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硕看他们前后脚从别墅出来,他现在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被烤得外焦里嫩。
在他印象里,每天早上准时七点出门的周总,居然赖床了。不仅赖床了,今天还通知取消了所有的行程。
他快速抹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习惯性地打开后座车门。
对面的周逸哲正低头和蒋孟鸢说话,脸色温和,眉眼含着柔情。
未几,蒋孟鸢走过来。
“送她回南封市的苏通学院。”
杨硕“啊”一声,多嘴一问,“那您呢?”
“先送她过去。”
平日都是杨硕接送周逸哲上下班,今天不需要他开车,还取消了所有的行程。
只能说明一件事,作为老板的他,昨晚沉醉温柔乡,今天直接罢工了!
杨硕点头,怀揣着惊人的秘密,坐上驾驶座。
听周逸哲在同蒋孟鸢说话,他的心脏提到嗓子眼。通过后视镜,他仔细地观察了下蒋孟鸢。
没有化妆的脸,很干净稚嫩,比起酒会上的名媛千金,更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无暇而纯净。
原来,周总喜欢这样的?可他不是要订婚了?
“开车。”
杨硕回魂,收起打量的眼神,启动车子。
蒋孟鸢趴在窗口,似是依依不舍,朝周逸哲挥手。
等缩进车内,她立刻收敛笑容。
从昨晚到现在,一大堆消息等着她回复。
蒋孟鸢打开寝室群,输入——【搞到手了】
【里里里里】:我错过什么剧情了?我靠,你们真在一起了?
【左边一条鱼】:???你是没睡醒?
【里里里里】:你消失一天一夜….不会是和你的未来姐夫,419了吧?这么刺激?
【左边一条鱼】:急急急急,快说快说!
【鸽难平】:酒喝多了,忘了
【里里里里】:……..赞噢.jpg
【左边一条鱼】:你不是说他不同意,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鸽难平】:管他怎么想,反正我看结果
陈里和左一棠在群里激烈讨论,蒋孟鸢透过车窗看天上的云,云层在下降,零碎的光洒下。
良久,回神,车子上了高速。
群聊最后聊天记录停留在,陈里为背德感抓狂,左一棠依旧不相信他们在一起了。
思绪停顿,蒋孟鸢也隐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或者说是不太自信,她不觉得自己能战胜他心中的白月光。
但至少,现在,蒋星葵安全了。
蒋孟鸢将手机放到一旁,不再看消息。
视线前移,锁定在驾驶座。
“周逸哲,是个怎么样的人?”
杨硕迟疑了下,确定她在问自己,作为秘书的他,当然上来就是一顿夸。
工作严谨,时常加班,有时候加班到凌晨。
“生活上呢?”
杨硕微皱眉,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势利,大好青春不好好学习,光想着怎么走捷径?
她知不知道,周总马上就要订婚了?
也有可能是知道了,故意勾引,想要点好处。这种人,他以前见多了。
“我们周总,特别爱干净。一杯咖啡洒到办公桌,擦了二十几遍,说是有味道,闻不得。对了,他还特别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
“吃的呢?”
“我们周总胃口很挑的,一般的菜色入不了他的眼。他吃的菜,做工复杂,用料讲究,都是顶级大厨特别烧制、从国外空运的。”杨硕透过后视镜,打量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还有….我们周总讨厌别人,碰他不该碰的东西。”
蒋孟鸢“哦”了一声,感觉周逸哲就是个难伺候的绿毛龟。
重度洁癖、挑食、好静,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的工作狂,还是个控制欲强的人。
一想到如果蒋星葵和他顺利订婚,她后背就忽然发凉,拢了拢身上的西装。
低眼时,发现微信界面弹出语音电话——是周逸哲的。
轻咳两声,清嗓子,蒋孟鸢接通电话,先发制人。
“喂,男朋友,我才离开半个小时诶——”
杨硕:“?!”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男女朋友?
蒋孟鸢翘起二郎腿,靠在座椅上,嚣张地弹指甲,声音却故意软下,“你的那个香水,真好闻。你什么时候,再给我闻一下呗~”
杨硕一头雾水,听得入神,差点超速。
沉默片刻,蒋孟鸢从听筒里听见清冷又严肃的嗓音,“你舌头捋不直?”
