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米凯莉亚是在校医院醒来的。

    她睁开眼,暖黄的烛光在眼前晃动,身下是绵软的白色床垫。她深深陷在云朵般的枕头中,依旧感到浑身酸软,皮肤发热刺痛。

    三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挨个坐在她身边。弗雷德离她最近,皱着眉头,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伯莎坐在他和乔治中间,依旧在无声地落泪,乔治安静地坐在床尾,手里拿着大团的面纸。

    她尝试转动脖子,看见那三人整齐划一地凑近了她。

    “莉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伯莎的双眼又红又肿,校袍的口袋鼓鼓囊囊,里面或许塞满了沾着泪水的纸巾。看来塞德里克的死亡以及米凯莉亚的晕倒令她近乎崩溃。

    塞德里克死了。

    这一事实又一次回到米凯莉亚脑中,像一双大手突然扼住了她的咽喉。她仰起头,大口喘气,像是呛到了一般咳起嗽来,挣扎着想坐起身。

    “我很好。”她虚弱地说,示意弗雷德和乔治拉开帘子,使她能够看见一旁的哈利。

    哈利并没有在她眼前出现,相反,他的病床四周也拉上了帘子,此时安安静静的,里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坐着的人影。

    “妈妈他们正陪着他。”弗雷德小声说,一边握住了米凯莉亚冰冷的手,“他累坏了,需要休息。”

    米凯莉亚感到羞愧万分,自己只是太过脆弱,什么伤也没有,却躺在这里,和不知在迷宫中经历了什么的哈利享受着一样的待遇。

    她简直想立刻跳下床,逃回寝室里,而不是在这里丢人现眼。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先不说庞弗雷夫人会不高兴,就是她面前这三个人,一旦她有想逃跑的趋势,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按回床上,再顺便往她嘴里灌点又苦又难闻的魔药。

    她又往另一边看去,发现不远的病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看上去憔悴而苍老的穆迪教授。他的头发花白,参差不齐,甚至还秃了几块,就好像被人随意剪过一般。蓝色魔眼和假木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原本装着眼球的眼眶空洞洞的,薄薄的眼皮凹了下去。

    “哦,他怎么……”

    “他被囚禁了整整十个月。”伯莎将手拢在嘴边轻声说。

    “十个月?”米凯莉亚迷茫地眨眨眼睛,“那这一年来教我们黑魔法防御术的是谁?”

    “小巴蒂·克劳奇。”乔治说,“我想你不认识他,不过没关系,我们都没听说过。”

    “你一晕倒我们就把你弄来了这儿,因此听到了不少消息。”弗雷德说,“我们听见邓布利多那么说的,小巴蒂·克劳奇……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米凯莉亚的脑袋像一团发酵过头的面团。

    “什么意思?”她睁大眼睛,“他假冒了穆迪教授?用什么?复方汤剂?哦,难怪真穆迪的头发秃成那样,真可怜……”

    “是这样没错。”伯莎说,她接过乔治递来的面纸,把最后一点眼泪擦干净,“小巴蒂·克劳奇受神秘人指使,绑架了穆迪教授,变成他的模样混入霍格沃茨,想办法把哈利的名字丢进火焰杯,然后帮助他进入到最后一个项目,又提前把火焰杯做成了门钥匙,只要哈利一碰到它,就会被传送到神秘人那去。”

    “神秘人?他回来了吗?”米凯莉亚惊恐地地张开嘴,仍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复杂?他为什么不直接在学校里下手?”

    伯莎耸耸肩,“大概神秘人想亲手杀掉哈利吧。”

    米凯莉亚的身体抖了抖,像是有一盆冰水径直从脑门上泼了下来,“那么为什么……”她动动嘴唇,发现自己很难说下去。

    “哈利是和塞德里克一起拿的奖杯。”弗雷德低声说。

    “神秘人复活了,没有人能够阻止。”乔治说。

    “塞德里克中了一道索命咒,”伯莎的鼻子又变得和眼眶一样红了,“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至少没有痛苦……”

    米凯莉亚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神秘人是在哪里复活的?他们被奖杯带去了哪里?”她小声问。

    “几百英里开外的墓地,听说那里埋葬着神秘人的父亲。”弗雷德说,他用手掌把米凯莉亚的手拢住,轻轻揉着它,企图让它变得暖和起来。

    米凯莉亚不再说话,低下头,双眼直直地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一切都成真了……如果她早点意识到的话,早点想办法阻止的话……

    “莉亚,哦,别哭呀……”弗雷德紧张地腾出一只手,用指腹把她不断涌出的泪水蹭去,但是收效甚微——泪水很快布满了她的整张脸,甚至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被子上,洇开一滩水痕。

