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我决定从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事开始说起。

    “我和阿加莎·克里斯蒂达成了一个交易。”我抱着胳膊,向后靠在椅背上,平静地对太宰说道,“就在你被道尔爵士的那个什么流浪汉小队追得满伦敦跑的时候……话说流浪汉小队是个什么鬼?”

    “交易的内容是?”太宰十分识趣地接话,“道尔爵士似乎有着闲暇时变装成流浪汉住下水道的兴趣,据说整个伦敦的流浪汉都是他的耳目,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支流浪汉小队的本事实在是远超苏格兰场的那些精英们,可谓是‘下水道与贫民区里的精英’呢。”

    “我需要时钟塔操控时间的能力,所以用「书」的下落和她交换了钟塔一角的使用权。”我啧了一声,“这男人在cos福尔摩斯吗。”

    “……「书」的下落?”太宰顿了顿,又问到:“话说回来,‘福尔摩斯’是谁?历史上的哪位名人,还是哪部小说里的角色吗?”

    福尔摩斯还能是哪个福尔摩斯,他这话问得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推理小说里的那个,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可以去贝克街瞻仰一下……话说你能不能别跑题?”我想也不想地说道。

    太宰眨眨眼,一脸的无辜,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好在他很快就正经了起来。

    “那么,你用来交易的,「书」的下落是……?”

    “问得好。”我前倾了身子,胳膊肘抵在桌面上,双手交握着挡在了面前,“这就是我们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太宰的眼神似是不解。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开口道:“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的太宰都会犯的错。”

    太宰:“……”

    面对太宰那僵住的笑,我体贴地进一步解释道:“就像是你对雪莱博士做的那样。”

    以己度人,太宰十分迅速地领会了我的意思。

    “……你告诉那位骑士长你知道的「书」的下落,但实际上你并不知道?”

    我面色深沉地点头。

    “克里斯蒂爵已经召开了钟塔会议商议这件事,我们必须在她联系我之前,编出一个像样的地点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太宰十分客观地表示:“这听起来很难。”

    我也十分主观地回复:“不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还能坐在这?”

    要是不难的话我早把你打晕塞上飞机送回横滨去了,还留着你干嘛,偷吃西格玛给我做的晚饭吗?

    面对我刻薄的话语,太宰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继续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既然你能说服那位骑士长考虑这个交易,那就说明你的身上有着什么足以证明你与「书」有关的联系吧?”

    “没错。”我直白地承认了这一点,“我的生父——、”

    出口的话停在半截,我想要改口,说是“这具身体的生父”或许更为准确些,但视野里那遍及躯体的斑驳疤痕却又好像在提醒着我。

    这具身体,似乎也已经不能完全算是「月见山凛一」的身体了。

    我只能生硬地加入一个转折。

    “——生理学上的、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他是一个研究者,对异能力的研究很深入,并且在某些人群之中颇有名气,那些人都认为他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我不太确定,但他似乎甚至能够从「书」上裁剪下「书页」。”

    太宰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钟塔的那位骑士长大人也认识他。”

    我点了点头。

    “我告诉阿加莎·克里斯蒂,我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的出现很突兀,各种消息也都模糊不清,就算是半信半疑,她应该也是有些相信我手里或许真的有关于「书」的情报。”

    太宰“唔”了一声,垂下眼眸,用食指抵着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那或许,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呢。”

    “什么?”

    “不……没什么。”他抬起眼,将注意力放回了我的身上,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只不过是发现难题突然就变得像是猜测国木田的想法一样简单了,真是走运——好了,具体的对策之后再说,我们先来谈谈下一个问题吧!”

    ……虽然问题似乎是解决了一个值得庆贺,但太宰这态度果然还是让人火大。

    不管了,实在不行就当场把太宰绑给钟塔侍从吧,反正卖都卖了,也不在乎多卖几次了。

    “第二个问题——”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哪怕只是说出这么几个字,我都已经觉得心力交瘁。

    我将脸埋进了掌心,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钟塔。”

    我从手掌的缝隙间吐出了两个字。

    “我该要怎么使用钟塔,才能够打败……它。”

    从离开博思瓦里安号开始,所有的行动都只是为了指向这一个目标,想要破开所有的困局,每一条的道路都无法回避开这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山。

    直到此时此刻,我其实也无法确定风生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我只是隐约地感觉到了,他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真名取回去。

    就好像在曾经的我十六七岁时那样。

    我们间订立的第一个契约源于一场险境中的阴差阳错,只有漫长又短暂的十年,一切都将会在安倍凛一十七岁的那年“到此为止”。

    那时十六岁的我,也好像如今的我一样,心中只是模模糊糊地生出这样的念头——风生要将他的真名从我这里取回去了。

    哪怕风生其实什么也没有说过,可我就是能这样感觉到。

    感觉到风生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就如同离别前一天的夕阳,仿佛都要比往日更加黯淡几分一般,我总是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异样的东西。

    ——那时候的我是怎么做的呢?

