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鸣鸾殿不知用的是什么物料而建,浅薄的日光映在上头竟能泛起层层金光。

    此处未经传召鲜少有人会来此地,平日里圣上处理政务不喜人打扰时,苏公公便在门前站定,瞧着蓝天白云,偶然有飞过的鸟儿还能逗个趣儿。

    今日同往日并无差别,他正抬首欲望向屋檐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他的视线中。

    本就极少人会前来,这位更是稀客。

    他快步上前,在石阶前行至秦玉夜的身旁。

    “殿下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听闻祁王同王妃去顺州不过几日便回京,今儿刚到渡口。

    “圣上今日可好?”秦玉夜问道。

    苏公公闻言又怔了怔,可是去顺州遇着什么事儿了?竟会关心起陛下来了。

    苏公公哀叹一声,“前些天不知怎的了,头疾突然犯了,叫太医只说是天气转凉,无可避免,卧了三日,只能吃些流食,用了好些药,今儿方能起身,便说要来处理政务。”

    陛下病重,卧病时连话都说不出,宫里宫外都瞒着,苏公公知陛下最是喜祁王,万没有瞒着的想法。

    “如今歇下了吗?”秦玉夜垂眸道,瞧不出他眸中的情绪。

    “用药后歇下已有些时辰了,奴婢进去瞧瞧。”

    秦玉夜颔首,望着苏公公进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一瞬,苏公公便含笑出来,“殿下进去罢。”

    鸣鸾殿中的药味比上次还要重些,绕过屏风,见圣上坐至踏上,面上没什么精神,十分憔悴。

    “来了。”

    连说两个字都觉着吃力。

    “同新妇到顺州可玩得开心?来,同父皇说说顺州的趣事儿。”

    此时他不再自称孤,反而是自称父皇。

    秦玉夜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欲言又止之意。

    苏公公替秦玉夜倒了杯茶便识趣地辞身了。

    “算不得什么趣事儿,陛下注意龙体,按太医的医嘱来。” 秦玉夜替圣上温了杯水,

    “孤的身子孤知道,孤大限将至,放心不下的,惟有这江山和你,是孤食言了,曾答应过你母妃要保护你却未做到。”

    圣上抿过一口秦玉夜温过的水,只觉这水暖至心中。

    “说吧,今儿有什么事要同父皇说。”

    他对这个儿子最是了解,若是无事绝不进宫,上一次如此,还是为了贺家之事。

    如今圣上身子欠佳,说话用食都十分吃力,不知直说会不会让他受到刺激。

    秦玉夜终是思忖了一下,“顺州渡口的江水有些异样,从顺州到上京的船近段时间也多了起来。”

    圣上闻言盯着秦玉夜好一瞬,才轻轻颔首,“孤知晓了,会命顺州节度史去查。”

    他欣慰一笑,“留下来陪孤吃两盏茶罢。”

    *

    祁王府内,露生唤了窦嬷嬷到锦云川商讨事宜,方才坐下,连福便递来消息道梁王妃登门拜访。

    她在赏荷宴上见过梁王妃一面,听闻她将世家门第看得很重,绝不同低门低户的女子说话,吃穿用度亦是要上等的。

    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她早就想过有这一天,故而起身道:“那我便去会会。”

    梁王妃已然在花厅上端坐着,她身板坐得挺直,举手投足间确有世家贵女的风范。

    此时正端着茶盏啜茶,见露生进来并不觉得意外,只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轻声冷笑。

    “我先前还未见过你,一早听闻祁王妃是个清冷美人儿,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梁王妃撩起衣袖将茶盏放下。“祁王妃快过来坐吧。”

    明明是在祁王府,她这一言倒好似是在梁王府。

    露生并未因此不待见她,反而是将笑意盈在脸上,“缘是要到梁王府去拜访梁王殿下和您的,只是成婚前三日府中事宜实在多,后来又去了顺州,这才回来不到两个时辰,便想着过些日子再去。”

    梁王妃闻言摆摆手,“倒也不必,我们梁王府不是谁都能进的。你也不必同我套近乎,梁王和祁王都是圣上的血脉,可如今分府了,便是两家人。”

    露生淡淡“哦”了一声,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啜了一口茶,“那不知今日梁王妃来是有何事?”

    梁王妃同露生说话事从未直视过露生,这时才望向露生同她笑了笑,“我们上京人自小学习规矩,虽是两家人,可到底是皇室宗亲不是,走动走动总该是要的。”

    “您说的是。”露生应下她的话,又同素鸢道:“去取些上好的点心来。”

    “你们祁王府常年没个主子,能有什么上好的茶点?”梁王妃睇了露生一眼,满是鄙夷。

    “殿下追求自由,那些个条条框框的他嫌繁琐,把府中事宜都交给连福,他还落得个清闲,至于主子不主子的,殿下都不在乎,我想外头人也不必替他操心,您说是吧?”

