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假

    自那日劝丰祐单方面不欢而散后,今安已经半个月没有在国子监见到他。

    临近大考,大考后便是年假,放假将近月余。

    书简上的字体生硬难懂,字句不通,今安想找唐人求教,却因最近宝珠丢失与吐蕃人有关的流言不受待见,她只得硬着头皮向二王子打听劝丰祐的去向。

    温暖的书室充斥着学子的欢声笑语,大多人在考前心思已然飘走,大谈一些诗会雅阁。

    二王子余光看到今安在书架旁来回踱步,终究走过来问起劝丰祐。

    “他回南诏了。”只简单一句,复又低头阅览书简。

    如晴天霹雳,今安追问:“那他何时回来。”

    “不知。”冷冷一句。

    他忽地抬头:“我建议你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用心做些功课,免得拿一个倒数给吐蕃皇室丢人。”说罢,无视今安的不快,继续念书。

    今安早已习惯二王子的冷嘲热讽,只是不语,心头却空落落的。

    不知劝丰祐何时回来,若他再也不回来了,她便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百无聊赖,她坐在书院前的石阶上,冷风呼啸而过,仿佛在嘲笑她的不堪。

    二王子所说的功课其实正中下怀,然而,除了丢人外,她更担心无法跟上唐人课业的进度,她需要学习汉字,文化,以了解这个强劲的敌国。

    泰太大字不识,劝丰祐不告而别,她身旁无一人可帮忙。脑海中偶然浮现起柳正元清隽的脸,她踌躇片刻,还是不打搅他到处管闲事吧。

    她只能请求徐北冥给她开小灶。

    新请的夫子所布置的功课叫她应接不暇,课业后,她在阖家团圆的节假只感到孤寂。

    下雪了。

    与吐蕃的鹅毛大雪不同,长安的雪花颇为细腻,似乎带着些凉薄,在触碰到温热肌肤后化为水珠,不见了踪影。

    窗子打开,那雪花就裹着寒气飘飘零零落进屋内一些。

    今安临窗而坐,打开三公主寄来的书信。

    三公主的字迹相较于在宫中时越发不工整了,今安看完后轻抿薄唇,抬眼往街边望去。

    信上没有什么重要内容,无非是长篇大论地抱怨着军中生活有多苦,王上有多狠心,她多么羡慕自己可以待在繁华的长安。

    思来想去,今安还是提笔,准备回复一封信聊表安慰,她正准备研墨,脸颊却生生挨了一颗雪球。

    不疼,却足够凉,也足够惹怒作为吐蕃公主的自尊与傲慢。

    她恼怒望去,只见几个年幼的国子监学子一齐得意地做出鬼脸,随即往东侧的屋舍跑去了。

    今安多日来积攒的不悦的心思在被欺辱的这一刻达到顶峰,她哪里还有心思回信,抬腿跃下,势必要给这几个顽童一个教训。

    预料中地面坚硬的触感却没有从脚底传来,她微微转头,原是柳正元接住了自己。

    他来得可真是时候。

    前些日子两人的争吵和暧昧跃然于脑海,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感觉是十分别扭,她施施然起身。

    尴尬的气氛叫她方才的恼怒全赶了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详装无事,淡淡问道。

    柳正元看似心绪平淡,温和道:“来看看你。”

    他自然的牵起她的衣袖,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将碎雪抹去。

    今安的脸颊红了红,此刻,她仿佛是一件稀世珍宝,被他呵护着,珍惜着。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被人珍惜的感觉。

    “看好了吧。”今安轻声道,想要摆脱此刻因柳正元而微微波动的心绪。

    柳正元的眼底是她因娇羞而澄澈的双眸,她似乎不是最美的,却是他喜欢的。

    他想,协调质子在唐的生活是每个大唐子民的责任,他来找她,无可厚非。

    “想看看长安吗?”

    “我带你去。”

    不等今安有回应,他已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往熙来攘往的东西市去。

    常年习武使他步伐稳健,可是他此刻仿佛踩在云端,那样不真切,那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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