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同朕说

    “二殿下取而代之的心思不说昭然若揭,但朱大人您敢说他没有吗?”严惊月刚说完就被朱仲辞一声呵斥打断。

    “住口!”朱仲辞紧张的四下看了看:“谁准许你胡言乱语,命都不要了。”

    严惊月轻笑一声:“太子无德,二殿下有取代的心思你们高兴还来不及,这有什么不好认的?跟我装什么心思纯澈。”

    朱仲辞一时哑然,严惊月继续说:“贤妃求陛下给二殿下改名,她的贤德又何尝不是想取代中宫娘娘。“

    朱仲辞已经被她气笑了:“你想死,莫要拉着我好不好?我哪里有得罪你?”

    “这些话只给朱大人说,若是我要死了那也是朱大人要我死。”严惊月压低声音:“那我问问朱大人您,您如此贤德是要当中宫娘娘,还是要当太子啊?”

    这话说的不仅离谱还大不敬,但又严惊月铺垫在线,朱仲辞已经没什么害怕,反而极为冷静的明白了严惊月的意思。

    他一个朝臣自然不能当中宫皇后,又不是皇上的儿子必然也不会是太子。但如此排比下来,还真让他恍然大悟。

    近些年来不得皇上看重,在其位却没有谋其职的机会。

    想必是自己早些年动静太大,声望极高,碍了皇上的眼。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盼望有贤能之臣辅佐自己,但贤臣大贤,无疑是帝王无能。

    朱仲辞面色凝重,直视着严惊月波澜不惊的眼睛,半晌之后一笑,笑容中没有任何嘲讽轻蔑,却自带山巅之高处俯瞰庸人的包容。

    “姑娘。”朱仲辞仍然温和:“实不相瞒您方才所言,几年前便有能人前辈如此指点过。我知姑娘见识之高,但却不明您此举之意。您的聪明写在你的气魄与从容里,我的愚钝也不写在脸上。”

    散漫的脚步停在不远不近处,徐况站在那里并未靠前。

    严惊月微微低头,片刻便又抬起,直视着朱仲辞:“朱大人,我知道这番话让我看起来像个机灵有余,而聪慧不足的自负之人。但我既然说了,就有我说的道理。”

    “那是自然。”朱仲辞谦虚而疏离的回到。

    严惊月笑的同样疏离:“这些话大人听得进去我才肯说,也不是以此来跟大人讨好。我远比男人还清楚,自卑朽木大抵不会承认女人的劝解有用,只会逆反的痛斥什么卑贱蹄子也敢指点老子。”

    朱仲辞先是一惊,紧接着毫不在意的笑了:“这话倒是鞭辟入里。”

    “这话有先人同朱大人说过,但那人未必敢说…”严惊月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朱大人可是得浔王重用之文臣,如今不自低身段以示忠诚,何时能得圣上青眼呐。”

    “你…”朱仲辞怔愣的望着严惊月。

    “你以为陛下素屈斋忍辱多年,如今年纪不轻因此沉稳宽容?不过是肃清朝廷的理由聪明合适了些,你就以为不曾肃清?”

    “可是…”

    严惊月打断他:“朱大人,你是言官中的清流,书院把你奉作大贤。你表面上道两句不敢不敢,心里乐开花了吧?你先别急,人食五谷心怀六欲,虚荣也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大过。但你要知道…”

    严惊月望了一眼方才的出来的门,里面的谏官争论声不绝如缕。“你的一言一字比他们有份量多了,你不留个把柄给皇上抓着,他怎么放心?”

    “我朱某一生…”

    朱仲辞的慷慨陈词刚一开口就被严惊月摆手打断:“你自清高着吧,等太子瑄持真得江山继承,乱成一气之时你最好记得今天的话。”

    “你真是!”朱仲辞红着脸又说不出什么,本存着应对质疑的许多话,但眼前这姑娘过于能言善辩了些,简直胡搅蛮缠。

    “我严惊月…”刻意停顿片刻容朱仲辞细思后又接上后半句:“先行告退了。”

    朱仲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严惊月自报姓名是什么意思。

    这是先把自己的把柄说出来一个,自己拿自己的前途性命当例子,鼓动他别再固执清高。

    朱仲辞喃喃道:“严、惊、月…”

    宫里的传旨宫令出了大内宫门,直奔陆府。

    台舍的侍从报给正在书房的陆九行,严惊月在门外听到动静转身就往骆飞龙的房间跑去。

    骆飞龙被抓起来塞了一包银子,严惊月手直发抖眼神故作平静的对她说:“我怕是怕被水底之草缠住脚踝了,你拿着这些钱先走,不枉我们筹划一番。若我无事,保你无事,若我有事,你跑了才是生机。”

    “休想。”骆飞龙从枕头下拿出尖刀:“不就是条命,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牵连她的东西,留便留,走便走。没有软肋,便也没有畏惧。

    严惊月拿她没有办法,这世上也唯有一根筋的骆飞龙可以绝对相信,一个没了她就失去生活希望的可怜人。

    “你不许轻举妄动。”严惊月故意把话说的眼中:“我自有我的谋划,你若掺和就是添乱。”

    “我才懒得掺和。”骆飞龙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好。”

