“看来我今晚是用不着了,送给你,不用谢。”
季褚望拿过另一个盒子,说:“你这盒里也有字。”
话音落地,少女眼疾手快本想抢过,却被眼前人喃了出来。
“九九是世上最可爱迷人的兔小媚,加油,吼吼!”
……
不等季褚望调侃,盛衿雾一头扎进沙发上的被子里,全身包裹得严实。
“九九。”
被子里的少女憋红了脸,也不应声。
他又说:“今晚就睡这儿?”
等不到她的回应,季褚望抿了抿唇,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温言细语。
“好,晚上别打被子,小心……”
少女咬了咬牙,拢着丝被盖到头顶,直起上半身,一口衔住说话人的唇珠。
察觉到他的一刹懵怔,她松开被角。
跪坐在沙发沿,双手摁低他的脖颈,把这吻密密压实,然后辗转反侧,唇瓣厮磨。
片刻后,一吻结束,她抵着他的额。
“为什么小捷叫你小先生?”
男人轻轻答,声音朦朦如月纱。
“曾经承师兄的情,帮他给少年美术班上过几天课,小捷就是那里的学生。”
听到这个回答,盛衿雾双眼晶亮,圈住他的脖子,问:“那你明天教我画画,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小先生了?”
季褚望软了声,笑意从唇角荡到眉眼。
“我以为在某人的眼里,小先生不只可以教画画。”
她小脸一红,磨着嗓声,娇娇地唤了声:“季哥哥。”
男人扣腰的手一颤。
她笑得挑衅,媚光撒落在眼弧姣好的杏眼里,连着嗔唤。
“季哥哥,季哥哥,季哥哥。”
脉脉的情意浮荡在凤眼眼底,季褚望看得出怔,喉间不知不觉应了她一声嗯。
于是,盛衿雾又换了个称呼,语气也似翘着俏笑:“褚望哥哥。”
“九儿。”
这次倒是轮到沙发上的少女愣住:“九儿?”
“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喜欢!”
似乎觉得这两字没有表达出她的情意,于是又添四字,“超级无敌喜欢!”
男人俯身,薄唇轻弯,似乎又要贴向她。
突然,“嗡嗡嗡”的连声响从床边的木桌上传来。
季褚望眉心稍蹙了一瞬,拿过手机:“是楚策。”
“你不接?”
他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牵过她的手,提起行李箱。
“我先送你去卧室。”
出了书房,盛衿雾才发现他们正处于曲径通幽处。
跟着季褚望往北穿连廊,连廊两侧丛林茂密,落地灯隐于其中,发出幽幽暗光。
她侧眸看向身旁的人。
他一席黑衣,长身雅隽,沐浴在雪花恣意撒飘的背景里,黑白分明。
而冷凝腕骨处的龙眼菩提半露半藏,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寂清心禅。
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定成佛。
盛衿雾顿时心神一紧,脚下漏掉一步石梯,险些摔在地。
还好眼中人及时放开行李箱,揽过她腰,不至于磕绊到木柱。
“没事吧?”
头顶传来的嗓声氤氲关切,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亲,瞥到他面上的错愕,她杏眼低垂,耳尖也泛着轻红,小声解释。
“我只是怕你哪天被佛祖收了去,我得赶在他之前,把你留在红尘里,让你凡心萌动,乐不思蜀。”
季褚望凝了凝眼,浅瞳圈住少女的粉颊,右手松开,抓住箱杆,哑然失笑。
“以前有过这想法,方丈还说我慧根深。”
盛衿雾猛地抬眼,蛾月眉随之高耸,双手下意识捉住他的腰侧,紧紧追问:“真的?”
“但他又说六根未净,不肯收我。”
见她月眉放平,似乎逐渐放心了下来,季褚望又不温不淡地添了句。
“那是十年前。”
“啊?”
盛衿雾刚平整的眉心又蹙了起来,声音里带了急色。
“十年前你有那想法,是因为还没遇见我,现在我是你女朋友。”
“我郑重声明,你!季褚望,只能是我一人的所有物!”
见他褐眼幽深,只静静望着,却不答一字,盛衿雾又自我安慰道:“哼,和尚和尼姑也能天天见,反正你要是真的出家了,我就去你那寺庙削发为尼。”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愁起眉头来。
“但是现在尼姑好像要研究生,那我还得备考,考上的话还要读……啊!”
话音戛止,蜿蜒曲折的长廊里。
男人扣紧少女的腰,只用鼻尖就把她堪堪压在了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