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扬一副“你别装了我都知道”的表情,叉着腰:“姐,你就说实话吧,我和爸妈回我姥姥这几个小时,你去哪了?”
夏晚晚把啃光的鸡骨头扔进垃圾袋里,没底气地回答道:“没……没去哪啊,你们走之后,我睡了一觉。”
何扬哼哼,追问着:“醒了之后呢?下没下楼?”
夏晚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趴在厨房的拉门上探出一个小脑袋,转移话题道:“舅舅怎么洗了这么半天手还没出来,我想吃盐水鸭了……”
何扬走到夏晚晚身边,悠悠道:“请你不要打岔,夏晚晚同学。”
夏晚晚满脸心虚,头脑风暴地思虑着应该如何说,何斌及时从卫生间洗好手走了过来,看着同时趴门的两个孩子,好笑道:
“你们姐弟俩都趴门上,这是在干什么呢?”
夏晚晚终于找到了救星,说了句没什么,连忙从厨房溜之大吉。
“晚晚,”何斌系上围裙,在身后叫她,“你不吃盐水鸭了?”
“您先切着鸭,我去把我姐叫回来。”
何扬腿长走得快,在夏晚晚想要跑进屋里时,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嘿嘿笑着:
“你今天别想逃避,必须说清楚,去我房间!”
夏晚晚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企图萌混过关,但失败。
她想反抗,力气也不如何扬大。
最后乖乖被何扬拽到他的卧室里。
丁慧靠在沙发上,抚摸鼓起的肚子,望向站在门口打闹的姐弟二人,眼底满是母爱,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温馨。
其实家里多晚晚这么一个孩子,也挺不错的,最起码何扬有个伴。
她回想起几年前,何斌跟她商量要把夏晚晚接过来时,她立马就火了,冲何斌发脾气,大闹一场,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家里多这么一个外人。
无论何斌怎么低三下四地求她,她都不肯松口,何斌为了他姐姐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听丁慧的话,固执己见。
夫妻二人僵持不下,幸亏丁母通情达理,劝说了她好几次,她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不得不同意。
可是家里来了一个外人,丁慧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看夏晚晚也不顺眼,总是阴阳怪气地针对她,完全不顾这个小姑娘刚刚失去父母的痛苦。
后来,夏晚晚看她的眼神开始胆怯,甚至不敢主动和她交流,说话也变得口吃。
何斌心疼外甥女,私下里找丁慧商量过,让她对夏晚晚说话不要有针对性,可她一门心思地认准夏晚晚是这个家里的外人,她没有抚养这个孩子的义务,根本听不进去劝。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何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孩子也是懂事的,凡是丁慧反对的,她一概不再碰,比如她最爱的大提琴,从丁慧觉得学琴太贵跟何斌吵了一架后,她就主动请求不再拉大提琴了。
丁慧一想到这些,心底一片酸楚。
她那几年工作不顺,家里为了给何扬买现在住的学区房负债累累,一想到家庭情况如此不好,还要养跟她没有血缘的孩子,她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夏晚晚身上。
可,这个孩子又何其无辜呢?
在夏晚晚最痛苦、最需要呵护的时候,她给夏晚晚带来的是二次伤害。
这无疑是在夏晚晚千疮百孔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得多痛啊……
丁慧越想越心酸,偏头去望在厨房里切鸭子的何斌。
那几年,想必她的丈夫也很难过吧。
这次怀孕,何斌兢兢业业地伺候着她,她有一点风吹草动何斌比她还着急;晚晚也在她跟何斌无理取闹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
以后,她将尽其最大努力对晚晚好。
希望能够弥补回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
另一边,夏晚晚乖巧坐在何扬的床上,眼神四处乱飘。
“姐,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何扬弯腰和夏晚晚平视,“你到底去哪了?你是不是和一个男孩在一起堆雪人来着?”
夏晚晚身体后倾,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何斌垂眼笑:“嘿嘿嘿,你们堆雪人的那栋楼,是我同学家,他往楼下看的时候说看着像你,给我拍了照片。”
夏晚晚:“……”
“我有证据,你从实招来,”何斌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夏晚晚看,“这男孩谁呀?你们看起来关系蛮好的样子,我未来的姐夫?”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姐夫!根本不是!瞎说!”
