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想和你说。”

    “怎么了？”宋霏扬难得在周末醒得那么早，于是决定享受一下自己都市丽人的生活，准备完三明治以后，正拿出自己许久没用的咖啡机准备给自己来一杯，便接到了温慕娥的电话。于是她一边调整机器，一边夹着手机，听温慕娥准备说些什么。

    “我分手了。”

    宋霏扬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顿住，重复了一遍：“分手了？”她缓了缓，旋即喜上眉梢，“好啊！分得好，分得太好了！哈哈哈哈！”

    温慕娥：“……”

    温慕娥怀疑自己刚刚说的是不是要给宋霏扬打钱。

    “不是我说，你们早就该分了！”宋霏扬心情大好，话头便也止不住，“他除了长得不错，到底哪里好了？嘴上说得多么好听，实际上一点儿也不会疼人，又爱面子，真不懂你喜欢他哪点！”

    温慕娥无语。

    “不过你看男人的眼光一直都很烂啦，除了分手分得很干脆之外真是一无是处！你看你上一个男朋友是个什么货色，连踩两个雷你也真是不长心！”

    “喂，我分手诶，”温慕娥头疼，“你好歹安慰我两句吧？”

    宋霏扬抬高了语调的同时也抬高了音量：“安慰你？那我还是安慰我自己吧，你分手了可以用自己的银行卡存款抹眼泪，我还要苦哈哈地给资本家打工！”

    “……”这个发言略微有些仇富了，朋友。

    宋霏扬决定自己今天好歹得喝杯好的，她美滋滋地问：“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他出轨。”温慕娥简明扼要，“然后就分了。”

    “哦，”虽然温慕娥看不到，但是宋霏扬依旧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意外。”

    温慕娥有种想把电话撂了的冲动。

    “他太不懂事，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宋霏扬补上了后半句。

    温慕娥手指点了点桌面，小声说：“没必要刻意贬低他一句。”

    宋霏扬撇嘴，老大不乐意：“哦哦，怎么了，你还心疼他可怜他是吧？”

    “不是，”温慕娥否认得很快，“我只是觉得不重要了。他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现在觉得恶心，我心疼自己，我可怜自己。”

    “话说得挺中听，就是次次都不长记性。”宋霏扬没好气地说，还是为被堵回了话头糟心。

    “长记性那也不会是我咯。”温慕娥理直气也壮，她试着抛出邀请，“今天下午出来玩吗？”

    “不出来，”宋霏扬说，“我下午也准备去分手。”

    温慕娥微微愕然，过一会儿才说：“别闹。”

    “没闹没闹，我真的准备分。”

    宋霏扬语气轻快得好像下午是准备去春游，温慕娥有些吃不准，问：“为什么啊？”

    “因为烦。”

    “……你赢了。”

    “乖啦，下次出来跟你说。你还有事吗？”

    “撂吧撂吧撂吧。”温慕娥说完，对面轻笑一声，便把电话挂了。

    温慕娥瘫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渐渐归位，心情到底是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虽然她已经决定和童若衡划清界限，但有人肯定她的选择，心里多少不再空空落落。

    温慕娥决定收拾收拾出门，转换一下糟糕的心情。

    楚风的姑姑说他堂妹找到了一家好吃的饭店，从他回国后，他们还没单独吃过饭，于此借着顺风车，请他吃饭。楚风实在难以推辞，于是驱车去往饭店，遂与堂妹一起听了半个小时的催婚经。

    堂妹心理素质强大，显然早已习惯，一边听姑姑念叨还能一边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夹菜，楚风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作为姑姑的集火对象，更是压力大，于是他只能挂着微笑，装作耐心倾听的模样。

    “唉，不是我说你，小阅是个多好的姑娘啊，你怎么就那么不懂珍惜！”提及大龄单身男青年的个人问题，姑姑痛心疾首，“我觉得你们俩还是有感情的，我听她奶奶说她再下个月要回国来探亲，要不要姑姑帮你制造一点机会？”

