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返回王府，一行人忙将白里奚抬到梧桐苑安顿好，寒起也将府里所有的郎中也都叫到了梧桐苑。

    此时寒长恭与寒子御父子还没回府，听闻白里奚遇刺的消息，只有张氏匆匆赶了过来。

    张氏吩咐郎中对白里奚全力救治，库房中的各种药材可随意取用。

    接着张氏找到寒起，细问了事情的原委后，她立即下了三道命令：第一，搜山，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有行迹可疑的人，无需另行通禀，直接绑回王府。第二，传令巡防营加强两城戒备，三岗轮换改成六岗轮换。第三，传令离王爷世子最近的守城营立即出动，着常服暗中保护王爷与世子的安全。

    下人领命离开，寒起问张氏\"：母亲为何不派人叫父亲与大哥回来，再下令全城戒严，这么做不是更方便吗？\"

    张氏却摇摇头\"：这么做确实更方便，但这里是江阳的地盘，有人敢在王府的眼皮子底下不安分，难道我们还要避着让着吗？今日你的父兄外出巡游，接受朝拜，整个江阳城的百姓都看着他们呢，这时把他们叫回来，以后江阳的百姓该如何看待咱们王府？只是几个不入流的毛贼罢了，江阳王府岂能给他们这么大的脸面？\"

    张氏与寒起说完这些话，便回到凤鸣轩等消息，临走前她安排寒起\"：殿下这边你好好守着，有什么变化立刻告诉我。\"

    张氏离开后，寒起看着满屋子的郎中，随手抓了一个问道\"：岐王殿下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郎中回答\"：岐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中的这一箭虽穿身而过，但并未伤到要害，现下箭已经取出，血也止住了，殿下的性命已无大碍，只是这箭伤的病根儿可能会就此落下，以后逢着阴雨天或是四季轮换，殿下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寒起点点头，让这位郎中去凤鸣轩将白里奚的情况告知王妃，然后他让大部分郎中都离开梧桐苑，只留下几个最老成的负责照顾白里奚。

    天擦黑的时候，寒长恭与寒子御终于回府了，两人直奔梧桐苑，问了一下白里奚的情况，听说虽然人还没醒，但性命无忧，只需要安心将养着便无大碍，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寒长恭在离开梧桐苑时，脸上的怒气都要压不住了，寒子御跟着寒长恭离开，临走时，他指了指寒起。

    \"完了。\"寒起心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出于愧疚，当天夜里，寒起搬了把椅子，亲自守在白里奚床前。半夜白里奚醒了，看见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寒起，轻声将他唤醒。寒起擦了擦口水，问白里奚要不要喝点水，白里奚点点头，寒起取过茶盏，将白里奚从床上扶起来，端着茶盏小口小口地喂白里奚喝水。

    白里奚喝完水后，寒起又扶着他躺下，自己则坐回椅子上。白里奚脸色还是不好，寒起问他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瞧瞧，白里奚摇摇头说不必了。然后他对寒起说\"：你不是最爱睡觉吗？别坐在椅子上了，到床上来睡。\"

    寒起指了指白里奚受伤的肩膀\"：我睡相不好，你又有伤在身，我别再冲撞到你。\"

    白里奚吃力的往外挪了挪身子\"：不碍事，我伤在左肩，你睡到里面去。\"

    寒起也不再坚持，去了束发，蹬掉靴子，爬到床上，和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寒起被一巴掌拍醒，他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寒子御正一脸愠色的站在床前。寒子御骂道\"：你说你要留下照顾殿下，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你是瞧着殿下的右肩没有受伤，心里过意不去是吧？\"

    寒起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骑在白里奚的身上，脑袋枕着白里奚的右臂，口水将白里奚的寝衣浸湿了一大片，寒起赶紧起身。

    寒子御还要继续骂，却被白里奚制止\"：还请世子不要责怪寒起，是我让他上来睡的，寒起虽然睡相不好，但他睡在我身边，我很踏实。\"

    见白里奚为寒起说情，寒子御便没再继续骂寒起，他对正在套鞋子的寒起说\"：穿好衣服，赶紧出来，我在院子里等你。\"

    寒起磨磨蹭蹭地从屋里走到院子里。寒长恭还没开口，寒起就抢先问道\"：殿下和我出去，回来却受了这么重的伤，父亲是不是很生气？\"

    \"你还知道啊。\"

    \"那怎么办，好大哥，父亲要是动家法，你一定要替我说情。\"

    寒子御叹了口气\"：父王是生气，但不是生你的气，江阳王府开府近两百年，游学皇子遇刺这样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父王怎么能不生气。昨天夜里回去，父王连夜就给陛下写了折子，父王要求陛下，不论此次幕后之人是谁，一旦查实，陛下都要将此人交给王府处置。\"

    \"父亲认为幕后之人是谁？\"

    寒子御没有回答，只是说\"：走吧，父王让我带你过去见他。\"

    梧桐苑到凤鸣轩也就几步路，寒起跟着寒子御进到寒长恭的书房，坐在椅子上的寒长恭还没开口，寒起立马跪下\"：父亲，起儿错了，下次不敢了。\"

    寒长恭说\"：起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寒起仍旧跪着\"：若不是我带着殿下出去，殿下也不会受伤？\"

    \"白里奚身上的伤是你捅的？\"寒长恭问。

    寒起摇摇头。

    \"那要怪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不过这次的事情，也算给王府提了个醒，太平日子过久了，有些胆大就想过来试试老虎爪子还利不利。\"

