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玲玲，

    花有重开之日，将死之人无重生之时。死亡之事，世间寻常，故而我的离开，也没那么忧伤。

    南洲多风雨，风雨吹落了树叶。树叶落于地面融于泥土，又回归自然。我想我也应该如此，黄土白骨，六尺尘埃。

    生死离别，虽然苦楚，可我们早就面对过了，不是吗？

    所以不必因我而哭泣。

    记得，我刚认识你，你才十九岁，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笑起时眼睛弯弯，爱笑同时也因胆小而爱哭。你不似她们，心里事藏于最深处，不显不露。你愿意将那些事摊开来，与其和解。

    童玲玲，应当是快乐的。

    十三四岁，落难离家，十七八岁入了军营，十九岁，你我相识。十九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偏偏来到了这里。见时，我想，如果没有战争变故，你会如何呢？会伴于父母膝下，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总是怜你太小，想要把你护在我的身后。刘成总是对我讲，这样不好，你会缺少成长。那时，我私心地想，有我在，便能护你一生，姐姐护妹妹，队长护队员，理所应当，不成长，又不会怎样。转眼间，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把你当作十九岁的年纪，回头发觉，你早已在我没有关注到的地方好好长大，十九岁的岁月早就过去，只是我不愿放手，总以为你还是十九岁的样子。

    我因年纪，而忽略了你的经历。你比我更早失去保护，更早接触这个时代。

    老成持重也可天真烂漫，你是我们当中的奇人，会我们所不曾接触到的。比如，缩骨功，又比如，口技。你会各类语言，日后前途无量。欧阳兰和柳如烟是对冤家，时常争吵，但心是一处的，有她们俩在，我放心。一些事情，她们无法去做，我相信你。三人一体，谁又敢说不是女子小队呢？

    因你们，我贪恋人间景色，也因你们，我无憾人间事。生而坦荡，死亦坦荡，坦荡而无畏惧。既然无惧，又何怕黑暗死亡呢？

    玲玲，我亲爱的小妹妹，我没有看过的风景，请替我去看。愿你前方平坦宽阔，可大步向前。愿我如风铃，风过铃响，常伴你之耳畔，泠泠作响，玲玲作想。

    1943年夏，

    汝姐

    薛敏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