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部分L公司的员工来说，都市中的人仅分为三种：

    后巷的老鼠、巢中的人，还有公司中的牲口。

    不错，牲口。

    不知道其它地区是否也如此，但在L巢的确是这样的。这里的大部分员工都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忽然收到L公司的录用通知函，大喜之下，来不及细想就匆匆与公司签订了合同。

    本来以为能加入作为世界之翼的公司，是莫大的殊荣，人生会因此更上一层台阶，但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份薄薄的合同，让自己断送了未来。

    合同上说，员工下班后也不得离开公司，只能休憩在公司分配的宿舍。

    当然，想要消遣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仅限在公司规定的区域活动。不过公司中大部分员工下班时已经累得能倒头就睡，所以公司提供的几个娱乐场所一直门可罗雀。

    至于L公司安排的宿舍，是纯白色，墙壁上包裹着柔软的发泡材料。

    参观宿舍时的新人们总会打趣说：“像精神病院一样。”

    带领大家的部长便会以微笑作为回应。

    如果那时候能警觉一点。

    如果那时候再深想一下的话——

    ***

    06:00。

    冬季的天空才刚刚翻出一抹鱼肚白，闹钟已经准时响起。

    “叮叮叮叮——”

    尖锐的声音在房间内不停回荡，棉被窸窣攒动一下，一团蓬松的黑发从中露出，伴随着一条洁白的手臂。

    啪嗒。

    随着手臂的落下，世界终于清净了。

    蒂凡妮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刚才那个难得的美梦让她还想再回味一会儿。过了片刻，少女终于揉着眼睛坐起来。

    闹钟上显示06:05。

    蒂凡妮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发。

    昨天的员工评测中显示，她的自律和正义都已经到达了IV级，勇气和谨慎却依然只有可怜巴巴的Ⅱ级。

    蒂凡妮对沙包挥舞着拳头，想：勇气的话仅凭这样的体能训练就能提升，谨慎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训练。

    有空去培训部问问吧。

    一个小时的锻炼结束，再洗个澡，吃完早餐，到达公司的时间正好是8点整。

    “等一下！”

    就在蒂凡妮通过徐徐阖上的电梯门注视一楼硕大的“Lobotomy Corporation”标牌时，忽然听见一声疾呼。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下了开门键。

    下一秒，一个身影挤进电梯，挠着栗色卷发，赔笑道：“谢谢，谢谢。”

    蒂凡妮看了看她鼻梁边的小雀斑：“汉娜，你又差点迟到。”

    “哈哈……”叫汉娜的女孩尴尬地笑了笑，搓搓手臂，“太累了嘛。而且今天起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很闷，就像、就像——”

    她顿了一下，找到个形容：“就像心脏被一枪爆开了一样。”

    “你总是这样说。”蒂凡妮道。

    “这次是真的。”为了增加言语的可信度，汉娜还抱着她胳膊晃了晃。

    这是个很爱撒娇的冒失鬼。蒂凡妮想。

    不过她当然不会如对方所愿就此停下探究：“为什么是枪？除了枪，还有其它很多武器。”

    “因为我擅长用枪呀。”汉娜道，“我身体的状态就像那些被我一枪毙命的小动物一样。”

    还是个白切黑。蒂凡妮在心里叹了口气。

    汉娜是培训部新人，就住在蒂凡妮隔壁。

    一周前刚被带进宿舍参观的时候，蒂凡妮正好在走廊上，听见她兴高采烈的声音：“哇！真漂亮！我第一次住这么干净漂亮的房子！”

    据说这位女孩来自后巷，是难得一见的从后巷爬进世界之翼的家伙。

    蒂凡妮喉咙紧了又紧，没有告诉对方，那间宿舍的原主人偷带了斧头进宿舍，并于一个月前自杀在了这里。

    死状凄惨，内脏鲜血流了一地。

    干净？

    嗤。

    负责收尸的同事们对此见惯不惊，没有一点怜悯，只是大声抱怨着宿舍这边应该加强管理，他们每天打扫公司内部的尸体已经很辛苦了。

    这就是员工宿舍要用软包墙壁的原因。

    签了那张合同，你甚至没有死的自由。你的人生只剩下了为公司创造价值，死也得创造价值的死。

    正沉思间，忽然又听见汉娜的声音：“对了，听说你们部门新来了个HE级的异想体。”

    “HE级？”蒂凡妮心里一跳，定定重复。

    “嗯。”汉娜收回手，背了起来，晃着身子，“据说本来是要送来培训部的，但我们部门已经有‘魔弹射手’这个HE级异想体了，所以就送去了安保部。”

    “……”蒂凡妮一时没说话。

    汉娜拍拍她肩膀，又笑眯眯道：“没关系，HE级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只要按照管理须知行事，一定不会出问题。”

    说起来，魔弹射手就是汉娜负责管理的异想体。

    蒂凡妮思忖一下。电梯已经下到负三楼，两人挥挥手，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培训部在公司最东边，而安保部在公司最西边。

    直到走进安保部休息室，蒂凡妮才想起，忘了问汉娜怎么培养谨慎属性。

    算了。

    下次见面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