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

    储真的妊娠反应根本没有结束。这是医生的原话,两个人从医院出来后,都很沉默,原因却不一样。

    对于冯让清而言,储真的呕吐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体内灵魂的转换有加剧的趋势,可是自己丝毫没有看出来。

    她感到愧疚不已。

    因此又联想到自己和储真朝夕相处,竟然没有察觉到s苏醒的苗头,而让储真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她又对此感到懊丧。

    如果储真可以听见,她多想对他说声对不起。

    光是想想储真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勉强压下难受感觉的样子,冯让清的心就疼得拧了起来。

    而对于s来说,他原以为那种反应已经远去,自己可以坐享其成,现在来看,他似乎要为这个孩子承担许多与他无关的责任。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安静的空气都不流动,半晌,冯让清哽着喉咙低声:“不要乱想。”

    乱想?

    S一愣,转过脸看她,扑鼻的信息素气味已经因为冯让清服药渐渐消散。否则他根本没办法跟冯让清共处一室。

    “什么?”

    “你那天去诊所想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凭什么?”

    凭什么?

    这有什么好凭什么的?冯让清目视前方,在红灯处踩下刹车,车子往前晃了一下。s抓住安全带,气急败坏地怒骂:“你干嘛!”

    她想干嘛?冯让清看着眼前跳动的红灯数字,那晃眼的红色在她的瞳孔中不停刺激,她抿了抿唇,转过脸,看着s。

    那张她太熟悉的属于枕边人的脸,此刻容颜的背后藏着另一个陌生且令她生厌的灵魂——

    她想干什么?

    冯让清启唇:“我不是储真,没那么温柔,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这句话是警告,s听出来了。他惊恐的看着冯让清,警告她不要乱来。

    然而其实冯让清什么也没有做。她甚至没有激发自己的信息素,对s进行精神压迫,她只是做着往常的事情,在绿灯亮起的时刻,踩下油门,带着s一起回家。

    他们在那个档口,都感觉到有一种面向死亡的冲动在冯让清的内心出现。那炸眼的红色倒计时,可以是车辆起步,也可以是生命终结。

    一脚油门的事。

    s知道冯让清的命门在哪里。

    如果他向冯让清承诺,自己会到时间就把身体还回去,那么他们可以相安无事地相处一阵子。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冯让清会对他很好,不会让他独自面对难以忍受的妊娠反应。他们可以做很默契的同居室友。

    如果他坚决表示自己要霸占这具身体直到永远,那么当冯让清认识到希望破灭,就会选择同归于尽。这种选择,可以来得很早,也可以来得很迟。全看冯让清的心情。

    这个女人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如果他觉得沉没成本太高,放弃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只要她决绝地认为那样是对的,那么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车子停在楼下,冯让清熄了火。她转脸看了s一眼,又默默把脸转回去,从副驾驶的工具箱里抽走一根烟,推门下车。

    s将安全带解开,喉咙里剧烈呕吐过后的灼烧感还没褪去,他急急拧开一瓶水灌进嘴巴里,匆忙中,水流入了胸口。冷得他打了个颤。

    冯让清孤身站在树下抽烟,她的侧影那么瘦削,笔直,像一根木头。

    同样,也安静得吓人。

    风吹拂着树叶发出刷刷的声响,树荫扫下玻璃窗,偶尔有晃眼的阳光刺入s的眼中。

    他回忆起自己最先苏醒的画面。

    是在那座塔楼。

    在储真的精神最脆弱的时候,他从深层意识中醒来,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冰冷、黑暗、逼仄的小房间,窄窄的窗,阴湿的阳光。他睁着眼睛,看着残破的天花板,以为自己在受苦,于是又闭上眼回到深层意识中。

    他想回去,其实他回不去了,在意识中打转。他透过储真的眼睛,看到了属于这具身体的alpha,他不可避免地因为生理的吸引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

    储真是在冯让清家里彻底放弃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的,因为他潜意识里在呼救,希望有一个更强大的精神来帮他度过这次危机。

    于是s彻底醒了过来。

    过去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一边忍受剧烈的疼痛,一边游刃有余地逃避追捕。然后他可笑地发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面对的永远是同一个人。

    赵显。

    只是有些情况不一样了。他拥有了更独立的意志,那是从储真处移植过来的意志,关于——喜、怒、哀、乐,爱,和恨。

    他恨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逃离他成为这次苏醒最终极的目的。

    肚子猛地传来动静。s从回忆中醒过神,他抬头,在摇晃的树影中,看见冯让清的眼睛。那是一双悲悯的眼睛。

    s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可以对这个女人说的,只有妥协和示弱。

    冯让清将烟头捻熄,扔进垃圾桶里。

    她缓步走来,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人嫉妒和愤怒。她怎么能那么快从失态中回过神来,然后捡起这层优雅的皮。

    s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冯让清,直到她站在窗边,敲了敲玻璃。

    窗户落下来,冯让清微笑着,极为和善地问,“想得如何?”

    s说:“我会把他还给你。”

    冯让清露出一个“好孩子”的欣慰神情,“好的,那我们回家吧。”

    s把车门拉开,一边说:“可是暂时还不行……”

    车门开了个小缝,冯让清回身,一脚踹向车门。门又“咚”的关上。

    s受了力,往后倒了倒。他惊惧地发现,如果不是储真,冯让清对这具身体也没那么在意。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手抚在肚子上,一只手抓着车把。

    “你干嘛?”他爆喝,“你疯了?”

