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天空终于放晴，阳光从层叠的云中洒落。

    “你怎么啦？莉亚，受什么刺.激了？”弗雷德看着怀里的米凯莉亚说。

    米凯莉亚哼哼唧唧地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松手。“我只是发现我更喜欢你了。”她小声说。

    弗雷德眯起眼睛，拂开她被阳光照耀的栗色发丝，露出她浅得快要融进金丝般光线中的双眼。发现她确实在笑，他松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

    “不生我气啦？”他说。

    “哦，弗雷迪。”米凯莉亚红着脸，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对不起，我昨天真不该生气的，我只是……”

    “只是突然变成了一根冒烟的烟囱？”弗雷德问。

    米凯莉亚小心地瞟了他两眼，“对，”她嘀咕着说，“变成了一根烟囱……”

    弗雷德笑了，笑得很大声。

    “瞧瞧我在干什么！”他说，“我正抱着一根烟囱！就像赶着给乖孩子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米凯莉亚觉得自己脑袋直冒烟，好像真的变成了烟囱。

    “我保证今天训练的时候绝对不会再生气了。”她真诚地说。

    吃过午饭，米凯莉亚跟着弗雷德和乔治来到更衣室里。凯蒂和艾丽娅已经到了，正在一个破旧衣柜的角落里翻来翻去。

    “哦，就是这个！”凯蒂说，从里面摸出一件红色的袍子来，看起来有些发灰，好在不是很皱。

    “穿上试试。”她将袍子递给米凯莉亚，“一件备用的队服，看看合不合身，亲爱的。”

    米凯莉亚回头看了弗雷德和乔治两眼，他们立刻背过身去装模作样地吹起口哨。她吸了口气，略有些激动地抖抖身子，随后脱下校服外袍，将那件队服套到身上。

    现在她的脑袋、胳膊，都从正确的地方伸出来了。衣服上沾着灰尘的味道，她因此打了个喷嚏，想伸手揉揉鼻子，却发现袖子有些长，盖住了她的双手。

    “还算合身，是不是？”艾丽娅打量着她说，“有点儿长，但不碍事。”

    “就是闻起来有点像老太太。”弗雷德说，他已经转过身来了。

    凯蒂和艾丽娅都瞪了他一眼。

    米凯莉亚的耳朵红了，她偷偷举起胳膊，想确认自己闻起来是否真的有些糟糕。

    哈利和罗恩走了进来，带着室外阳光和草坪的味道。

    “怎么样，罗恩？”乔治说，冲他眨了眨眼睛。

    “还好。”罗恩简单地说，声调有些拔高。

    “准备在我们面前露一手，小不点级长？”弗雷德说。他正在换衣服，毛蓬蓬的脑袋从魁地奇球袍的领口钻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闭嘴。”罗恩板着脸说，也穿上了他的队服。袍子在他身上倒是挺合适。

    “好了，诸位，”安吉利娜从队长办公室走进来，已经换好了衣服。“你们看起来真不赖。”她对着米凯莉亚和罗恩点点头，“我们开始吧。艾丽娅，弗雷德，劳驾你们帮大家把球箱子搬出去。噢，外面有几个人在观看，我希望你们只当没看见，好吗？”

    尽管安吉利娜的语气故意显得很随便，米凯莉亚还是隐隐猜到了她说的观众究竟是谁。果然，当她跟着大家离开更衣室，来到外面阳光灿烂的球场时，突然听见一阵尖叫声和嘲笑声。她抬起头，看见马尔福、克拉布、高尔和潘西·帕金森正聚在空荡荡的看台中央，声音回荡在露天球场周围，隆隆地在米凯莉亚耳边响着。

    她还算冷静地转动脖子，看见莱安孤零零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戴着显眼的黄色毛线帽，脸上洋溢着快活的表情。

    即使他隔了这么远不可能看到，米凯莉亚还是朝他咧开嘴，露出笑容。

    “那个韦斯莱骑的是什么玩意儿？”马尔福用他冷嘲热讽、拖腔拖调的声音说，“怎么居然有人给那么一根发霉的破木头念飞行咒呢？”

    他的朋友们发出了粗声粗气的大笑，尖声狂叫起来。罗恩骑上自己的扫帚，蹬离了地面，米凯莉亚跟着他，从后面看见他的两只耳朵越来越红。莱安看向那群斯莱特林，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鄙夷和不满。

    “别理他们，”哈利一边说一边加快速度超过米凯莉亚，飞到罗恩身边，“等到跟斯莱特林比完赛，我们就会看到谁在笑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哈利。”安吉利娜赞许地说。她胳膊底下夹着一只鬼飞球，飞着绕过他们，然后放慢速度，停在她半空中的队员们前面。“好了，诸位，我们先传几个球热热身，所有队员注意——”

