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村

    宗祠肃穆,即使村长同意录像,直播是万万不可能的,节目组可以拍摄素材,但最后播出的内容还要经过村长确认。

    江禾龄跟着众人进入宗祠,一行城里来的人也被何氏宗祠震惊到。

    何氏宗祠显然是这几年在原址上翻新过,屋顶的瓦片皆是琉璃,屋梁立柱用的木材也皆为上等,外层精心涂过漆和桐油,看上去气派恢宏。

    刚一进门,隐隐约约的檀香味便窜入鼻间。宗祠正当中的高台上按照阶梯形状,依次供奉着数百个神龛,内置祖宗牌位,最顶上的一个便是何家村先祖,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字。

    立柱上用红纸张贴着何家村今年新生儿,江禾龄凑近一看,全是某某某之子,估计只有男丁才配写在何家宗祠内。

    她目光在宗祠内逡巡一番,最后落在正中央的村长身上。

    方才刚一进门,便有人端来一把村长专用的红木椅,何方有靠在椅子上,短胖的脸上仍旧端着和善的笑容,

    “大家伙都知道,我们何家村人轻易不离婚。有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嘛。何大柱,你说是吧?”

    “是、是。”

    何大柱嘴上讷讷答应,心里却犯嘀咕。

    他出门打工多年,回来才发现村里已经大变样,没想到当初穷困潦倒的老光棍何方有,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村长。

    何方有喝了口茶,何大柱家的事情他也了解,他缓缓开口,

    “男人最后还是要回归家庭,陈翠跟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你看这些年我们何家村也发展起来了,你就别继续打工了,回来在村里我给你安排个工作,好好过日子吧。”

    要说何方有当村长也是有手腕的,他给出来的条件很切合实际,连工作都给安排上了,周围的村民纷纷感叹村长实在是村里的大能人。

    听到能安排工作,何大柱心下一动,不过想起还在城里的小情人,走之前还哭着闹着要他离婚,讨价还价道:

    “回村也不错,不过我和陈翠确实不合适,也别互相耽搁了,这样,孩子归她,家里的财产也归她,我们就好聚好散。”

    原本还在一旁擦泪的陈翠听到这话也不哭了,直接把帕子一甩,指着何大柱的鼻子骂道,

    “你个没良心的玩意,你不嫌弃家里妞是个女孩,这么多年来看过几回,有几个钢镚寄回家里?财产,真是笑掉大牙,连房子都是村里的,真当自己是个千万富豪啊!”

    陈翠一顿话噼里啪啦,她嗓门又大,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小声指责起何大柱。

    “离婚,现在就离婚!这种男人多看一眼都是晦气!”谢怀纯在一旁气得跳脚。

    江禾龄点点头,“我看陈翠挺清醒的,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显然是不打算再过了。”

    果然陈翠冷笑一声,“离婚就离婚,不过这么多年来你赚的钱,还有以后孩子的抚养费,可别想赖账!”

    何大柱被戳中肺管子,梗着脖子道,“离婚,明天就去离!”反正他口袋里也没几个钱。

    眼见两人马上就要达成一致意见,何方有不疾不徐地吹着茶,“离婚也可以,按照我们何家村的规矩,离婚前必须在祖宗祠堂跪足一个小时,随后向宗族献上分家茶,你们可愿意?”

    “愿意!”这回两人是异口同声。

    何方有一挥手,便有个年轻人递来两杯茶和垫子,两人手执茶水跪在何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随后这位年轻人拿来一束香递给何方有,他在放置在正中心的香坛等距插上三根香。

    江禾龄一眨不眨地盯着村长的举动,心里怀疑何家村有问题,却始终找不到错处来,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年轻人仿佛来回打量了她好几眼,又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在,迅速收回视线。

    一时间宗祠里无人发声,一个小时太过漫长,村民们散场回家,连节目组的人都逐渐兴趣寥寥。

    宗祠内烟气环绕,那香不知是何材料,闻起来不似常见的檀香味,反而更加柔和。只是这味道非但没让人清心静气,反而昏昏欲睡。

    一个小时后,除了摄影师还耷拉着眼皮坚守岗位,其他嘉宾都受不了这困劲,出门透风去了,唯有江禾龄来回拨动手腕上的细链,尚且还神台清明。

    何方有仍旧坐在那张红木椅子上,这香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烟,江禾龄明明没和他几步远,却看不清他的脸。

    那位年轻人仍旧侍奉在侧,江禾龄略一注意,发现他和何方有有几分相似,不过长得稍好一些,他似乎很受何方有器重,一直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江禾龄打量他的时候,何达升的视线余光也好几次落在她身上。

    实在是长在他心坎上的长相和身材。

    注意到他的视线,何方有警告地看了一眼侄子。

    何达升艰难地收回视线,比之前那几个,不,之前的根本没办法和她比!

