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祝殷殷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傅砚白,因为记忆中此人与自己的交情实在算不上有多么好。

    因此眼下看着他朝自己徐徐过来,心里泛起一丝奇特的感受。

    那人俯身伸手探向她的脖颈,祝殷殷行动不便因此没及时躲开。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从脖颈间传来,祝殷殷下意识一躲,却被那人用手臂环身锢住。

    “小心。”那人出声提醒。

    温和的嗓音连带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茶香令祝殷殷瞬间有种莫名的安心。

    烛光倒映出两人的身影,祝殷殷无意间一瞥,却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竟如此贴近,近得让她无端生出几分遐思。

    她用力甩掉那些胡思乱想,却咽不下内心生出层出不穷的疑惑,开口道:“你怎么会来?”

    一出声,连她自己都有些惊了。

    这样沙哑凄厉的声音居然是从她自己的喉管中发出的。

    “先别说话,一会儿带你出去,喝点水。”傅砚白加快手中的动作,依旧是那样温和,生怕弄疼她。

    谁也不知道,当他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祝殷殷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以为她死了,以为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一步。悲愤不已甚至想要不惜背上千古骂名冲去杀掉那个奸诈伪善的杜培厚。

    可当他听到祝殷殷微弱的呼吸声时,也没人知道,那一刻他多么想叩谢神佛,叩谢上苍。

    清凉的药物敷在满是勒痕的脖颈上,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瞬间不再那般肿痛,像是泉水一般浸润了她。

    她用尽全力支撑着尚且还算清醒的意识,沙哑着嗓子问:“寻晴怎么样了?”

    “受了些刑,伤势不重,已经送出去了。”傅砚白面不改色道。

    寻晴是被他两个手下带出去的,当时他一心只顾着祝殷殷,不知道寻晴究竟如何,但为了安抚祝殷殷只得这样讲。

    听见这话,祝殷殷才安心地闭上眼,再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回,她的梦中不再是血流漂橹,尸横遍野。梦中她躺在一片绿地中,青草漫过她的发顶,一片宁静祥和。

    直到祝殷殷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傅砚白的背上,泥路本颠簸,他却走得极平稳。

    下意识圈紧手臂的动作让身前的傅砚白察觉到背上的人已经醒来,于是柔声问道:“冷不冷?冷的话要不先坐下歇歇。”

    四下里都是一片荒郊野岭,也难怪傅砚白要将她背在背上,这么一想,祝殷殷觉得或多或少都有些过意不去。

    况且眼下时节也有些秋凉,旷野的寒风吹在人身上实在有些刺骨,于是她便要求站下来。

    傅砚白闻言,将她放下来,两人席地坐在草地上。

    耳边是一阵阵呼啸的野风,月光不甚清明,于是照得周遭皆是黑蒙蒙的一片。

    祝殷殷忍着一肚子疑惑还没开口问,就见傅砚白站起身不知要去哪儿。

    “你干什么去?”这下她恢复了元气,自然中气十足,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失礼。

    傅砚白回过身,一五一十地交代:“天气凉,去抱些柴火来取暖。”

    祝殷殷瞪大眼睛,问:“你会取火?”

    要知道在她心目中,这人还是个连酱跟醋都分不清的家伙,怎么能指望他会生火。

    然而某人还尚不自知自己在祝殷殷心中的形象,面不改色道:“钻木取火,我自小便会的。”

    这话一出,虽然看样子像是十分的可信,但祝殷殷基于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不甚放心道:“可是这附近哪里来的柴火?”

