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藏的昼夜温差很大，她穿了件更厚的冲锋衣。
她跟着导航路过了胡三的店，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她犹豫了一会走进店。
“老板，能不能借一下摩托车？”
“小姑娘你会骑吗？”胡三上下打量了一圈，看陈默细胳膊细腿的。
“会。”
胡三认出了她：“行吧，你等一会，我给你问问。”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里，没过一会拿出了一串钥匙，还带出了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人。
陈默看着胡三身后的人，没有意外，还是他。
“犬的车，他刚好出去，你们的一块吧。”
“走吧。”
肖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戴上放在货架上黑色头盔，直接走向摩托车，长腿一迈，点好火。
陈默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不去了？”他戴好头盔，只露出深邃勾人的眉眼。
“我没头盔。”
胡三听到了一拍脑袋瓜想起来，跑向屋内：“我记得仓库还有一个，我去找找……”
肖全像是被她的话气笑了，打好车撑，翻身下车。
他很高，站在陈默面前似乎能笼罩住她整个身影。
“就这么怕死？”
“不怕。”她只是不相信他。
“那你就上车。”
他摘下头盔，俯身向她靠近，低低的声音从她耳边擦过。
“走，去哪里？”
“公共浴池。”
明知道他是激将法，她还是忍不住上钩。
陈默像是与他较上了劲，好像遇到了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她坐上后座，双手撑在两人中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摩托车发动声音响起，前面递过来一个黑色头盔。
“不要。”陈默果断拒绝。
“怕你死。”
肖全叹了一口气，扭身直接塞进她手里。
陈默看着手中的头盔，愣了半晌后还是听话地戴上。
肖全这才满意地转头发动摩托车。
刚走没多远，听到胡三在后面喊她，两人都没有理会。
他的头盔很大，里面还有丝烟草味，但并不难闻。陈默有些不适应，视线还有些被阻挡，奈何两只手都撑在中间。
“陈默。”
前面的人的声音夹带着风声，在她听起来格外的沉闷。
陈默没有理会，摩托车减慢速度忽然急刹停下，她不受控制的向前扑，撞上他雄壮的后背。
“干什么？”陈默有些不耐烦，说话声音有些大声。
“没什么，看你掉没掉下去。”
前面的人被她撞出一声闷哼，很快咽了下去，继续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没有。”陈默没声好气地说。
肖全低笑一声，继续发动摩托车。
陈默在车后换了个姿势，一手扶起头盔，看着倒退的风景。
日渐西沉，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上了朦胧的血色。许多骑着骏马马的牧民唱着质朴高亢的民歌在广阔的旷野上赶着牛羊。
在自然的绝对宽旷中，人如沧海一粟。
在这里，众生平等，灵魂纯粹又干净。
车子七拐八拐到一家独栋藏民家门口，肖全熄了火。
陈默下车，摘下头盔，发现这里并不是公共浴池。
一瞬间，她想骂人。
“早就没有公共浴池了，来我家洗吧。”肖全停好车，拔下钥匙。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默只能跟在他身后。
肖全一推开大门，一只毛发乌黑发亮的小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绕着圈跟在他身后。
“阿舅回来了。”
一个小孩此时也推开门跑出来，陈默认出了这是今天上课捣乱的肖玮。
他们果然是一家子。陈默心想。
“老师好。”
肖玮秉持着天生怕老师的原则，看到陈默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肖玮，带着你老师去洗澡。”
肖全蹲下身，摸着活蹦乱跳的小狗，开始指挥肖玮。
肖玮耷拉着脑袋，浑身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把陈默带进卫生间，带到后他逃也似地跑开。
陈默犹豫了一会，挽起头发，打开了浴霸。
肖玮跑到肖全的面前，开始抱怨：“阿舅，你怎么把老师带回来了？”
“你不喜欢老师？”肖全抱起小狗，走到沙发上坐下。肖玮也跟了进来。
“今天老师写名字，我把她名字认错了……”
“认成什么了？”
“黑犬……”
肖玮的声音低低的，肖全听的格外清楚。
他沉思了两秒后，走到肖玮身边，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肖玮的小脑袋。
“没事……”
“你没有恶意……”
陈默洗完澡后，把自己的脏衣服简单地收拾进书包。
她没有看到肖全，只有肖玮抱着小狗躺在沙发上。
“肖玮……”她出声叫他。
“你阿舅呢？”
肖玮见陈默出来后放下了小狗，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舅舅去厨房做饭了，老师你留在这里吃饭吧。”
