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让清在两天后醒来，因为副作用她整整昏睡两天，起来之后，第一反应是摸口袋里的手机，然后发现没有。

    她最担心李菜弃她而去，这样，自己可谓是真正的穷光蛋一枚了。

    不至于这么惨吧？她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有露宿街头，而是回到自己包下的标间。熟悉的白色让她心安。

    可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从胃部涌起的恶心感让冯让清头晕目眩，下一秒，她捂着嘴巴赤脚冲向卫生间。

    几乎是要把胃部整个掏出来，翻个面那样呕，将整个胃袋吐得干干净净。

    整个房间瞬间充斥着难闻的呕吐物的味道，李菜就是在这时候刷卡推门而入的。

    他手上拎着白粥和小菜，以为冯让请还没醒，一时应对不及，差点被这股冲人的味道刺激得厥过去。

    不过他抱大腿的姿势很标准，立刻把手上的食物一放，屁颠颠地跑过来，又是递毛巾，又是搀扶冯让清站起来。

    “老板，你醒了？”

    冯让清点了点头，因为长时间躺着不动，外加饥肠辘辘，她现在脸色极差，嘴唇发白，一副快死的样子。她摸了摸腺体，那处软肉竟然平下去，说明之前那针抑制剂对她的身体伤害有够大的。

    一个正值壮年，而且拥有标记关系的Omega伴侣的alpha，该说是腺体活跃度最高的年纪，竟然差点被一针抑制剂给搞萎了。

    但是再气愤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吃哑巴亏。

    冯让清默默走向餐桌，打开李菜带来的白粥，默默进食。

    “老板。”李菜坐在她对面，磕巴了很久才开口。

    “说。”

    “我怕说了影响你食欲。”李菜叹了口气，“但是不说我又憋得慌。”

    冯让清咽了口粥，睨他一眼，“爱说不说。”

    李菜的脸苦下去几分，“您先吃，老板。”

    冯让清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才觉得胃舒服一点，她按了按肚子，一边说：“有什么要说的？”

    “老板，你上次在赌场信息素失控，被安保拉入了黑名单，我还在想办法把你放出来呢。”

    冯让清的脸色一下子臭下去，“我谢谢你啊，刚才没说。”确实影响食欲。

    回想自己信息素疯狂逸出的情形，冯让清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s就还在拍卖行里面，而且因为某种原因，他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逸出了。

    不对，冯让清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那种情况下，她所闻到的信息素味道究竟是不是s的，还要打个问号。

    事前所说，信息素虽然是身体所释放的东西，但同样也会受大脑影响，如果一个Omega的情绪不佳，那么他的信息素一定不好闻。一个正处于易感期的Omega，因为大脑正处于无边的快乐中，信息素自然也甜美得不得了。

    那时候，她问道的究竟是谁的信息素？

    冯让清皱着眉头，直到李菜已经把东西都收好了。他坐在冯让请对面，等待老板下一步指示。

    冯让请自然是叮嘱他好好搞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快完成计划的第二步。

    李菜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最近沙漠星不太平。”李菜叹了口气，“虽然咱们这一直没怎么太平过，但这种气氛我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是只有两个人的环境，但李菜还是惊恐地看了看四周，低下声音对冯让请说，“都死了两个人啦！”

    冯让清却纳闷，“每年死亡的人不计其数，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你在害怕什么？”

    李菜摇了摇头，“不是的，老板，这不一样。”

    他阴恻恻地说：“这次啊，死的都是有钱佬，而且，死得特别惨！我们那都炸场子了，最近人流量少了好些！”

    冯让清把他推开，“那不正好，你再费点心思帮我打听打听。”

    “就是打听了才担心！老板！我听他们说，死的……都是我们赌场的sssvip！”

    李菜忧心忡忡地说：“老板，我看你还是别去了，要是……要是……”

    席卷而来的风将玻璃窗吹得呼啦作响，冯让清转头去看，耀眼的太阳下，只有婆娑的树影摇晃。

    人声鼎沸中，从李菜口中表达出来的恐惧并不真实，更像是谎言。冯让清没放在心上，她拍了拍膝盖，从椅子上站起。

    李菜站在原地帮她收拾垃圾，然后细心扎好口袋带走。

    临走时，他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碎钱，摆在桌子上，那两枚硬币甚至在桌面上滚了十几厘米。

    “老板，晚上千万要小心呀。”他小心叮嘱。

    冯让清摆了摆手，“知道了。”话里话外倒是嫌他罗嗦。

    如果死人的身份都这么恰巧，那么对方的目的性该是很强的，为什么呢？仇富？

    冯让清知道李菜忧虑的真正原因，正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沙漠星，在这个灰色地带，仿佛三大机构的管辖是一种笑话，不过是高高悬于天上的月亮，永远落不下来。在这片土地上行走的，是另一种从地里生长出来的秩序。

    但计划要照常进行，并不会受到这种似乎与他们无关的事件影响。

    三天后，冯让清的名字从黑名单剔除。在李菜的溜须拍马和冯让清的钞能力下，冯让清成功于这周拍卖会前拿到高级入场资格。虽然她依旧没办法参与最后的拍卖，但好歹可以一睹拍卖品的真容。