    我去捡了很多很多的小妖怪回来,多到华姬老师给我上课时,本来还算宽敞的屋子,硬是挤得再放不下一张多的软垫,甚至还有些巴掌大的小妖怪挂在我的肩头陪着我上课。

    但是安倍凛一没有在十七岁那年迎来一个“到此为止”,月见山凛一也仍然在十七岁的那年再一次等到了他的真名。

    这就是妖怪的好啊。

    妖怪的一生要么很短很短,短如蜉蝣朝生暮死,未能改变心意就已经过去了一生;要么很长很长,长到数十载也不过就是白驹过隙,仿佛只是一叶落地的须臾。

    可不过才过去了短短的几年而已。

    这样短短的几年,在风生那漫长的生命中,就如同只是过去了几个旬日而已,他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了选择,要将他的真名收回去了呢?

    就因为我要死了吗?

    就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安倍凛一」、我再也没有余下的人生了吗?

    就因为——、

    我变成了那只朝生暮死的「蜉蝣」了吗?

    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将要走到尽头了,那根将我和风生绑在一起的线只会将他也一起拖进地狱。

    谁也不会想和蜉蝣朝日同生、入暮共死,我们之间订下的第一个契约,本就是为了在险境中活下去,那么此时此刻,他想要割断这根线,那似乎也是应该。

    但他为什么偏偏要保下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为·什·么·要·帮·助·我·的·敌·人。

    他可以离开、可以让一切到此为止、可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将真名再次交给「月见山凛一」,但他为什么偏偏要去帮助我的敌人,为什么偏偏要阻止我杀死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为什么……

    要站在我的敌人那一边。

    我深深地吸气又吐出,胸腔中沉寂了许久的心脏仿佛也因此再次奋力跳动了起来。

    我难以形容那些积压在我心中的情绪是什么,愤怒、不平、委屈、怨恨,还是别的什么感情,它们变成了蛇的毒,灌注在我的心脏里,比刀剑更加锋利,带着某种似曾相识的冷意。

    “我要把它按在地上打。”我抬起头,一字一顿对太宰说道,“你有办法吗。”

    “那位白色的妖怪先生?”太宰问道。

    “风生。”我告诉了他风生的名字。

    “是个听起来就简洁易懂的名字呢。”太宰如此评价道,“保险起见,容我再多问一句——他的能力是?”

    我只一个字就回答了他的问题:“风。”

    “是和组合里那位撑洋伞的大小姐类似的能力?”

    “不,是level更高的……某种能力。差距就像是玩家技能和管理员权限那么大。”

    “确实如此,随随便便就能毁掉伦敦眼什么的,那位大小姐的异能力虽然应该也能做到,但绝不会这么游刃有余。”

    “不是游刃有余的问题、”我停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风……气流、气压差,这样一类的东西——你能理解吗?”

    和聪明人进行说明总是很容易的,几乎是在我说出这两个词语的瞬间,太宰脸上的表情就微微一变。

    “空气?”他十分精准地抓住了关键。

    “不知道。”我摇头,“我没有见过它这么做。但我觉得如果它想的话,在你的脑袋边创造出绝对真空大概也很简单。”

    这很恐怖。

    风生的能力和普通的风系异能完全不一样,那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能力,他所能支配的,是更加根本的东西,是空气,是流动的气流,是形成的气压差。

    风能够让他感知到数公里外的东西,能够让他在眨眼间杀人于无形,甚至能够让他在一定程度内改变天气。

    人类随时随地都被气流所围绕着,人类无论何时都离不开空气。

    如果他单纯想要杀了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原来如此。”太宰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但此时,这份笑却已经没了原先的轻松明快,“这才是小凛一你选择了留下我的原因吗……真是个棘手的能力,即便是超越者大概也很难战胜它吧,不得不说,你将它引来了伦敦,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我严重怀疑太宰最后那句话是在阴阳怪气我祸水东引,但我没有证据。

    “虽然是在问我,但你的心里其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了吧?”

    太宰确信地问道。

    “……只有一些。”我只想到了不多的一些,在来到伦敦前,我的计划还是引钟塔侍从和风生打起来,我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还是等到了伦敦之后,我才慢慢地把主要目标转移为了钟塔。

    我已经没有那么多能够“借他人之手”的时间了。

    时钟塔就时钟塔吧,死在哪里不是死在他乡呢。

    “西格玛。”

    我没有转头去看西格玛,只撑着脑袋,低下了头。

    “告诉他,”

    “有关「时间停止的时钟塔」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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