    “方才路过一片密林,过去应该能找到的。”傅砚白信誓旦旦。

    且不说眼下两人身处荒郊野岭,端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更别说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野兽,恐怕饥肠辘辘就等着吃来往过客加餐呢。

    祝殷殷有野外驻扎的经验,但傅砚白有没有却很难说。

    遇见凶兽该怎么办,恐怕他想都没想过。

    别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就算只是个素昧平生的人,祝殷殷也会毫不犹豫阻止他。

    “傅砚白,你别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傅砚白闻言便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看向坐在地上的祝殷殷。

    虽然只有零星几个星子在夜空中忽明忽灭,但祝殷殷觉得自己还是看清了面前立着的人的神情,就好像能预知一样。

    她想,这人一定极认真,极专注,比从前她在私塾上学时最得先生心的同窗都要认真。

    傻子!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就冒出这样一个词来,于是掩着嘴偷笑,周遭实在寂静,于是这笑声仍然被傅砚白敏锐地捕捉到。

    他虽不解,但好似意会了一般,无奈笑道:“姑娘笑什么?”

    “没什么。”祝殷殷连忙摇头否认,随即咳了两声,正经招呼道:“你别去,我这里有现成的。”

    说着,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祝殷殷将脚边的杂草一股脑收揽起来,然后困成一束,虽然细瘦得跟竹竿没什么两样,但祝殷殷已经知足了。

    要知道从前在军营里,最困窘的时候可能连这点都找不到呢。

    傅砚白朝她投来不解的目光,只见她从头发中间取下一枚发簪,轻轻一转,那发簪的簪尾居然燃起一小束火焰,在野风的吹刮下摇曳不止。生怕下一刻这小小的火光就彻底被熄灭殆尽。

    祝殷殷伸手将那小小的火苗挡住,尽量避开被风吹灭的可能。

    傅砚白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瞧着祝殷殷,像是瞧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野风拂过山岗,摇曳烛火,也吹动少女的面容。

    祝殷殷被看得有些得意,她唇角漾开,扬眉问:“怎么样,厉害吗?”

    她没有立马听见傅砚白的回答,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嗯”。

    “这是我自小在军营里学来的法子,将发钗做成火折子,关键时刻可派大用场。”

    傅砚白闻言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去军营?”

    傅砚白闻之一愣,才道:“为何?”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不愿再说了,微微一撇嘴:“这样问有什么意思,你既不是真心想知道,那我便不说了。”

    点了几次,许是那芜草沾染了夜露的缘故,因此有些潮湿难以点燃。好在当祝殷殷点第三次的时候,芜草尖燃起一点小小的红猩,而后越演越大。

    在整个漆黑的旷野上成为一簇独有的火焰。

    不知傅砚白又从哪里用木棍插死两只野兔,剥皮放在火上来回炙烤,不时飘出几缕满是兔肉香的烟。

    祝殷殷一边烤着火,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傅砚白手中的两只烤兔,时不时提醒一句,生怕他手艺不精将肉给烤坏。

    可显然,是她多虑了。

    这人虽然做菜的手艺有待考究,但烤肉的手艺绝无需她担心。

    “对了,还没问你呢。”祝殷殷接过那只烤得匀称金黄的野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傅砚白动作一僵,而后很快恢复正常,道:“我刚好有一位朋友在大理寺当差。”

    “那你去大理寺做什么?”

    祝殷殷咬了一口兔肉,没撒任何蘸料的烤肉却带着一股纯真的清香,丝毫不觉得单调。

    傅砚白支吾了一阵,才道:“面铺里出了些事,就请那位朋友顺手帮了下忙。”

    一块劲道爽口的兔肉咽下去,祝殷殷仍是不解。

    “该不会也是诬陷你用了私盐吧?”

    “这......”傅砚白思索片刻,而后一口应下,“正是!”

    这一声“正是”在寂静的原野上回荡,久久不散。

    对面的祝殷殷嗤地笑出声:“照你这样说也真是奇怪,莫非你那朋友官阶不小?私盐这样的大事也能帮上你。”

    傅砚白只觉内心突突地跳,果然一个谎撒了,就得再找无数个谎圆。他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止境。

    更何况现在寻晴也见过他那两个小厮了,而帮他看店的江娄也是个不小的风险。

    与其等到时被旁人披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不如现在他自己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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