    伯莎努力控制住的情绪被米凯莉亚的眼泪感染,她又一次落下泪来,开始不可抑制地抽泣。

    弗雷德和乔治手足无措,各自扯下大把的纸巾胡乱地往两个女孩脸上擦,直到一个被捅了鼻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另一个擦痛了脸往乔治肚子上打了一拳。

    “好了,我们都知道这很难过。”弗雷德温和地看着米凯莉亚往纸巾上擤鼻涕,“可是你也不能忽视自己呀,刚才庞弗雷夫人说了,你一定是作息不规律外加情绪不稳定才会受到刺.激晕倒的。”

    米凯莉亚撇撇嘴,不置可否。

    “女孩们,再哭你们可就要把眼睛哭融化了。”乔治揉着肚子,探出脖子想要看清藏在面纸后面的伯莎的脸。

    “多漂亮的眼睛,要是哭成两条缝了多可惜。”他认真地说。

    伯莎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担心自己的眼睛真的成了两条缝,她又迅速低下头,眼泪反而变得更多了。

    弗雷德摸了摸米凯莉亚的脑袋,“等你哭够了就把边上的药喝了……哦求你了,可不能因为不想喝药就拼命哭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很大的嚷嚷声,米凯莉亚听出那是福吉在大喊大叫。

    一旁哈利的床帘被拉开了,韦斯莱夫人起身想要摸清外头发生了什么。

    福吉一下撞开了病房的大门,后面紧跟着麦格、斯内普以及邓布利多教授,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想要就地吵上一架。

    米凯莉亚哭得有些晕晕乎乎,很难集中精神偷听那些复杂的对话。一直到福吉将一大袋金币——是哈利赢得的一千金加隆的奖金——扔到了哈利的床头柜上,顶着他的圆顶高帽大步离开了病房,米凯莉亚才摸清了一个重点——神秘人回来了,有很多工作要做,可是福吉拒不配合。

    邓布利多教授并没有因为福吉的态度而显得过于急躁,他冷静地给大家派去任务,短短几分钟内就开始了召集盟友的行动。哈利病床边的那条大黑狗也终于有机会变回了自己的真身——小天狼星布莱克。

    米凯莉亚只听说过他不可思议的经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尽管他看起来又瘦又憔悴,仿佛一副堪堪用皮肤包裹住的骨架,米凯莉亚仍能透过时光的缝隙看到残留在他身上的优雅——如果他再多长点肉,米凯莉亚确信他将是她见过最帅的人。

    很快,邓布利多的身影也消失在校医院外深不见底的走廊中,校医院里又只剩下米凯莉亚醒来时见到的那些人了。

    “你瞧,哈利已经把剩下的药都喝了,你也该像他一样……”弗雷德热心地把杯子举到米凯莉亚眼前,她嫌弃地挪动脖子想要远离热腾腾、飘着紫色烟雾的魔药——或许是想让她以一种更能接受的心态喝下它,盛放魔药的容器竟是一个精致的茶杯。

    她正皱起眉头想要拒绝,不远处的赫敏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米凯莉亚看见她踮起脚,弓着背,鬼鬼祟祟地挪到窗台边,双眼牢牢注视着的角落里,有一只小小的、圆圆的甲虫。

    米凯莉亚的脑中警铃狂响,她一下坐起身,一把抢过弗雷德手中的茶杯喝干了魔药,顾不上嘴角滑下的液体,在大家惊恐的目光下跳下床胡乱地踩住自己的皮鞋,几乎是在一瞬间转移到了赫敏身边。

    她的脸因为满嘴咽不下去的魔药而痛苦地拧在一起,只能晃了晃茶杯示意赫敏。

    赫敏会意地点点头,随手抄起了哈利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拿在手里。

    米凯莉亚费劲地将魔药咽进喉管,缓缓将茶杯举过窗台。那只甲虫背对着她们,似乎正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拥抱在一起的哈利和韦斯莱夫人,翅膀因兴奋而有规律地晃动着。

    她屏住呼吸,丢给赫敏一个眼神,而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响亮地将茶杯扣在了窗台上,把甲虫牢牢困在里面,发出无比清脆的敲打声。

    韦斯莱夫人一下将哈利放开了,她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她们。

    “对不起。”赫敏低声说,一边将书抵在窗台边,看着米凯莉亚小心地将茶杯挪到书上。

    赫敏接手了杯子,她死死按着它,与米凯莉亚对视时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米凯莉亚回过头,看见拼命扒拉着弗雷德和乔治的伯莎。她姿势怪异地杵在那儿,朝她们欣慰地笑了。

    丽塔·斯基特彻底落入了她们的手中。

    “我想,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写东西了。”赫敏轻快地说,坏心眼地用指甲敲了敲茶杯的表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米凯莉亚勾起嘴角,发现自己没法回应她了,她的脑袋变得异常昏沉,赫敏的脸在她眼前分离又重叠,世界变得黯淡无光,好像有人偷偷熄灭了烛火……

