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旧4

    走到山下,天边的太阳已西斜,微风乍起,吹起一片寒意。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凝桑望着那轮红日,心里一片惆怅,如今她的家又在哪呢。

    回到山谷,眼前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只见瀑布下的潭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她和衍卿连忙合力将蜃龙从潭水里捞出来,带到竹屋里躺下,他并未化为原形,但衣衫尽显血色。

    凝桑想去解蜃龙的衣衫,却被衍卿挡住了。他抬手一挥,蜃龙的上衣便已尽褪。

    只见他左肩至右腰,一条深长的伤口还滋滋冒着血水。

    “你先出去。”凝桑转头对衍卿说道。

    衍卿看了看凝桑,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蜃龙,沉默许久,这才走了出去。

    凝桑将今天采到的草药全都倒出来,伸出手指默念心法,将这些药材和自己的灵气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颗黑色的丹药。

    她将药丸给蜃龙服下,不多久,伤口的血水少了些许,但却仍不见停。

    看来,被落魂所伤,真的愈合不了。

    那他平时是怎么止住自己伤口流血的?难道仅靠自己的灵力?

    凝桑思忖一会儿,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气血乃灵气之根本,蜃龙平时灵力尚存,故可以压制自己的伤口流血,但刚才的崩血,使他灵力失去了大半,他已无能力再控制,气血又渐渐流失,所以他这才会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凝桑对着自己手上的伴生催动灵力,又将灵气导入蜃龙体内。

    大约一炷香的时候,伤口终于停止了流血。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的伤依旧严重,随时都可能会有第二次崩血。

    蜃龙的身体因为有了灵气的充盈,开始变得有些血色,原本几乎透明的肤色渐渐开始显出若隐若现的龙鳞。

    凝桑惊讶地发现,他的龙鳞居然没有几片是完好的,伤口部位更像是被刮过一样,一片龙鳞都不剩。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龙鳞之伤应该是之后才有的,因为长时间的气血不足灵力不稳,鳞片就一直没有长好。

    鳞,是他们水系族类保护自身最有效的外衣。或许,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救他。

    犹豫良久,凝桑缓缓脱下自己的伴生……

    *

    走出竹屋的时候,天色已大暗。

    可凝桑没走几步,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明明夜黑如漆的南禺山谷,此刻却是亮如白昼。一座用白石砌成的宫殿,庄严而肃穆。

    只见一个男子倚在案边,手上拿着竹简,有意无意地翻着。他眼眸微垂,睫毛长而密,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

    此时,一个身着蓝色短袄的少女跑了进来。她一进来就跪坐在男子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你不要生气,我其实……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哦?不是什么意思?”男子微微抬头,淡淡道。

    “就是……”她有些害羞,扭捏许久才继续道,“我不是说你多事,你帮我复活扶桑,又陪我去找无重泉,我其实很开心的。”

    男子看着她,眼神炯炯,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我所有心思都在想着救护族人,我……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但你今天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害怕,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我想,我喜欢你,我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你……喜不喜欢我?”

    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见他依旧没反应,慌张地拉下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她刚想退开,后脑就被人禁锢住,眼前的男子加深了这个吻。

    少女的唇又软又甜,带着阵阵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去索取,唇齿相依,久久不愿放开。

    半晌,他仍抱着她,额头相抵,指腹在她红肿的唇瓣上轻轻摩擦,一次又一次地浅尝辄止,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少女被他吻得不停地喘气,半垂着眼眸,涨红的小脸满是羞涩。“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忍不住地又吻了吻她。

    “然后呢?”

    “然后就是……”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道,“等我族的事情办完,我就禀明爹爹,让我们两个成婚好不好?”

    男子低低地笑,一脸满足。“好。”

    天色骤暗,突然之间,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南禺山谷,漆黑的夜里,寒风阵阵。

    水潭边,衍卿清冷地站着,眼睛怔怔地看着瀑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才的景象,是幻境吗?幻境中的男女,是她和衍卿?

    凝桑慢慢走过去,轻轻唤了声:“衍卿?”

    衍卿转过头,眼神中还带着点迷离。

    “你怎么了?”凝桑问。

    他揉了揉眉间,道:“蜃龙的血会产生幻境,会让人看到最难忘的过去,有些人沉迷其中,就再也出不来。”

    原来……如此。

    “他怎么样了?”

    凝桑抿了抿唇,道:“暂时,应该无碍了吧。”

    无碍?衍卿又皱起眉头,落魂的伤怎么可能无碍?他看向凝桑,发现她裙摆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你别告诉我,这些血是蜃龙的。”

    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裙子,这才发现,上面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

    “你用你的鳞来救他?”

    衍卿的表情冷淡,声音却透着寒气,让她有点迟疑,他似乎不开心了。

    “我只是用了几片鳞,没有关系的,不疼。”凝桑摆摆手微笑道。她不希望衍卿追究这事。

    “不疼?”他轻轻一拉,凝桑就跌进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刚才的幻境还在提醒他,他们原本是多么相爱,他们可以成亲,他们可以厮守一生,可是他们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醒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她依然爱他,可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疏离,看到了陌生和害怕,他不再是她的唯一了吗?