    会前，李菜给她送来普通拍品名单。他们假装交流拍品时，真正耳语的内容确是关于今晚的压轴品。

    Omega。

    在远渡星系中，因为人口的极度稀缺，唯一可生育的生殖性别——Omega变得极其珍贵。所以，由生物中心专门对星系中所有的Omega进行编码，并植入身份识别器和定位装置，以此来进行管理。且，为了保护脆弱的Omega，其与alpha的标记关系也受到三大机构保护，一旦alpha背弃了标记，会立刻受到惩罚。

    那么，一个体内并没有身份识别器和定位装置的Omega，并且怀有六个月身孕，已经存在标记关系，却可以任人玩弄，这样的玩物，对于那些猎奇的alpha来说，该有多诱惑呢？

    怀孕的Omega，其身体受到激素影响，即使是男性，胸脯也会涨起，变得饱满。身体自然也变得愈发敏感，他们的精神在孕期中不断受到来自胎儿体内的alpha信息素的冲击，在一波一波，无法停止的浪潮中，将自己的身体随时保持在最脆弱的状态。

    然而，这个Omega却有着狼一般的眼神。

    太漂亮了。

    当冯让清穿过人潮，看到玻璃箱中的s。他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长袍，静静窝坐在其中，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他的脸。但双眸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太漂亮了，虽然是储真的皮囊。但与储真截然不同的漂亮，这种美是锐利的，带着刺的。好像稍有不慎，就会用自己的鲜血去滋养这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众人沸腾了。

    李菜说：不仅如此，这个地下拍卖行的老板甚至出于恶趣味，让s作为裁判参与这场游戏。为拍卖这件物品增添更有趣的光辉。

    一旦入局，就要努力拿下这个可怖的omega，如果成功，可以卷走全部筹码，如果失败，则失去性命。

    聚集在这里声色犬马的alpha中，没有一个会忌惮omega的能力，即使s看上去已经足够厉害了。出于生殖性别的优越性，他们天生就会蔑视omega，并且尝试用最粗鲁和下流的信息素去征服对方。

    令人可惜的是，这种方式虽然不耻，但相当有用。

    他主动选择杀人的吗，还是被人意外发现有那种能力，于是遭到了胁迫？

    冯让清没有举价的资格，她只能藏匿于人群中，抬眼，如同俯首一般看着台上的s。她的喉头发紧，一股血腥味从喉间传来。冯让清伸手，用指腹抚摸过唇角，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紧张到咬紧下唇，活活把嘴唇咬破了！

    拍卖师兴奋地拍下锤子，“好！刚才3号客人叫出了目前全场最高的价格，看来对我们的极品拍品非常感兴趣啊！我也可以给您打包票，绝对值得！”

    炫目的灯光只剩下一束，照射在s的身上。当他被明确的价码标记后，他的脖子上被人带上了一块号码牌。这间1立方米大小的玻璃箱被两人一同推到后台。

    拍卖会也随之结束了。

    冯让清瞪着双眼，死死地看向通向后台的出口。即使有千言万语，自己现在也说不出来！

    只下一秒，李菜结束工作跑来她这里，他着急忙慌，差点在冯让清面前栽了个跟头。

    “老板……老板？”李菜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冯让清将双手按在身前的椅背上，她转头看向李菜。后者在她的眼里读到了一种诡谲的情绪，这种情绪绝不会轻易平静。

    平静是因为正在思考。

    李菜惊恐万分地缩了缩脖子，“怎么样，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吗？”

    冯让清展颜微笑，她问李菜：“今晚是谁买走了那个Omega？”

    她迈开步子往外走，一边一字一顿地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拿我的Omega搞什么名堂？”

    s没有服用抑制信息素的药物，为了诱惑alpha上当，刚才他的信息素从玻璃箱中逸出一些。

    通过信息素让alpha神魂颠倒，这是Omega惯用的手法，一种最低级的勾引，一种利用生理特性的勾引，简直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最有用，信息素之下，无论是再冷静理智的alpha，也不过是野兽。

    如果不是标记关系，冯让清恐怕又要失控了。

    但。

    这味道不苦。

    一个赤身被关在玻璃箱里，等待被卖出一个好价钱的Omega，面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的alpha，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他不害怕。甚至于感到兴奋。

    所以，信息素不苦。

    而且，兴奋到忘乎所以，甚至没有从这些交织在一起的信息素中，识别出自己的那一股吗？不然，s应该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

    冯让清这样想着。

    夜晚，只有在沙漠性平坦的地表上，才能看见的，常年可窥见全貌的模拟月亮已悄然悬挂。冯让清站在一座洋楼门外，抬头看向那间透着光的房间。

    她亲眼目睹s上了那辆车，然后行驶到这座洋楼。

    冯让清握紧双拳，很想立刻冲上去做点什么。但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必。

    因为s不是被迫的。

    算上这次，s至少在这间赌场参与过三次拍卖，以他的能力，即使最差的情况下，在第一次也有机会逃走。他完全可以联络自己，如果不愿意，他也可以回到那艘旅行船，继续他的旅程。还有……还有很多种可能。

    但他几次三番地回到拍卖会中。说明，他有非回来不可的理由。

    冯让清蹲在阴影里，凉风习习，风将她的脸颊吹得冰冷。她伸手，用掌心揉搓自己的脸颊，企图回暖。这时候，头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短到，冯让清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猛地抬头看去，因为目中的画面，瞳孔剧烈震颤。

    在月光的背面，s坐在窗台上，把玩着他那把珍视的小刀，微笑着。

    刀尖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