    露生替梁王妃将茶满上,一双含笑的眸子直直望着梁王妃。

    梁王妃面上的笑意倏然停滞。

    二人就这般对视了半晌,终是露生先道:“您喝茶。”

    “你在宰相府时也学不到什么管家事宜罢?”梁王妃直问道,她已不想同露生多说些废话。而后挥挥手,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便上前来。

    “你新婚我也送不了你什么,这是玲儿,是我姨母家的女儿,你过门之前府中也每个管婢女的嬷嬷,你带来的那几个都不够你差遣的。玲儿学过不少事宜,便让她留下替你理一理事儿罢。”

    看着玲儿的身段,梁王妃满意地笑笑。

    露生有些许震惊,这世上万没有给新婚夫妇塞人的道理,她是梁王妃,竟会作出此事?

    她只好假意不知,“谢过王妃的好意,只是我方过门,想着后头几日先把府中下人理清,府中不需这么多人,我想着遣散一些,届时也好管,便不用劳烦玲儿姑娘了。”

    梁王妃闻言有些着急了,她原以为露生会直接收下,这时也不饶弯子,直说道:“你我都是女子,祁王在外见过的女子多了,你觉得这么多年了,他当真没有别人?他一个男人,除非身患隐疾,不然…… ”

    她冷笑一声,“纵观上京各个王府,哪个王府只有一位王妃的,你呀,可别太天真了,别到时候落了个善妒的名声来,便想起我的好了。”

    “这世间便没有王妃上门塞小妾的道理,玲儿姑娘貌美,便留给梁王如何?”

    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玉夜神色严肃,眼眸紧紧瞪着梁王妃,直到行至露生身旁。

    他握住露生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低头望着梁王妃,话语中尽是不客气。

    “梁王妃登门,府中自有好茶招待,可若是有旁的心思,慢走不送。”他一字一字道。

    他的眸子不同往日那般温煦,竟是有了杀气,梁王妃心里发怵,逼迫自己冷静起身对上他的眸子。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气势凌厉。

    往日里秦玉夜对她只有恭敬,她也从未为难过他。如今竟为了一个刚过门十日的女子顶撞她这个长辈。

    “我平日里叫你一声大嫂嫂,是对梁王殿下的敬重,可你既不尊重我,来我府上欺我夫人,那我也没必要顾及我兄长的面子,请吧。”

    秦玉夜伸手做请的动作,不再让梁王妃呆在祁王府半刻。

    她冷笑一声,“梁王要是知道了,你可知道后果?”

    “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不容忍任何人欺负我夫人。”秦玉夜背过身。

    梁王妃见状也不再坚持,只瞪了在秦玉夜身后的露生一眼,便仰起头向门外走去。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乡野女子,半点规矩都不懂,真是野鸡变凤凰,不过不知她给祁王下了什么迷魂药,叫他这般护着。”梁王妃出了府门道。

    “许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也是有的。”她的侍女附和着。

    梁王妃冷哼一声,“我还真当他是个闲散王爷,你瞧他方才看我的眼神,简直是要杀了我,就为了个乡野女子。”

    她理了理裙裾,“算了,只要威胁不到梁王,便让他守着他的掌上娇罢。”

    *

    “她方才可有伤到你?”

    花厅内,秦玉夜对露生看了又看,保证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后才松下一口气。

    梁王妃本就是挑剔之人,知露生不是上京人,定会对她有所鄙夷。

    “我没事。”露生宽慰他道,“她不是个会动手的人,她将身份看得最重了。”

    “若下次她们来,你便说身子不适。”秦玉夜看着露生的眼眸,眸中已没有方才的凌厉,而是变得温煦。

    “我若是时常这样,叫她们怎么看我?”露生道,“我可是要替你主持中馈的。”

    “不过……”她倏然垂眸,欲言又止。

    “嗯?”秦玉夜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犹豫了片刻,露生细声问道:“你在京外游历时,定见过不少女子罢。”

    秦玉夜闻言有些不解,为何露生会突然提这个。

    不过一瞬他便笑道:“当然,那些女子有清丽的,有明艳的,有苗条的,也有丰满的。”

    露生闻言蓦地抬首看着他的眼眸,旋即收回他握着的纤手。

    谁知秦玉夜握得太紧,又将她的手拉回,而后俯身同她的视线平齐,“可那些女子都不如你。”

    “我……我想起锦云川还有些东西未瘦。”

    露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面上泛起绯红,而后抽手而出。

    她惊讶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心里竟在意起这些了,先前明明同自己说过,他的过去便是过去,日后只要相敬如宾便好。

    她用指尖捏起袖缘,轻咬着唇往锦云川去。

    望着露生匆忙而逃的模样,秦玉夜实在觉着有趣。

    他转头问素鸢道:“方才梁王妃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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