    门被推开,陆九行从不敲他们的门,仿佛除他和比他更高位的人之外,都是他达成目的的垫脚石,此时他也只能看见严惊月:“回陆府。”

    在陆府仅仅打了个转,便跟着传旨的宫令一同回宫。

    严惊月坐在轿子里,恍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出宫,仿佛皇宫不是死气沉沉的宫殿,是只会追着她跑的巨兽活物,在她以为逃出生天时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张着血盆大口。

    严惊月跪在地上,紧接着过来的是瑄持,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她才发现。

    “第一次来素屈斋吧。”瑄持难得正经的语气同她说话。

    侍从们低眉顺眼的立在两旁,严惊月没敢抬头细看,生怕冒犯了天子威严,而被不分青红皂白,不在乎生命尊严的拖出去打几十闷棍。

    原来这里是素屈斋,皇帝还没亲自掌权时曾在此地受辱二三十年。

    人生有几个二三十年,严惊月刚得知此事时怀疑皇上其实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经历此遭还没疯。

    摄政王交权离京时,皇上搬出素屈斋,次日便冷静的上朝,仿佛对朝堂了如指掌。

    严惊月对这样的人,是有些恐惧的。

    里屋走出个穿着舒适,看上去既不吓人也不狠厉的男人,束起的头发有明显白丝,脸上虽有皱纹,但瞧着清瘦精神。

    他不像来处理长子与次子争执的老父亲,也不像来训斥太子与皇子明争暗斗的君王,从走进来到坐在上座半靠在椅背与扶手之间,倒像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

    严惊月见过皇上,但还没见过如此放松之态的皇上。他在贤妃宫中时并不这样,即便外衫半褪,也带着威严和精明。

    “儿臣见过父皇。”瑄持跪在地上行礼,但并未得到皇上的回应。

    严惊月本以为来到了皇上面前瑄持总该老实了,显然他低估了瑄持。

    虽然皇上没让他起来,但也没有让他跪着不是,瑄持大概就是这样的脑回路,竟自己拍拍腿起身,到旁边一屁股坐下了。

    “你。”皇上看着严惊月,并没有理会坐到一旁去的长子瑄持。“你叫李轻绝是吧,沅湘宫的宫女。”

    刚提到沅湘宫贤妃像有所感应似的来了,一进门就直奔皇上,皇上慢慢抬眼看她,并不热络,像是眼神询问她想干什么。

    贤妃扑通跪下:“陛下,李轻绝是我宫中宫女,我的陪嫁丫头。”

    “是吗?”皇上神色平和的问:“她进宫那天,她可出生了?”

    贤妃瞬间哽住,严惊月年纪尚轻,贤妃陆氏进宫那天别说还没出生,就算已经生出来了那也该是个小婴儿,谁家往宫里嫁女儿会陪嫁个小婴儿。

    本来想好的说辞霎时间凝住,严惊月几乎在心理拍手叫好,能在素屈斋被软禁几十年的人果然不一般。

    贤妃很快又整理好说辞:“怪我,怪我妇人之心见识短浅,我儿年幼就要送去香榧宫与皇子们一同起居,我舍不得啊,我挂念的晕头转向,拿起针都往自己腿上扎,夜里更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眼就听见孩子哭。”

    皇上收回目光,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空闲下来便给娘家写信,我家长辈也是没法子了,在家生子中找了丫头送进来,算是消我寂寞。”贤妃一边说一边哽咽。

    “你来就是说这个。”皇上看向严惊月,严惊月瞬间觉得心一沉。

    贤妃看刚才的危机以过,立刻忍住哭腔开始说正事:“本来这丫头我极疼她,但是她老子娘都没了,又是我家有体面的下人,家里长辈就问我能不能放丫头回去,磕个头烧个纸,全了她的孝心,也全了他老子娘与我陆家的情分。”

    皇上问:“你说完了?”

    贤妃一时怔愣,她说的这些无非就是先把自己摘干净。不然难解释严惊月现在宫中与太子结识,又能在宫外与二皇子画画。

    “我想着,今日决断之后,也要留她性命一条,否则我心有不安,儿时在家,这丫头的母亲还侍奉过我。”贤妃头伏在地上:“斗胆求陛下,留她性命。”

    严惊月心里冷笑,什么斗胆请求,不过是全了这场彰显善良德行的表演,贤妃几时在乎过她的性命,不过是要皇上觉得在乎罢了。

    “我几时说过要他性命?”皇上责怪的睨了贤妃一眼,转而看向严惊月:“贤妃没同朕说的,你来同朕说。”

    严惊月明白这是要她全都交代的意思,但她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说跟太子结识,实话是宫外深夜池塘边,瑄持坐在树上。

    两人一同观赏了沈无波生命止息。

    若要隐瞒,还真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程度,要不要说皇后如何带走自己,自己又如何去了东宫。

    她下意识看向稳坐在那里的瑄持,方才还丝毫不急的旁观贤妃跪地哭诉,这会儿又事不关己的看着严惊月。

    “父皇!”

    严惊月向外看去,珺持碰的撞开了素屈斋的门,跑的几乎停不下来,普通跪地时都向前滑行了一断,一边磕头一边说:“父皇听我一言,此事与严…李姑娘无关啊。”

    贤妃吓得瘫在地上,捂着嘴巴看向不知有意无意的珺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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