遇到对手了,她闷笑两声,“大叔,你好无趣哦。你打我电话,不就是,想我了吗?”
“到学校,发条消息给我。”
“哦,到了,会发你的。”蒋孟鸢扁嘴,叹气,带着点抱怨的口吻,“你的语气太严肃,都不说想我。”
蒋孟鸢没听到答复,挪手机,一看,他居然把电话挂了!
她“切”一声,把手机扔西装口袋。
*
沈妍在厨房烧菜,听见蒋孟鸢的脚步声,转身看了眼,她的眼袋有些浮肿,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心想她一定是设计衣服,熬夜到现在。
一边打哈切,一边往厕所走。蒋孟鸢只感觉太阳穴刺痛,洗簌过后,身体随着饭香,像鬼魂般飘出来。
沈妍瞧她这模样,强忍笑意。把晾温的白粥递给她后,继续炒菜。
“你们什么时候开机啊?”
“暂定是十二月中旬,我一会儿还要去找裁缝。”蒋孟鸢嗦一口白粥,捞咸鸭蛋里的蛋黄。边吃,边看闹钟。
“你和那位…相处怎么样?”
一天一夜未归,第二天还穿着男人的西装回家。在沈妍的一番追问下,她全盘托出。
沈妍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左一棠,甚至觉得蒋孟鸢做得太大胆。
这件事要是让她父母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蒋孟鸢“噢”了一声,多亏她提醒,掏手机,找到周逸哲的微信,输入——【早安,还有五天】
“不怎么样。在走程序呢。”
“阿鸢,你是不是该洗头了?”
“你最近离我远点哈,这是我给他准备的惊喜。”蒋孟鸢从旁拿雪碧,打开,“下星期的晚饭和午饭就不要等我了,我出去吃。”
沈妍摇头,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她落座后,随意吃了点,便出门做兼职去了。
蒋孟鸢收拾完碗筷,换了双鞋,走出了门。
屋外寒风凛冽,出门的瞬间,鼻尖冻红,她搓了搓指尖,凉意稍减。
刚踏出门槛,身侧的宝马快速打开车门,走出两个精神抖擞的保镖。
“二小姐,老太爷请您回祖宅一趟。”
外公?
蒋孟鸢一向和他不对付,也不太亲近,她想不出他找她的理由。
但很显然,他怕她不回,刻意叫了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绑她。
车辆行驶上两个小时,停在梦江桥前。
水汽雾气弥漫,院中的长毛竹叶上积了层薄雪,桥边的植被青黄,枯突突的。
把拉链拉到顶,衣领遮住嘴,脖子缩进去,蒋孟鸢打了个大喷嚏。
以往只有大过年的时候才会回祖宅一趟,平日她是一点也不想踏入这里。
规矩又多,人也古板,死气沉沉的。
管事的老妈子脚步匆匆,一路领着她往大堂里去。问她事情,老妈子一字不回,表情硬得像块石头。
还没进去,在长廊她就听见了说笑声,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一位比较年长的老太太。
老妈子进门通报后,蒋孟鸢才被允许入内。
大堂里正中央坐着温勋,对上眼,蒋孟鸢即刻拉下拉链,整了整衣领。
过门槛,她敛神色,步子放缓,直至她的眼睛瞄见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周逸哲,脚步猛刹。
温青对她招手:“阿鸢,过来坐。”
蒋孟鸢应声,坐过去。脸蛋被温青一顿抚摸才捂热,她笑着说不冷。
“老祖宗,现在阿鸢来了。”温青握着蒋孟鸢的手背,眼神坚定,“您得看看她愿不愿意。不是您一句换,就能换的。”
蒋孟鸢注意了下,今天的蒋非川没来,蒋星葵坐在老太太旁边,也十分拘束。
经此一言,罗文珊的笑容才敛下三分,手帕遮了下唇,“二丫头,你愿不愿意,和哲儿订亲?”