    冯让清的手穿过车框,抓住s的领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还是说,你是受虐狂,想要帮储真承受妊娠反应?”

    “如果我现在把身体还回去,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s质问,他盯着冯让清的眼睛,在这双清澈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的灵魂,储真的皮囊,他在和谁对话?他在问谁?

    他张口,“你告诉我?”

    眼睛里的人也张口:永不。

    s冷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的给你。但是身体我要使用一段时间,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那是多久?”

    “一年?两年?”s歪着头,“等我玩腻了,我就会还给他了,或者你在帮我找一副身体……”

    冯让清怒不可遏,“你在耍我吗?”

    “我没有说不还给你,你不用这么激动。我会还给你的。”

    “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还给我!让我见到储真!”冯让清暴躁地低语,“你已经去诊所问过堕胎的事情了,你现在说要把孩子好好给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惜命。”s的手按在冯让清的手上,眼见冯让清态度的迟疑,他也有了谈判的筹码,“你应该知道,我比谁都更珍惜这副身体,过往将近二十年,我作为赵显的傀儡活着,现在,我逃离了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我问过了,黑诊所的堕胎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正规医院又禁止这种手术,我能做的,只有把孩子好好生下来。而且为了我少受点苦,我会好好对待这副身体,顺利生产。”

    冯让清喘了口气,她盯着s,似乎在打量他话语的真实性。

    s说:“如果我说的是假的,现在,孩子已经死了,不是吗?”

    如果他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当他前往黑诊所的时候,就已经直接进入手术室了。

    冯让清松开手,胸膛起伏,“好。”

    “现在该我说了吗?”s的声音追过来,刚才谈判的成功让他有了一丝自信。

    “说吧。”

    冯让清抬眼看了看太阳,明确了s不会乱来后,她的情绪稳定很多。

    如果s继续威胁她,并表示自己永远霸占这副身体。她一定会采取更激进的手段,如果一切手段都宣告失败,她会选择杀死s。这毋庸置疑。

    失去了储真的身体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失去储真的爱与期待的孩子,也可以死去。

    我会不会太在意你了,储真。可是,一想到我的信息素可以将你唤醒,我就深深感受到自己对于你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无论我有多在意你都还不够,远远不够……

    “第一,不要靠近我,你的信息素会让我想吐。第二,对我好点,我要安心养胎。第三,放我自由,否则我玩不够不想走。”

    “说完了?”

    s打了个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最后,禁止使用暴力,禁止强迫!”

    “如果信息素紊乱怎么办?你使用这具身体,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如果你按时吃药,怎么会有问题?”

    冯让清低笑,她这次笑得很肆意畅快,“是的,所以别惹我不高兴,否则,我随时会断药,然后……”

    剩下的话她没说了。

    “你想着强///奸我吗?”s直白地问。

    他打开车门,追出去。

    “从之前在酒店就开始了,因为你觉得这样储真就能醒过来?你不怕他看到你对我都能起反应,对你失望吗?”

    “他会明白的。”冯让清点明,“这是alpha和Omega之间发生的行为,与我无关,与你也无关。只是你非要认为这具身体属于你。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个事实,你在使用的这具身体,是已经和我进行标记的Omega的身体。是我们即使清醒着也无法抗拒吸引的关系,是我即使精神上对你无感甚至厌恶,也无法自制产生反应的身体。这就是本能。可怕的本能,我想这种感觉,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真恶心。”s厌恶地看着她,“你认为这就能威胁我吗?”

    他们的谈判重新陷入僵局。

    “如果你想要的话,那你就来吧。不过,我真担心一旦你发现即使信息素达到临界值,你的储真也不会回来。那时候,你会不会崩溃?另外,刚才医生可说了,我的身体并不适合进行亲密行为。如果你真的要进行那些粗暴行为,我会反抗,到时候产生什么后果,我可不在乎。”

    “是的,谢谢你提醒我。”冯让清柔情地抚摸s的脸颊,“如果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仁慈呢?”

    s感到胃部不适,他想到之前在饭店里的画面,自己被冯让清压在洗手台上。她的眼底染满了欲望,不加掩饰的欲望。更可怕的是,那时候,她已经看出来身体里的灵魂被置换了。可是她还是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她认为提高信息素的浓度是有希望唤醒储真的。

    一旦她这样认为了,那么就一定要亲自试一试才会死心。

    s张了张口,他想明白了这件事。

    “你真这么想吗?”

    冯让清微笑,她吐出的话语多么冷静,又冰冷。

    “是的,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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