    寒长恭说完，见寒起还是跪着，便示意寒子御过去将寒起扶起来，寒长恭看着寒起说\"：我当初就该把你锁在王府，半步都不许你出去。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在查清真相之前，你不许再出王府，子御，着人看好他，寒起要是再出府一次，我惟你是问。\"

    \"是。\"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头绪。你母亲派人搜山，只带回来几具尸体，李先生那边我也问过，据李先生所言，这些刺客属于一个叫暗阁的杀手组织，李先生还说，你们之前就和暗阁的人打过照面。\"

    寒起点点头\"：上一次也是师父从暗阁手里救下岐王殿下。\"

    \"你也与他们交过两次手，他们可有提过，是谁派他们来的？\"

    寒起摇摇头\"：没有，但凭着岐王殿下身份地位，有能力与胆量两次找杀手刺杀岐王殿下的人，想来全天下也没有几个，总不能是陛下做的吧。\"

    寒长恭点点头\"：正因如此，想要深挖下去才不容易。\"

    寒子御这时插话道\"：我觉得燕王的可能性最大。\"

    \"大皇子？\"寒起问。

    \"不错，燕王与王府一向不对付，更是朝中坚定的削藩派，加之燕王常年在外带兵，在军中颇有威望，瞧不上咱们王府自是理所应当的，也只有他，有胆量得罪王府。\"

    \"可燕王图什么呢？岐王殿下又不得宠，燕王最强劲的对手是太子殿下，就算刺客真的得手了，对朝局的影响也不大，费这么大的劲实在是没有必要。\"

    \"刺杀岐王殿下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你想一想，如若岐王殿下当真命丧江阳，朝廷对王府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件事轻则导致寒白两家失和，往重了说，朝廷挥师南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燕王一心削藩，这事儿他做的出来。\"

    \"大哥说的有道理，但在我看来，至少现在，大皇子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陛下一向重视与王府的关系，大皇子不会不知道，所以大皇子与其兵行险招与王府撕破脸，倒不如想法子打压太子，等他坐上皇位那一日，想对王府如何，不比现在容易？而且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若岐王殿下遇刺身亡，是会逼着朝廷向王府要一个说法，但若刺杀不成功呢？谁才是这场刺杀最大的受益者？\"

    \"你是说……太子殿下？\"寒子御惊讶道。

    \"正是，人人都觉得这次暗杀岐王殿下的行动是大皇子安排的，那刺杀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成年的皇子就这么几个，王府与大皇子争锋相对，三皇子白里奚又无圣宠，江阳王府的选择只能是二皇子。不仅如此，若刺杀不成，太子殿下能得到江阳王府的支持，若刺杀成了，宋易之一派只能转投到太子门下，到时候左右丞相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大皇子再想和太子殿下争，就难上加难了。\"

    \"父王，您觉得呢？\"寒起说完之后，寒子御问寒长恭。

    寒长恭有些失神，寒子御又叫了一声，寒长恭这回过神来\"：如今说这些没什么意义，虽然昨夜我盛怒之下给皇帝发折子，说要严惩幕后主使，但就算找到了确凿的证据，朝廷也不会真的将人交给王府处置，就好比你们兄弟几个去京城犯了事，即使皇帝下旨，我也是不会交人的。我方才在想，燕王与太子都不是好相与的，还没登上皇位，就想着算计王府，如今眼前有个现成的皇子，倒不如在他身上多下功夫。寒起，你觉得白里奚这个人怎么样？\"

    \"老实，性格不错，就是有时候做事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

    \"做事谨慎是好的，你该多向人家学学。我听说前几日在你院里，你们两人闹的有些不愉快？\"

    \"父亲听谁说的？\"

    \"怎么，我告诉你是谁，好让你把人家拖出去打一顿板子？我是你父亲，也是王府的王爷，发生在府里的事我没权过问吗？\"

    \"起儿不敢。\"寒起耷拉着眼皮说。

    \"你呀，只管做好你本分里的事，有些事情，规矩立在那儿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只在乎自己的心意，不在乎富贵权势。\"

    \"起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你真不明白也好，装不明白也罢，父亲只提醒你一句，父亲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真到了某些时候，父亲也没法左右别人的选择。\"

    \"是，起儿记下了。\"

    寒起与寒长恭的对话让寒子御听的云里雾里，不过他也懒得深究，继续问寒长恭\"：父王，你都这样说了，岐王殿下遇刺的事还查吗？\"

    \"查，怎么不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他的哪个儿子能干出这样的好事。还有，那个叫什么暗阁的杀手组织，从四方镇守军里挑些身手好的，再拨一批强弩营的跟着，着令府里养着的高手领着他们荡平江阳界内的全部暗阁势力，另外，将暗阁的首领带回来，不管他是在江阳境内还是在朝廷下辖州府，哪怕是跑到北齐，也要将人给我带回来，生死不论。\"

    从凤鸣轩出来，寒起对寒子御说\"：大哥，你有的忙了。\"

    \"是啊，我是有的忙了，不像你这么清闲。\"说完寒子御朝自己的侍卫招招手，侍卫小跑到寒子御跟前，寒子御吩咐道\"：去，将我的卫队调过来，跟紧五公子，五公子要是迈出王府一步，你们所有人军法伺候。\"

    接着寒子御拍拍寒起的肩膀\"：五弟，你要是在王府里清闲的烦了，别忘记来看看大哥。\"说完寒子御大笑着离开。寒起在凤鸣轩门口咬牙切齿\"：寒子御，你真卑鄙。\"

    \"你说你大哥什么？\"寒长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院里。寒起听到寒长恭的声音，头也没敢回，径直朝梧桐苑跑去\"：没什么，我去瞧瞧岐王殿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