    她喝下的魔药显然开始起作用了。

    米凯莉亚径直倒了下去,并没有落到冰冷的地板上,而是软乎乎地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睡吧,好姑娘……”

    是弗雷德的声音。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鬓边,赶在意识消失前传递到了温热的、扑通跳动的心脏中。

    弗雷德把她轻轻放回床上,掖好被角,自己则重新坐回椅子里,在夜晚剩下的时间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在睡梦中依旧潮湿轻颤的睫毛。

    米凯莉亚绝对不会想到,第四学年的末尾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离开学校前的最后一场晚会是灰色的,邓布利多郑重地告诉每一名学生,神秘人回来了。

    “我们失去了一位很好的人,他本来应该坐在这里,”他指了指赫奇帕奇的同学们,“和我们一起享受这顿晚宴。我希望大家都站起来,举杯向塞德里克·迪戈里致敬。”

    大家默默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嘴里沉重地念叨着:“塞德里克·迪戈里。”

    “请记住塞德里克。当你们不得不在正道和捷径之间作出选择时,请不要忘记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男孩,就因为与伏地魔不期而遇,就遭到了这样悲惨的厄运。请永远记住塞德里克·迪戈里。”邓布利多用低沉浑厚的声音说。

    米凯莉亚下意识地看向哈利的方向,他没有抬头,只是悲痛地望着桌面。

    她不能怪哈利,对于塞德里克的死,最自责的人一定是他。

    米凯莉亚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同行的除了她的朋友们,还有仍被困在玻璃罐里的丽塔·斯基特。自从她没法再写文章之后,赫敏巴不得一天能收到三份《预言家日报》。她们一致决定把丽塔带回伦敦,然后才会放飞她。

    他们挤在包厢里,顺手给过来挑衅的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丢了七八个恶咒,将面目全非的三人丢到走廊上,而后关上厢门,又一次玩起了噼啪爆炸牌。

    也正是在这时候,弗雷德和乔治告诉了大家关于赌金的一切。

    显然他们再也拿不回自己的本金了——卢多·巴格曼在比赛结束后就逃跑得无影无踪。

    “我们总算弄清了怎么回事。”乔治说,“李·乔丹的爸爸向巴格曼讨债时也碰了钉子。”

    原来巴格曼向妖精借了一大堆金子,世界杯赛后,它们抢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金币,仍然不够还清他的债务。为了摆脱这一切,他竟往哈利身上押了一大笔钱,和妖精们赌哈利会赢得争霸赛。

    “噢,怪不得他总想帮助我赢呢!”哈利说,“好了——我确实赢了,不是吗?他可以把你们的金币还给你们了吧?”

    “才不呢!”乔治摇了摇头说,“小妖精的表现和他一样恶劣。他们说你和迪戈里并列第一,而巴格曼赌的是你大获全胜。所以巴格曼只好匆忙逃命了。第三个项目一结束,他就逃跑了。”

    乔治叹了口气,又开始发牌。

    “要我把零花钱给你吗?”米凯莉亚凑到弗雷德耳边小声说。

    “才不要呢,”弗雷德气呼呼地说,“难不成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米凯莉亚咧开嘴,“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租一间小房子,每晚都挤在一张堆满了衣服的单人床上,度过充实的一生……”

    弗雷德打了个寒颤,手中的牌在他面前爆炸了。

    直到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赫敏、罗恩、伯莎纷纷拖着行李离开了隔间,米凯莉亚又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哈利救世主般的圣洁光辉。

    他叫住弗雷德和乔治,把自己赢来的那一千金加隆的袋子塞进他们手里。

    “拿去,”他坚定地说,“我不想要这钱。”

    弗雷德和乔治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突然疯了。

    任凭他们怎么说,哈利都不再动摇。

    “这是给玩笑商店的,”他目光坚决地望着他们,“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很快就会需要比往常更多的欢笑了。”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哈利便头也不回地跨过横在地上的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大步离开了车厢。

    “怎么样?要开始物色小房子了吗?”米凯莉亚拉了拉弗雷德的袖子说。

    弗雷德仍呆呆地掂着手中的袋子——他第一次知道一千金加隆是如此沉重。

    “不,”他出神地说,“等我们以后赚了钱,买的房子厕所都该比你的卧室大。”

    米凯莉亚噗嗤一下笑了,她提起箱子,踩着克拉布走出车厢,迎向灯火通明的站台。

    哈利说的没错,很快他们就需要更多的欢笑了。

    但是现在——至少此时此刻——她仍愿意感谢这一切。

    “暑假见!”她回过头,朝弗雷德和乔治大声喊道。

    她看见他们笑了。

    弗雷德摇摇头,“明天见。”他笑着说。

    “明天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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