说这拿起桌子上那盘切好的牛肉干：“这是我们家自己风干的牛肉干，可好吃了。”
肖玮很热情，牛肉干都递到了嘴边，她只能伸手接下。
她尝了尝，辣而不辛，干而不硬。
“好吃。”她对上肖玮满是期待的眼眸。
接下来肖玮像是收到了极大的鼓励，一个劲地给她塞好吃的。
等到陈默手机响起，她才从沙发抽身而退。
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是宋莹，她走到阳台。
“陈默，你怎么不在宿舍？”
“我出来洗澡了。”
“早点回来。”宋莹大大咧咧地叮嘱她。
接完电话后，她一回头，看到肖全系着围裙站在她身后。
“吃饭吧，吃完送你回去。”
“哦。”
陈默跟着他来到餐桌，肖玮早已做好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
是最简单不过的三菜一汤，但肖全做的确实不错，陈默没忍住多夹了几筷子。
两人的话都不多，大多数是肖玮在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发生的趣事。两人偶尔点头轻声回应。
吃完饭后，肖玮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她笑：“老师，我舅舅做饭手艺怎么样？”
“不错。”她点头。
肖玮跳下凳子，打开一旁的冰箱，给她倒了一碗酸奶。
陈默尝了尝，醇厚浓郁。
“好喝。”她由衷地夸奖。
肖玮单纯地笑着，从口袋悄悄摸出了一个红包：“阿舅偷偷让我给你，你可是我们家第一个客人。”
陈默闻言，看了一眼厨房忙碌的男人后，收下了红包。
“老师，你看这个小狗可爱吗？”肖玮见陈默一直看着小狗，把小狗抱了过去。
“嗯。”
“这可是我阿舅从路边捡回来的，还取名叫黑犬。”
又是黑犬……
肖玮一时高兴，两秒后又反应过来，低下头，两手绞在一起：“对不起老师，我课上不是故意叫你黑犬的，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小狗……”
“没事。”
陈默笑了笑，收回落在小狗身上的视线，小狗也像是发现了，乖巧地趴在她腿边。
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我舅舅也有一个狗的外号，老师你知道吗？”肖玮见她真如舅舅所说的没有在意，卸下防备地聊起天来。
陈默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肖全打断。
“走吧。”
肖全简单地收拾好后，拿着一旁的头盔站在门口。
肖玮还有些不舍，抱着小狗把两人送出了门。
“老师再见。”
“再见，肖玮小朋友。”
和单纯的小孩子待久了，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肖全自然地把头盔递给陈默，陈默毫不犹豫还给了他。
“你别死。”她的语气生硬执拗。
肖全一言不发，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走吧。”
两人没说话，耳边只有一路的风声。
摩托一路疾驰路过了胡三的店，胡三正坐在门口嗑瓜子，被甩了一脸尾气。
宿舍楼下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肖全停了下来，陈默下了车，把头盔还给肖全。
“谢谢。”
肖全接过头盔后接着戴上，发动摩托车就走，陈默叫住了他。
“肖全。”
他停下，陈默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深吸一口气。
“作为学生家长，不应该加老师的微信吗？”
她本以为是最合适的借口，没想到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这么蹩脚生涩。
他听清了，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掏出里面的手机。
手机光亮的屏幕照亮他的眉眼，陈默想到高中时期那些小女生对他的谈话。
他的那双深情眼，谁看谁深情。
就在陈默看的出神时他找出了微信二维码，陈默举起手机扫上。
他的微信昵称是哮天犬，头像一片黑。
陈默发送好友通知，他立刻点了同意。
“还有事吗？”
“没了。”
陈默话音刚落，肖全就骑车走远。
她还算比较幸运，没有像胡三一样，一嘴机车尾气。
回到宿舍，宋莹正在准备教案，陈默找到盆子到卫生间洗衣服。
洗完衣服后，宋莹也准备好教案，两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玩手机。
宋莹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笑的不亦乐乎，陈默戴上耳机，翻着微信聊天框，看到第一个黑色头像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她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他的的朋友圈背景是片白雪，朋友圈也只有堪堪几条，也基本和黑犬有关。
———今天捡了只狗，无偿领养。
———没人要小狗吗？
———算了，自己养，就叫黑犬。
陈默笑出了声，一旁的宋莹忙着打电话没有在意她。
自己都是狗还养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