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小黎,一段时间没见,怎么这么憔悴了?”

    芙黎刚进传说中的考核室,就看到了跷二郎腿坐长桌后没皮没脸的狗东西。

    狗东西今天还是黑西装黑西裤,头发梳得规矩,金丝框眼镜架在高鼻梁上,人模狗样的。

    芙黎没想到薄淮南居然还有胆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皮笑肉不笑:“哟,调查组专员终于想起来找我了解情况了?”

    “这叫什么话,你我还不清楚吗,一心投在那人类小孩身上,问什么也该是一问三不知,就不来打扰了。”

    芙黎坐在监考室唯二的座位上,没搭理他。

    和协会说明来意,协会立刻安排了考核,她和柏斐川被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说是监考官已经等着了,没想到她的监考官是薄淮南。

    薄淮南从位子上起来,把试卷轻放在芙黎面前,又把椅子拖过来,坐下。

    “我可是特意来给你当考官的,叶忌那儿我打点好了,他答应关监控,有我在你就跟开卷考没差。怎么样,兄弟贴心吧?”

    叶忌这老鬼,怎么还收两份好处。

    芙黎写完名字,点头:“行,我念题,你报答案。”

    薄淮南:“没问题。”

    芙黎在第一题写了个C:“芙曛在查什么违禁药?”

    薄淮南:“……”

    芙黎慢悠悠抬眼:“不是开卷考?”

    薄淮南露出苦笑,看起来愧疚又痛苦:“这事儿你哥亲自督查,保密性质很高,捅出去我不要命了……而且这和你真没关系。”

    芙黎又写了个D:“宋倦打了药,我咬了,血液对吸血鬼的影响不用我教你,你说这和我有没有关系。”

    听到芙黎居然说了前饲养员的名字,薄淮南意识到她恐怕是真的在生气,要知道平时她都只会拿“狗日的魅魔”说事,连带着其他人也不敢提。

    “……对你影响没那么大。”

    “因为我以前也咬过打了药的魅魔,所以有抗体?”

    薄淮南不敢说话了。

    芙黎一眼十行掠过题干,唰唰唰写了一串答案,翻过页:“所以芙曛在查十八年前那桩事,我以为他早就把老血盟宰了个精光。那批药也全部收缴,他没处理干净?”

    薄淮南迟疑着,见芙黎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再藏着掖着:“处理干净了,但是配方还在。”

    “胡扯,都死光了谁透露的配方。”

    薄淮南压低声音:“还记得一开始么?老血盟的人给你送去打了药的魅魔,因为是幼崽,也没人在意,结果魅魔发情导致你没控制住,咬了一口。那药就是专门对付吸血鬼的,吸食一点都得被迫退回幼年期,你也一样,然后就被老血盟那群小瘪三给带走了。”

    芙黎停下笔,皱眉:“吸血鬼退回幼年期记忆是混乱的,我早忘了。”

    “我这不是在给你解释嘛!”薄淮南说,“芙曛气疯了,把老血盟杀了个对穿,都说老血盟早就准备好了对付你们俩兄妹的生物杀器,唬鬼呢。吸血鬼是当场死干净了,你咬的那个魅魔崽子没有。”

    “这不太像他的作风啊……”芙黎琢磨着,她老哥亲爹亲妈照宰不误,没道理对算是「凶手」的魅魔就网开一面。

    薄淮南轻咳两声:“你那时候逮着那个小魅魔打死不撒手,又哭又闹,说什么你们捉迷藏还没分胜负,他死了你也不活了……不是我说,你哥当时脸色黑得像是想把你俩都给咔嚓啰。”

    芙黎瞪圆了眼:“我疯了?”

    接着,她反应过来,“不对啊,幼年期的吸血鬼有什么威慑力,他想越过我下手不是轻轻松松?”