夏晚晚被戳中了小心事,脸羞的通红,她凑近了看手机屏幕:“什么照片啊,我怎么没看见……”
何扬把照片点出来:“看,证据。”
“我看不清,”夏晚晚夺过手机,“这是什么啊……”
照片中确实是她跟林慕白,是一张俯视图,她一只手搭在雪人的脑袋上,林慕白俯身给雪人插着树杈子。
图虽模糊,但仍然能看清照片里的人是她。
这要是让舅舅看见……
夏晚晚瞄着何扬,果断地按下删除。
“啊啊啊!”夏晚晚手速太快,何扬根本来不及反应,气得哇哇叫,“夏晚晚,你不讲武德!你删我照片!枉我那么信任你……”
何扬眉毛飞扬地怒斥夏晚晚的“罪行”,门被敲了两下。
何斌推开卧室的门:“你们俩别闹了,盐水鸭切好了,快去吃吧。”
夏晚晚乖乖微笑:“好的舅舅。”
何扬气囊囊地盯着夏晚晚:“我现在就去吃,一块肉都不给你留!”
夏晚晚笑何扬的小脾气:“好好好,都给你吃,我不吃好吧。”
“我一块都不会给你留的!”
何扬愤愤的声音从厨房隔着卧室的门传进夏晚晚的耳朵中。
“小气。”
夏晚晚笑着嘟囔一句,出了房门。
今年的除夕夜与以往不太一样。
夏晚晚觉得餐桌上的氛围好了不少。
丁慧难得没有对夏晚晚摆脸色,还把夏晚晚爱吃的菜放到她跟前。
“晚晚多吃点,你最近学习累的,都瘦了。”
夏晚晚咬咬筷子,受宠若惊:“谢……谢谢舅妈。”
何斌望着妻子,一脸欣慰地喝口啤酒。
“妈,我也瘦了,”何斌吸着腮帮,搞怪道,“您看我,学习太累,瘦的脸都凹陷了。”
丁慧打了下何扬的肩膀,嗔笑道:“行了啊,你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大过年的我不说你,咱也不提学习的事情。”
何扬调皮一笑,吃掉一整个蘸着蒜泥的饺子。
“晚晚上高中这半年,变化挺大,”何斌给夏晚晚的空玻璃杯里倒橙汁,“性格开朗了,说话也连贯起来,舅舅真的很高兴,希望你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
丁慧给夏晚晚碗里夹个饺子:“舅妈也希望你新的一年更优秀。”
何扬撇撇嘴:“你们怎么不祝福我啊?”
“去,有你什么事。”丁慧摸着何扬的头,“你这一天,没心没肺的,不用我和你爸祝福,也肯定快乐啊。”
“嘁,”何扬骄傲地扬头,拿杯起身碰碰夏晚晚的杯子,玻璃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姐,我也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夏晚晚举起杯,眨眼笑笑:“你也是,新的一年步步高升。”
姐弟俩举杯共同喝着橙汁。
何斌心底很暖,握住丁慧的手。
丁慧一愣,看向何斌。
夫妻俩对望,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相视而笑。
窗外万家万户灯火通明,一束束烟花映照在玻璃上,色彩斑斓。
夏晚晚咬开丁慧给她夹的饺子,牙齿硌到硬物。
她把硬币吐在掌心,欢喜地展示道:“我吃到钱啦!”
何斌和丁慧夸道:“晚晚接下来一年的运气都不错!”
何扬话中带话地笑道:“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姻缘哦!”
夏晚晚埋头嚼着饺子,脸色微红。
何斌“啧”了一声:“你这孩子,乱说什么!”
“没乱说,我说实话吗!”
“胡说……”
电视里放着年味极浓的旋律,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为其增添一抹喜色。
日子这样淡淡的幸福,已经足矣。
——
新年在一阵阵鞭炮声和家家户户的烟火气中过去了。
过了年初八,实验中学高三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季。
夏晚晚作为高一学生也不敢懈怠,除夕和初一歇了两天之后,开始奋笔疾书赶着寒假作业。
大家都忙于学业,这期间她没再联系过林慕白,林慕白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有一次,夏晚晚去楼区里的文具店买荧光笔,看见她和林慕白堆的雪人还在楼下完好无损地放置着。
只不过雪人的身上沾满了鞭炮的红皮,身体不再圆白,变得有些灰,身高也因为阳光的融化矮小许多。
而且,雪人的脸上多了一根胡萝卜。
夏晚晚好奇,走近去瞧。
雪人灰扑扑的小脸多了根胡萝卜,还蛮萌的。
会是谁插上的呢……
夏晚晚心一动,给雪人拍张照片后发给林慕白:
没想到咱们堆的小白这么多天还在。
大概一分钟后,林慕白回复消息:嗯,我还抽空给它安了个鼻子,好看吧?
夏晚晚抿嘴笑笑,没直接夸他:
还行吧,插上鼻子之后显得很完整了。
发完消息,她猛然想起自己跟林慕白在雪人面前拍过合影。
夏晚晚打字:上次咱们在雪人旁拍的照片,你可以发给我吗?
消息发出,林慕白半天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