    一小时时间已到,陈翠跟何大柱端着茶水的手早就开始发抖,两人离香更近,几乎要阖上眼睛,跪得七倒八歪。何达升面无表情地从他们手上端走茶水,递给何方有。

    何方有侧目瞥见江禾龄正盯着他,和蔼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村里的习俗罢了。怎么没人招待江小姐?”

    江禾龄笑着答道:“我从小就对习俗特感兴趣,不妨事,您继续吧。”

    她的视线颇为专注,何方有一瞬间觉得她似乎发现了何家村的秘密,一眨眼,又见江禾龄到处察看,仿佛只是没进过村的城里小姑娘。

    何方有暂且放下疑虑,揭开何达升递来的茶水,往地上一洒,江禾龄迅疾地往地上看去,却一无所获。

    地上除了一道正常的水痕,别无他物。

    紧接着何方有用手指在两个茶碗里一蘸,郑重点在陈翠和何大柱眉心,嘴里念念有词道:“未有和气萃焉,而家不吉昌者;未有戾气结焉,而家不衰败者。”

    此刻何方有的嗓音和缓沉静,掷地有声,一眼望过去只能察觉出他面容威严,气势夺人,完全注意不到他原本的长相,连江禾龄也一时间呆在原地。

    何方有继续道:“你们原来就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走过来,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也是你们共同的血脉,你们舍得她……”

    他剩下的话江禾龄没再听,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劝和话,她低头看仍旧跪着的陈翠与何大柱,两人间一改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眼神间十分动容,仿佛又回到了新婚时期。

    与杨芝兰看何方有的眼神一模一样。

    何大柱举起手机要和小情人断绝关系,陈翠看待丈夫的眼神也变得柔情似水,嫌隙尽消,两人手拉手恩爱回家。

    摄像小哥朝何方有竖起大拇指,绝口称赞他的厉害,江禾龄垂下眼睛,与摄像小哥一同离开何家宗祠。

    等宗祠里只剩下何方有和何达升,何达升眼睛发亮,痴迷地盯着江禾龄的背影,喃喃道,“大伯,我想……”

    何方有顺着侄子的目光看去,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他有些头疼地皱眉,“达升,她不简单。”

    何达升回过来头,眼神执拗又偏执,语气近乎癫狂,“大伯,你说过,只要我想要你都能给我!你没有儿子,百年之后,只有我才能为你摔盆打幡!”

    何方有看向唯一的侄子,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好吧,不过你别轻举妄动,一切交给我。”

    *

    江禾龄漫无目的地走在何家村中,这里林溪相映,空气清新,算是个不错的旅游景点,自从何家村出名后,来往的旅客是越来越多。

    她踢了一脚河边的碎石,树后突然窜出个人影来。

    谢怀纯兴冲冲地举起手里的狗尾巴草,“送给你!”

    惊吓中,江禾龄险些控制不住力气,差点把谢怀纯甩到河对岸,不过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又把谢怀纯拉了回来。

    谢怀纯倒是没有多想,他揉了揉肩膀,嘟囔道:“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江禾龄有点心虚,于是话锋一转,“你刚才早就离开宗祠了,干嘛去了?”

    闻言谢怀纯垂头丧气道:“你还记得吗,刚才那大叔不是说我长得和村长一样帅。”

    江禾龄点头,谢怀纯顿时手舞足蹈,忿忿不平道:“所以我就到处去问大家,我和村长谁更帅。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何家村村民的审美简直不可理喻,我问了十个人,五个人说我长得和村长一样帅,还有五个说村长比我帅!”

    江禾龄:……

    没想到谢怀纯的偶像包袱还挺重。

    她坚定地看向谢怀纯,“那肯定是你帅。”

    谢怀纯仿佛受到鼓舞,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那我们……”

    他话音未落,方才那个年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背后现身,他换了一身簇新的长袍,连头发都重新打理过,此刻带了一点腼腆的微笑。

    “江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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