    他双手紧紧抱着她,就像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他恣意地亲吻着她,蛮横又狂热。

    这次的吻不同于上次的温柔缱绻,凝桑感到有些害怕,她想逃,可他紧紧箍着的大手,让她无处可逃。

    他忍不住撬开她的唇齿,灵活的舌扫荡着她嘴里每个角落,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让他更为痴迷。

    凝桑只觉得心跳狂乱,脑海中一片迷蒙,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要不是衍卿抱着她,她肯定会跌倒地上。

    他的舌在她口腔里探索完之后,又慢慢地勾勒起她的唇形。看着她半眯的眼睛,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不疼吗?她居然可以去为另一个男人拔鳞,她还在他面前说她不疼。他半敛起眼眸,朝她唇瓣咬了下去。

    “啊!你属狗的吗?”唇上的疼痛让凝桑惊叫起来。

    衍卿笑,又问:“你不是不疼吗?”他没有给凝桑说话的机会,重新又亲了上去。“乖,亲亲就不疼了。”

    凝桑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以前她是瞎了才会觉得他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现在看来,他就是一个登徒浪子大淫贼!

    衍卿磨蹭着她的唇瓣,然后顺着嘴角来到脸颊,用喑哑的声音说道:“你在心里骂我?”说着,还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没……没有。”

    凝桑腿一软,差点摔下去,衍卿顺势将她抱起来,往茅屋走去。

    他不会还想做什么吧?凝桑摇晃着小腿,不停地挣扎。她可不想发展那么快。

    “别动,去给你上药。”他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猜测着她的想法。其实他不是不想,他只是不想勉强她。

    “我又不是腿断了,我要自己走。”一直抱来抱去成何体统,以前是小孩子的模样也就算了,现在她都是大人模样了,他还抱!

    衍卿停住脚步,挑眉看了看她,道:“你真的要下来?”

    凝桑点头,很郑重地点头,“我要下来自己走!”

    衍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抱着她的手放松,轻轻将她抛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去依靠,凝桑连忙勾住衍卿的脖子,吓得以为自己要摔下来了。

    “抱得挺紧啊。”衍卿淡淡的笑,但止不住心中满满的得意。

    凝桑涨红了脸,但这次是因为生气。“你故意的!”

    衍卿只是笑,大步流星朝茅屋走去。

    他将她抱到床沿坐好,小心翼翼地给她褪去鞋袜,撩起裤腿,这才看到几条血痕。

    “真不疼吗?”

    凝桑咬了咬唇,细若蚊蝇,“疼。”

    衍卿皱眉,“疼你还拔鳞?那个蜃龙就那么重要?”

    “你不知道,我们氐人族的鳞片本来就有药用,只不过要沾有本人的血。你也看到蜃龙的样子了,我不救他,他就死了,我不能让他死的。你不要吃醋了,你要是受伤,我也会救你的。”凝桑安抚着衍卿。

    衍卿不以为意。“我才不会受伤,即使受伤,我也不要你伤害自己来救我。”

    “哎呀,世事难料嘛。”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膏药,乳白色的药膏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马上就没有了痛楚。

    他看着她,正色道:“阿凝,你记住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从今往后,不管是谁,你都不能伤害自己,知道吗?”

    她只有点点头。

    *

    蜃龙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他对于自己在鬼门关走一遭这件事并不意外,其实这一千年来,他以为自己早该死了,可拖拖拉拉终究还是撑了过来。更惊喜的是,他见到了凝桑,凝桑还为他拔鳞治疗。老天对他还是厚待的。

    凝桑每天都会来给他把脉,为他渡灵。虽然她知道蜃龙的伤并不容易好,她能做的只是减缓伤势的恶化,也许真的如衍卿所说的,要治好他的伤,只有在天界翰墨阁才能找到办法。

    可是她不想去天界。莫名地。没有理由。

    她还是去采了草药,治不了伤口,也可以补气。

    这在衍卿看来,就是多此一举浪费精力。不过就算他如此嫌弃,他还是每天陪着她,上山下山,风雪无阻。

    凝桑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但她也知道衍卿很好哄,牵牵手,抱一下,再不行就亲一下,就什么事都没了。这么多年以来,他在她身边,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他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又过了几天,应龙送完他的宝贝蛋回来了。

    山谷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当应龙看到凝桑的时候,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口里不停啧啧称奇,真是女大十八变,没几天,几岁的小娃娃居然变成美貌少女了。他再也不说她是凡人了。可是他看了她许久,又觉得她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就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呀?”

    这个问题,凝桑没有记忆,肯定是回答不了的。可她分析,蜃龙说她曾在天界待过一段时间,也因此认识了衍卿,想来就算见过也不是稀奇的事吧?只是,如果真见过,应龙怎么会不记得,还反过来问她?

    “我们见没见过,你不知道吗?”凝桑又把问题丢回给了他。

    应龙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什么,也就不再纠结。转而又和衍卿说起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话说,他东奔西跑将九婴嘴里救下的蛋送回各族后,各族自是欣喜万分,百般感谢。可当他往南禺山赶回的时候,经过了一处地界,貌似被下了法阵。阵法内却是煞气浓郁,阴郁灰暗,魔像重生,事出反常必有妖,应龙觉得有必要去探查一番,他堂堂天界战神,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这次下凡本就是为除恶而来。

    应龙原本是要自己去的,可凝桑听到如此怪异,也跃跃欲试。凝桑想着,沾满煞气的氐人鳞片也是来自魔族,或许会有些线索。

    凝桑去,衍卿当然也跟着,一来二去就变成了三人同行。

    临走前,凝桑又去看了眼蜃龙,见他还在睡,就留了信,只希望他安心在南禺山养伤,他们过几天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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