    啊？那还是不了吧。

    楚风尴尬地扶了扶眼镜，笑得很勉强：“我和阅阅都觉得我们俩其实不太合适。”

    “哪儿不合适？”姑姑很不赞成，“你俩这条件是最最登对的了！再说了，你不还叫她阅阅？”

    “……”楚风腹诽，那是因为大家都叫她阅阅。

    “再说了，”姑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阅阅多么喜欢你啊，你们俩在一起念过书，有感情基础又有共同话题，未来你想再找这样关系单纯的，可不好找了。”

    楚风见姑姑的茶杯空了，连忙端起茶壶给她续上些，温和说道：“这种事都要看缘分，现在找不到就再等等，也不着急的。”

    姑姑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说辞，张口想要继续说什么，表妹喝完最后一口汤，云淡风轻道：“我谈恋爱了。”

    饭桌上的空气短暂地凝滞了。

    姑姑先是震惊，但很快便缓了过来，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却又马上转为担忧，急急地逼问：“和谁？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激动，她的语气听起来实在有些冲，楚风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便见堂妹皱了眉，先怼道：“不谈的时候你又要催，谈了你又像查户口，烦死了！”

    ……不得不说，在都是暴脾气这点上，她二人倒是如出一辙。

    “我还不是关心你！”姑姑脱口便是这句说辞，本来还想说什么，或许也意识到不太妥，为了套出堂妹男友的身份，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堂妹也不再卖关子，竹筒倒豆似的交代起来：“身高一八六，D大本科生，独生子，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在B区、D区和L区各有一套房，在国企上班，我觉得他性格还行，满幽默的，刚确定了关系。还有什么问题吗？”

    姑姑听完后反而显得不那么急切，似乎是放下了心，说：“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吧。”转头又看向楚风，更加痛心疾首，“你妹妹都找到对象了，你真是要急死我们！”

    堂妹扒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坐在旁边喜滋滋地看戏。楚风无语，怀疑自己是中了她二人的套了，只能赔着笑继续听姑姑的婚姻观，最后对方得出了不结婚就是不道德的结论，楚风一个头两个大。

    幸而饭总有吃完的时候，又过去一个半小时，姑姑终于鸣金收兵，说要和堂妹去商场逛逛，问楚风是否同行。楚风推辞公司有事，终于把她们送走，总算是松了口气。结完账以后，他让服务人员帮忙打好包，提着外带盒准备往商场的地下停车库走，在电梯打开的瞬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而对方也似乎很是吃惊，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挂上一个笑容：“好巧啊。”

    温慕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界太小，总觉得自从楚风回国以后，遇到楚风的频率高到有些离谱。

    她现在正和楚风坐在某家咖啡店的一角，其实她不太爱喝咖啡，但是商圈里喝茶的不多，奶茶店又大都过于逼仄，不适合久别重逢的好友坐下来聊聊。

    “这一带真的大变样了，我出国之前这里都还在建，回来倒是都建好了。”楚风自然地找到话题，温慕娥松了口气，她确实不知道该讲什么。

    “是啊，但是也挺不好的，以前那家特别好吃的羊肉米粉店就关门了。”温慕娥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了下去，“宋霏扬还不死心，跑去问老板搬店到哪里去，结果老板说钱赚够了之后不干了，她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要骂两句。”

    楚风也还记得那家羊肉米粉店。

    当时开在路边，不大的一家馆子，等着吃的人倒不少，桌子支到人人行道上了也不够坐，早中晚时常是有人端着碗蹲在边上吃。宋霏扬尤其喜欢那家馆子——其实他和宋霏扬并没有太多接触，但对方常常约了温慕娥周日下午返校之前去吃，因为怕人满为患，所以她们每次都卡在两三点去——那个时间人倒是不多。因为他和温慕娥有时在约会，所以也顺道去吃过几次，味道确实不错，就是宋霏扬每次看他的眼神都略不善，似乎很是介怀自己蹭了她辛苦卡好的时间。

