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物体传声甚快甚远，此事确实是自己鲁莽了，见柳正元还改了愠色，温言温语地说话，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只乖巧地点了点头，同柳正元一起拿铲子挖泥沙。

    在此挖了三两个时辰，两人都出了一身闷汗，时不时有些人来监察，防止有人偷懒，今安没法停工。好在一旁来了些人一同挖着，几个人搭伴聊天，不算无聊。

    一位身材瘦小，一身精肉的工人朝今安道：“小兄弟看着脸生，是刚来吧。”

    今安沉沉一笑，回道：“是，刚来没多少日子。”

    “我瞧你生的好看，大可不必来吃这辛苦钱啊。”工人一脸傻笑，探问道。

    “我随我哥哥一起来的，两人有个照应也好。”言罢，柳正元一脸赞许看向今安，表示她做的不错，今安不是唐人，言多必失，不如交给自己来应付。

    那工人闻言便拿眼睛往柳正元身上瞧，却是摇摇头：“你兄弟二人长得并不相像...”

    “我弟弟是我庶母所生，和我自然不太像。”柳正元又铲下一抔土，随意解释道。

    今安在旁倒觉得有些羡慕了，这柳正元做官时有大人的样子，进土匪窝有庄稼汉的样子，到了这矿山又是一副短工大汉的模样。装什么像什么，瞧他不过二十出头，业务能力居然如此之强。

    此人若能为大蕃效力，定然是极好的。

    工人豁然开朗，调笑道：“那你庶母一定生的极美吧，看你弟弟这般清秀。”

    初见时她醉酒失态，柳正元那般嫌弃自己，如今自己在他面前被人夸长得美，今安心里就像打架打赢了一样高兴。

    抬眼去看柳正元，他却是面无表情，偶尔微微抿唇谈笑，正续续与那工人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做了半天的工，到了下午按规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旭日微收，天色渐暗。柳正元带着今安往山间西部走去。

    越往西，地上的泥土越发泥泞，今安好奇道：“走了这么久，你也不说说到底要干什么去”

    “西部有处泉水汇聚成河，我去洗个澡。”柳正元脚下的泥土越发湿润，他把脚步放缓回应道。

    今安眼色一亮，欢呼地边走边跳朝前赶上柳正元，她脚下泥土飞溅落在柳正元的衣角上，叫他一阵无语，只得加快步伐把今安甩在身后。

    两人你追我赶，几公里的路不多时便到了。

    此处的河流极为隐蔽，少有人知。今日柳正元和那工人在聊天中得知，便决定一定要来一趟，除了能让两人好受一些外，说不定有些新发现。

    柳正元俯身伸手探入水中，朝身后道：“现在水温不算太凉，你先到河深处洗个澡，不过不要走太深。我去外间帮你看着。”

    这几天进贼窝进矿洞，劳心劳力不曾沐浴，今安早就觉得身体瘙痒难耐，此刻自己能先洗澡，赶忙把外衣脱了要下水。

    还未转身今安便把外衣脱了，柳正元一阵无语，难道她不懂男女大防吗？他眼眸低垂掩下心中跃跃欲试的□□，赶忙往外间走去。

    今安一步一步入水，至河中央，暗流轻缓，清凉的水流洗涤了她近日沾染的尘埃，叫她通体舒服。吐蕃地处高原，少有水源。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河中洗澡，如此想着，她逆着水流在河中扑腾起来，想着在此能学会游泳也好，以后回了吐蕃，还能和人谈起这段经历。

    伴随着她的上下扑腾，很快她游到了河深处，这河边与深山巨石相连，上头还有一处小瀑布，用来洗澡甚是舒爽。今安上下游动，很快，在河下石块处找到了一处凹洞，这洞口不大不小，刚好容下她一个人。

    她壮着胆子潜下水进洞口往前游，一开始是黑漆漆的，待到一半便看见前方有隐隐的光源。这是个连洞。这处连这另一端的出口。

    今安欣喜不已，心道真是运气好，洗个澡洗出个出路。然而她此时还不想走，又在河间将游泳技艺练了练，确定自己以后来在水中来去自如，不会被水呛到后才上岸穿衣，去找柳正元。