温青把蒋孟鸢的手拉到膝盖上,似是告诉她,只要她不愿,没人可以强求她。
哪怕是,违抗老太爷的意愿。
“什么?订亲?和谁….?”蒋孟鸢故作惊讶地看过去,“和….和周逸哲哥哥吗?”
罗文珊不舍地拍着蒋星葵的手背,一边说:“孩子,你愿意吗?”
注意了下温青的表情,不舍又护食,如果她对姐姐也是这样的表情该多好。
“爸,阿鸢还小。而且,他们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合适….”温青手指发颤,“既然不要星葵,旁支的阿云,也是可以考虑的。”
温勋放下杯盏,不容置喙地说:“周蒋两家订亲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既然阿葵不愿意,就阿鸢吧。”
“爸!”温青激动地站起身,“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是阿鸢啊!您怎么舍得的?”
“阿鸢嫁过去,难道会委屈她?”蒋勋手里的翡翠珠垂在腿上,挺身发话,“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年底,阿鸢,准备准备吧。”
蒋孟鸢盯着温青,慢慢收回手,“妈妈,我可以和周逸哲订亲。我愿意。”
温青震惊,眼中含泪,“阿鸢,你不能因为星葵不愿意,你就顶替她,你知道吗?你要想清楚。”
“妈妈,我是温蒋家的孩子,这是我应尽的责任。”蒋孟鸢淡淡道。
心凉半截,温青失语。她眼睁睁地看着蒋孟鸢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向周逸哲的方向。
庭院里的阳光潜入,照耀蒋孟鸢的半张脸,她朝他伸手,“周逸哲哥哥,我想和你订亲。”
周逸哲抬手,攥住了她的手指,珍视地轻扯了下,松手。
“那就这么定了。”罗文珊遗憾地拍着蒋星葵的手背,“孩子,我们有缘无份呐,有空你到我那多坐坐。”
蒋星葵低头,收手,起身,边走边看蒋孟鸢,热泪盈眶。
感觉到这道视线,蒋孟鸢闭了下眼,鼻吸一口气后,原路折回。
温勋留他们吃午饭,温青把她们两姐妹叫到了西厢房。一会儿说蒋孟鸢做事冲动,一会儿又怪蒋星葵闹什么别扭。
蒋孟鸢把蒋星葵护到身后,“妈妈,你太偏心了。我也是蒋家的孩子,换我联姻也是一样的。”
温青难受地流泪,“阿鸢,你不知道….”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咬住牙,“你快去和你外公说,就说,就说你反悔了,快去啊!”
说完,她无比激动地推蒋孟鸢,摇着头,“阿鸢,妈妈就求你这一回,听话,好吗?以后你不想出国,妈妈都由着你,行不行?”
蒋孟鸢轻扶温青,语气坚决,“妈妈,我从来都不是听话的孩子。我已经想好了,周逸哲也挺好的,不是吗?”
温青脚步不稳,跌入蒋孟鸢的怀里,愧疚感吞噬了她,可一切都无法挽回。她紧紧拽住蒋孟鸢的衣服,后悔地摇头,“是妈妈错了…..”
*
下午两点,蒋孟鸢站在庭院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站在这里,心情就很郁闷。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警惕地回头,发现是拿着粉色毛毯的周逸哲,脚步缩回原位。
“披上。”
“谢谢。”
蒋孟鸢接过,朝他轻笑,将毛毯盖在身上,“要是这毛毯,有你那个香水味,就好了。”
这个毛毯估计是羽绒的,轻轻一盖,身上的寒意散去大半。
话落的瞬间,蒋孟鸢感觉后背一热,心脏突跳。一双长手环在了她身前,缓缓拉近毛毯的缝隙。
她虽然高,却很瘦。
只要轻轻一抱,整个身体就会陷入他的臂弯里,细窄的肩膀很容易被锢住。
冬日阳光明媚透过云层,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微风吹拂,掀起蒋孟鸢的长发,轻抚过周逸哲的鼻尖。
小鸟从树梢飞过,她听见头顶传来温柔又低沉的嗓音,舒服得像温度适中的热毛巾,暖着她的脸。
“给你沾点,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