    于是楚风说：“确实很好吃，真可惜。”

    “是啊，”温慕娥叹了口气，“现在就很难找到那么好吃还便宜的店了。”因为心情始终还是有些低落，她蓦然生出了几分惆怅来。

    楚风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却斟酌着自己是否能擅自提问关心。他们实在是太久没联系，骤然重逢，何况是这样无防备的重逢，总让他觉得难以把握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他接着她的话岔开话题：“刚刚我们出来那个馆四楼有一家挺好吃的家常菜的，我刚就是打包那家的，价格也还不错。”

    “我好像听宋霏扬说过，”温慕娥顺口问，“你一个人出来吃那么好啊？”

    问完她才觉得自己是不是问得有点太多，心里尴尬，所幸楚风好像并不在意，答道：“和姑姑还有堂妹出来吃的，说是回国后还没和我一起吃过饭，特意叫我出来。”

    楚风有哪些亲戚，温慕娥也是知道的，她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快速地把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笑了笑：“她确实一直很挂念你。”

    他们确实太熟悉彼此，说到这里，楚风便也放松了下来，吐槽道：“还情愿她少挂念一些事，现在一见面就开始催婚，感觉头都大了。”

    “呃……”话题一下子跳到这里，毕竟是人家自己家里的私事，温慕娥觉得自己也不太方便开口，又实在没有类似的烦恼，只得含糊地说，“唉，其实这个年纪也可以考虑啦，你女朋友难道不想结婚吗？”

    楚风有些讶异，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脱口道：“我没有女朋友。”

    温慕娥也很惊讶，说：“我看你头像还以为是情侣头像呢。”

    “……”楚风回忆了一下自己社交帐号的头像，才想起来这么回事。嗯，最初也确实是情侣头像没错，那是他和齐阅才在一起后不久的一张合影，当时齐阅热情高涨地和他提出用这张合影做各自社交帐号的头像，不过大概半年后对方便兴致缺缺地把头像换掉，以至于楚风完全没觉得这是在分手后需要替换掉的。他不由得想，莫非也是因为这个所以给了旁人一种他还对齐阅念念不忘的错觉？

    在楚风想这件事的同时，他的脑海里却闪过另一个念头，而那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什么意思？温慕娥有下意识地关注他的感情状况吗？

    他强做镇静，不动声色地问：“你家里人会催你吗？”

    “我家还好吧，但是……”她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飘忽，最后脸上隐约有些难过，她笑了笑，“反正催不催都是那么回事吧。”

    她虽然微微地笑着，眼里却迅速积累起一层水汽，她连续眨几下眼，这个动作甚至有些俏皮。

    可是楚风在温慕娥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每次她伤心却又逞强时就是这样。总是忍不住想哭，又太好面子。

    楚风知道她不想被窥探到想法，于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装作没有发现，微笑说：“你确实一直都比较有主意。”

    温慕娥很快调整好情绪，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只要我单身得够坚定，催婚就追不上我！”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放屁，她哪里是单身得够坚定，分明就是根本遇不上与她投契的人。

    楚风并不了解温慕娥这些年的感情状况，自从断开联系以后，他再没主动打听过温慕娥的事。最初是因为要适应那边的学习生活，他实在没有太多闲暇去想这些事，后来稍微适应节奏以后，却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打听，以免徒增烦恼。但听温慕娥这样讲，楚风想，她现在应当是单身。

    之后的话题便岔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温慕娥向楚风打听了国外的生活，又在有来有往的对话中将自己这几年去哪儿旅行、工作内容之类的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后两人一同去吃了晚餐，楚风将温慕娥送回小区，在温慕娥下车之际还有些晕晕乎乎。

    而楚风在驾驶位上，微微向前倾身，离车外的温慕娥更近些，露出和煦的笑容，对她说：“回见。”

    温慕娥与他道别，一直到上床，才翻了个身，咂摸出些不对味儿来。

    什么叫“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