    墨发湿润，今安一步一片水印，行至外间林前就看到柳正元了。

    只见柳正元用粗树枝摆起一个架子，下方置了一个火堆用来烤鱼，她欣喜地跑过去，问道：“你去打了鱼？”

    柳正元默默点点头，翻转着手中半熟的烤鱼。

    “你不是说你去外间帮我看着吗？”今安发问。

    “你我一路走来，并无人跟着，此处人迹罕至，不会有人来。我那样和你说只是让你安心，你刚洗完澡便有火堆烤，有烤鱼吃，岂不更好？”柳正元仔细解释道。

    说罢他才觉得奇怪，自己何会说这么多话？

    “你说的有道理。”今安亦是罕见地赞同柳正元，然后将头部侧面靠近火源，仔细晾着头发。

    “我来帮你。”柳正元见她如此烤火目不能视，担心她烧到头发。

    若是她女子的身份暴露，自己也就失去了调查这处的机会。

    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迫不得已帮他晾头发。柳正元在心中这般为自己找理由。

    今安觉得自己的姿势别扭又难受，便没有拒绝，把头侧放在柳正元手掌上。

    湿润的发色紧紧贴在柳正元的手掌，丝丝寒凉之气缓缓渗入柳正元心脾。今安的肤色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暖色，秀美的眼睛如水洗的葡萄一般，与高挺的鼻梁相衬，更显妩媚。

    柳正元静静瞧着，急促的心跳已然被心中隐隐的渴望取代，他恍然明白自己对今安存了什么心思。

    柳正元不发一言。时不时用另一只手扬气乌发，掌中一片暖意。

    “鱼熟了。”半响，他冷淡地开口道。

    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没有味道。刚才今安就闻到鲜鱼的味道，已经馋的不行，拿起那烤枝便要上口。

    入口一片鲜香火热，清凉的身子顿时有了暖意。

    林间微风习习，里外打转着轻抚树干，时不时涌动到今安发丝之中。不过多时，今安的头发就全干了，这些日子装成男子把头发束起，方便是方便，只是不习惯。

    她正享受着披散清爽墨发的舒适，身后却传来一声：“你居然是个女子！”

    两人皆心底一沉，转身后便瞧见树后正站着今日认识的那个工人。

    那工人看似心绪不宁，发问道：“你为何要扮成男子？他不是你哥哥吧？”

    今安不回话，只局促地转身往柳正元身后站。这些天她已习惯在他身上寻找安全感。

    “原来他是你的丈夫啊，何必跟他？还要来这矿山里劳作。”工人高声道，对今安颇为不解。

    见两人一言不发，工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爬上一抹惊色，惊慌错乱地转身就要逃。

    柳正元微微叹气，起身往前追去，不出五步便将那人钳制在手下，而后捡起一根顶部尖锐的树枝，直直往那人喉间插去。

    那人生生倒地，必死无疑。只是死前翻过身，空洞的双眼充满了恐惧的惊讶，生生叫两人静默住。

    未等柳正元有所动作，今安沉沉道：“不必清理这尸首，湖间有处连接山外的水洞。”

    一时静谧，柳正元脸色暗了暗，不置可否。

    这山间守卫森严，他寻了个空子才能带今安在这里烤火。若是此人的尸体被看守者发现，免不了对整个窝点进行人员排查，到那时，他们只有等死的份。

    虽然失去了仔细探查山匪窝点的机会，柳正元也不算白来。

    半月后，崇山有匪徒滋扰民生，劫掠官银的折子送到了圣上案上。

    经朝廷官员探查，这伙人是幽州，镇州的反叛余孽。

    朝野哗然。

    同时，吐蕃暗兵处指挥都使泰太连降两级。

    大理寺评事柳正元升任大理寺少卿，为柳氏一族新贵，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