    “喂，约翰逊，你那个发型是怎么回事呀？”帕金森尖声尖气地问，“怎么居然有人愿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有蚯蚓从脑袋里钻出来呢？”

    安吉利娜把挡在脸前的长辫子甩到脑后，继续平静地说：“现在散开，看看我们做得怎么样……”

    弗雷德没有说话，只是在飞过米凯莉亚身边时很快地拍了下她的肩膀。

    米凯莉亚叹了口气，没有表现出心中陡然升起的烦躁情绪，飞到了球场的另一端，挨着乔治和哈利。

    “哟，布莱恩！”马尔福大声说，声音里带着讥讽，“怎么还骑着那根破扫帚呢！还有那件破袍子，像是五年没洗过！难道你的钱都拿去救济韦斯莱家了吗？”

    “冷静，”乔治在米凯莉亚身边挪动了下身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米凯莉亚感到自己的手心和额头都渗出了细汗，密密地扒在她热得发烫的皮肤上。

    “当然，”她像是想让自己相信一般大声重复了一遍，“没什么大不了。”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群放肆大笑的斯莱特林，而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接住哈利传来的鬼飞球上。她很快抱住飞来的球，一刻不停地朝罗恩抛去。

    罗恩张开手，球擦过他的指尖，向地面落去。

    那些斯莱特林又一次又笑又叫起来。罗恩猛地冲向地面，好赶在鬼飞球落地前把它抓住。他停止俯冲时的动作拖泥带水，差点从扫帚上滑下去，然后他满脸通红地重新升到传球高度。

    弗雷德和乔治交换了一下眼神，但破天荒地第一次谁也没有说什么。

    “继续传，罗恩。”安吉利娜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又传了两轮，伴随着马尔福和他的跟班们嚣张的哄笑声，以及一刻不停的刻薄嘲讽，大家都有些不在状态，尤其是本就紧张的罗恩，他总算接住了球，却在传出去时过于激动，一球砸在凯蒂脸上。

    “对不起！”罗恩呻.吟着说，嗖地飞过去看凯蒂伤得重不重。

    凯蒂的鼻子流血了。弗雷德和乔治向她靠拢过去。

    “给——把这个吃了，”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小东西递给她，说道，“很快血就会止住的。”

    米凯莉亚这会儿不觉得阳光可爱了，只觉得刺眼又燥热。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却感到心跳再次加快，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她喉咙里跳出去。

    “别理他们！”她听见莱安朝他们大声喊道，“不要听一群疯子的话！”

    她的手颤抖起来，还是没有勇气回头，仿佛她不去面对，那些恼人的讽刺就不会冲她而来。

    忍住。她反复对自己说。记住自己说过的，训练时绝不生气。

    “好吧，”安吉利娜说道，“弗雷德、乔治，去拿你们的球棒和一只游走球来。罗恩，快到球门柱那儿去。哈利，一听到我的命令，就把金色飞贼放出去。我们要开始进攻罗恩的球门了。”

    米凯莉亚骑着扫帚上下起伏。她知道马上就是动真格的了，她可以把鬼飞球想象成马尔福的脑袋，然后狠狠地丢进圆环里……

    安吉利娜的哨声响起，她如箭一般窜向天空，在队员间穿梭，像一条在蓝天下游动的鱼。

    秋风的触感是真实的，是镀上金光的双手，轻抚她打记事起的梦想：她是会飞的，比同龄人更加适应天空，无论它是阴是晴，下雨或落雪。

    她接住艾丽娅抛来的球，冲向最高的球门柱，那儿无人防守。

    “停下——停下——停下！”安吉利娜尖声叫道，“罗恩——你没有守住中间！”

    “哦……对不起……”罗恩的脸涨红了。

    安吉利娜训完罗恩，又转头看向凯蒂。“还有你，”她说，“你就不能想点办法止住鼻血吗？”

    “越来越厉害了！”凯蒂声音发闷地说，一边用袖子堵住不断流出的鲜血。

    米凯莉亚扭头去看弗雷德，他神色紧张，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秒钟，然后回过头去看着凯蒂，显然被吓坏了。

    “你给她吃了什么？”米凯莉亚敏锐地飞到他身边低声问。

    “不……”弗雷德少见地有些慌张，“好像是一颗……一颗血崩豆。”

    米凯莉亚的心脏仿佛燃烧起来，甚至能听见它在滋滋作响。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克制住把他踹下扫帚的冲动，拔高自己的扫帚柄，一下升高了好几英尺。

    “快停下！”她对着又一次开始训练的队员们说，“凯蒂不能再飞了！我们得把她送去校医院！”