    “我说芙姐,你是不是太低估自己的杀伤力了?我亲眼看你原地发神经,挂着鼻涕眼泪就和芙曛大战八百回合。你身后那魅魔小崽子可精了,一口一个姐姐,还时不时插一句‘我可以去死的,您别这样’,给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芙黎倒吸一口凉气:“……好茶,芙曛居然没被气死。”

    “差不多吧,他不是之后把你扔去孤儿院几年不管?我估计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呢,怎么给他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妹妹……诶别动手啊,我是你考官,殴打考官你还想不想过了!”

    芙黎收回手,有些惋惜,但还是记得正题:“接着说,那个魅魔呢?”

    “我处理的。”薄淮南老老实实说,“你哥让我把他砍了,你让我带他逃走,我只能折中一下,带他逃走,然后把他砍了。”

    芙黎:“……”

    说到这个薄淮南就恨的牙痒痒,还有些委屈。

    “我的工作态度和效率真没得说,一刀999,血流成河……但你哥没见找尸体,现在又出了宋倦这档子事,他可不就得怀疑是当年那个绿茶小魅魔还苟着吗,可冤死我了。”

    “那你们查到什么了?”

    “宋倦还没醒,不过从他的人际关系挖出了药剂售卖的产业链,逮了俩吸血鬼。审讯出来只说能抑制魅魔发情期,不清楚这玩意儿其实是针对吸血鬼的大杀器……然后英勇就义了。”

    他讲得支支吾吾,芙黎大概也猜出了点东西。

    吸血鬼卖这药能不知道药效?老血盟的残党呗。

    芙黎突然就没兴趣了,她对这些事一向兴致缺缺,对老哥更是。

    都说芙曛当年是因为妹妹搞得吸血鬼鸡犬不宁,芙黎觉得这纯属放屁,这群人不了解芙曛,老哥眼睛长头顶,瞧谁都拿鼻孔,更被说被冒犯。

    你对他的妹妹出手,怎么不算对他的挑衅呢?甚至用不到芙黎,你把他养的猫猫狗狗抱走,他也得半夜造访你全家。

    就这一点而言,这两兄妹还挺像的,不然她当初也不会为了个记不住的绿茶小魅魔和他打打杀杀吧。

    吸血鬼的一生很长,错过的东西比拥有的东西还要多得多。遇上某个东西就像人生里出现了一个新的选项,不抓住的话,遗憾会一直被保存在某个地方。

    平时不想起来还好,半夜梦回乍一回过神,气都得把自己气死。

    芙黎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和魅魔八字不合,怎么每次出事都是和这狗日的种族有关。

    还是人类好啊,听话,命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想了会儿,芙黎又开始答题。

    见她没继续问的意思,薄淮南也凑上去,指着卷子,找出点见考官的趾高气昂:“这题C,你懂不懂三短一长的含金量啊。”

    芙黎虚心改了个C。

    “67选D,我不懂了,十四世纪你不是正在欧洲混吗,*尼塔特的题你都能答错?”

    “干嘛,黑死病爆发时候我在教会当修女呢,每天救死扶伤,谁知道那群吸血鬼混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薄淮南一口气念答案:“DCAAA,DDDCB,赶紧的。”

    在监考官的鼎力协助下,两个小时的考试芙黎只花了四十五分钟,期间有一大半的时间还是和他唠嗑。

    走出监考室,芙黎恰好看见西芹打算推开隔壁的门。

    见到薄淮南,西芹冷哼一声,连打招呼的打算都没有。

    芙黎和她冰释前嫌,之前拖着不去参观学习也没被催,仔细想想,除了不太会说官话,西芹人还挺好的。

    “考官,柏斐川考得怎么样啊?”芙黎上前两步,笼络问。

    西芹:“他考官刚走,我只是来收卷的。”

    薄淮南已经开始打算开溜了,却被芙黎逮住:“他考官是?”