    “为什么？”安吉利娜也飞上去，停在和她相同的高度。

    “我想我能坚持的……”凯蒂在下面虚弱地说，脸色苍白，手指间血迹斑斑。

    “她很难止住鼻血，这样下去会晕倒的！”米凯莉亚语速飞快地说，“她误吃了会让血流得更猛的东西！”

    “是这样的，”弗雷德小心地说，“我可能给了她一颗血崩豆。”

    安吉利娜板起脸，露出和米凯莉亚一样的表情。

    “好吧。”她说，“凯蒂，你能自己去校医院吗？”

    “我们送她去吧。”乔治马上说，和弗雷德一起朝凯蒂飞去。

    看台上的斯莱特林们又一次大笑起来，甚至吹起了口哨。

    “贝尔激动得流鼻血咯！”马尔福说，“布莱恩，你的两个男朋友就要被她勾走啦——”

    米凯莉亚的身后传来响亮的讥笑声，她本就烦躁的情绪很快升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闭嘴！马尔福！”莱安突然说，“不许你说我朋友的坏话！”

    笑声停止了。马尔福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又是谁？布莱恩的第三个男朋友吗？”

    莱安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低俗的话？”他厌恶地说，“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抱团嘲笑别人的行为很有意思吗？会让你们可悲的自尊心得到那么一丁点儿的安慰吗？”

    “你们这群可怜虫，格兰芬多永远不会输给你们。”他坚定地说。

    “你懂什么？”马尔福的声调猛然拔高，“一个赫奇帕奇，一事无成的饭桶——”

    米凯莉亚如果再忍下去，扫帚柄很快就会被她抓断。

    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正看见莱安抡起拳头，一拳砸在马尔福脸上。

    帕金森尖叫起来，“打人啦！赫奇帕奇打人啦！”

    马尔福被打得踉跄两步，不可置信地看向莱安。接着他冲上去，和莱安扭打在一起。

    又是一声尖叫，来自另一个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伯莎抱着怀里的小蛋糕匆匆跑上看台，身后跟着睁大了眼睛的贝蒂。

    米凯莉亚从余光里看见乔治一下握紧了拳头。

    “一个赫奇帕奇为了有男朋友的格兰芬多大打出手啦！”帕金森依旧在大喊大叫，克拉布和高尔已经加入了这场争斗，把莱安压在了座位上。

    “快停下！”伯莎喊了起来，“别打了！还有你，帕金森，闭上你的臭嘴！”

    “你说什么？”帕金森一下站了起来，和伯莎面对面。

    “我说，闭上你的臭嘴，你这松狮犬！”伯莎毫不退缩地说，一边把小蛋糕塞给贝蒂。

    帕金森嚎叫着，抓住了伯莎的头发。

    “住手，母牛！”伯莎吃痛地说，反手也抓住她的头发。

    贝蒂见状很快将小蛋糕放到座位上，掏出魔杖冲到帕金森面前，却意识到自己才上了一个礼拜学，还什么咒语都不会，于是干脆改用魔杖用力地敲着帕金森的脑袋。

    没等伯莎进行正式反击，乔治已经骑着扫帚飞了过去，精准地跳到她面前，把她和贝蒂整个拦在身后。

    “你想对她们做什么，你这丑八怪？”他恶狠狠地说，眼睛因愤怒而瞪大了。

    “这一击够你好受了吧？”另一边的克拉布喘着粗气说，挥舞着他的拳头。莱安被他死死压着，脸颊破了口子，正在流血。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飞在扫帚上的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米凯莉亚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带动她的心脏猛烈鼓动，灼烧的血液直冲大脑。

    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响，盖过了所有声音，仿佛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快烧开的水壶。诡异的低语声又一次出现，水壶里沸腾着一条嘶嘶叫唤的毒蛇。

    她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它正在朝混乱的中心飞去，四周的温度却奇怪地越降越低。

    她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许，你们，碰，我的，朋友！”每吼出一个字，气温都在降低，直到蒙在她眼前的黑雾散去，她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那些人散开了，马尔福和他的跟班们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瞪着拦在他们面前闪烁着寒光的冰柱。

    它们仿佛从地板间滋生，直直地扎向蔚蓝的天空，尖端锋利得像几把锥子，离高尔的鼻尖只有一英寸。

    她愣在那儿，看着自己不自觉间召唤出的东西，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扫帚上，而是浸在结了冰的黑湖里。

    “布莱恩！你竟然五年级了还会魔力暴动！”还是帕金森的尖叫声，但是透着恐惧与疯狂。

    魔力暴动。

    她静静地飘着，感受到球场上所有的目光，害怕的、不解的、钦佩的，全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正常了。她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