    西芹神秘莫测看了她一眼,倒是答了:“芙曛。”

    ***

    不算小时候被强制挂在眼边的照片,柏斐川亲眼见过芙曛两次。

    第一次,这个吸血鬼浑身的黑,黑可以掩盖一切别的颜色,但气味掩盖不了,他看来的眼神像是预言,内容则是属于柏斐川的死期。

    第二次,这个吸血鬼撑着伞,黑色风衣看不出端倪,雨冲掉了所有味道。他在孤儿院门口接他的妹妹,这次没有投来任何视线。

    现在是第三次。

    芙曛坐在长桌旁,交叠着笔直的长腿,和芙黎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矜贵面容从纸质报告后露出一半,不同的是那股沉淀下来的冷漠。

    柏斐川坐到位置上,面前的男人此时才抬起眼皮,狭长的眼下是阴郁的空洞,红得匀称,视线看向的不是柏斐川,是他脖子上的琥珀挂坠。

    挂坠里是芙黎的血。

    “柏斐川?”芙曛问。

    柏斐川说:“对。”

    “开始吧。”

    接下来是全然的安静,只有柏斐川答题时候笔划出的浅声。芙曛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他一眼,垂眼看着报告,手指捻动纸张也是安静的。

    【杀了芙曛,你和所有兄弟就都自由了,伽玛。】

    一直念叨这话的吸血鬼死得草率,他甚至不是被视为死敌的芙曛干掉的。

    柏斐川一刀划开了他的脖子,因为说要和他捉迷藏的吸血鬼小姑娘还在到处找他,这么大一块肉档在这里很影响他的正常发挥。

    对于芙曛,柏斐川的印象一直很模糊,远不如和他玩的那个小姑娘来得深。

    小姑娘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红色眼睛,空荡荡又赤|裸裸,皮肤透出苍白,血淌在身上像是火纹。

    小姑娘脾气也很大,自己看上的玩具就算是亲哥来了又怎么样,没谁规定吸血鬼必须手足情深。

    如果有规则要拿走她的玩具,她就会无视规则、生命和信条。

    就算所有人都语重心长说那不值得,那是被吸血鬼培育出来的次货,量产品。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没必要抓着这种脏东西……

    她是不会听的,她从来不需要任何指教。

    谁不喜欢那样的红色呢,她其实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但她会为了你燃烧。

    柏斐川做题做得很快,半个小时绰绰有余,抬头的时候芙曛正看着他,眉眼投下的阴翳阴雨绵绵。

    这是怪物和怪物之间的凝视,他们都在透过对方看着同一个身影,带着不为人知的企图。

    芙曛先收回眼神,他合上带来的资料,起身,直接离开了房间。

    柏斐川坐在原地没动,等了会儿,门再次被推开。

    已经不是小姑娘的漂亮吸血鬼快步走了进来,把柏斐川拉起来转了两圈。

    “怎么样,还活着吧?”芙黎忧心忡忡,“不行,等会儿我带你去做个体检,我就说薄淮南那狗东西怎么这么配合,搞半天在哪儿玩声东击西呢。”

    柏斐川像是不明所以:“考栽了要人命?”

    芙黎摇头:“是考官要命。”

    她一顿,“你考栽了?”

    柏斐川:“应该没有,正常发挥。”

    “考官没对你做什么吧?”芙黎还是紧张兮兮的。

    “没有——”话说了一半,柏斐川看见芙黎眼神一变,他后知后觉摸摸鼻子,湿的。

    “卧槽死老哥还真不讲武德啊!”芙黎连忙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人摁回椅子上顺便让他头仰着,左瞧瞧右看看,“除了流鼻血还有什么反应没?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

    柏斐川笑了笑,莫名其妙回答:“还活着。”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的事,她小心翼翼对待着脏兮兮的玩具,玩具的边角粗粝,不适合把玩,一不注意就会割伤皮肤。

    玩具很高兴,因为在被红色笼罩的那一刻,玩具确知自己其实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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