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暴露的这一刻,再多反抗也无济于事。
钟绫干脆停下手,站在原地,等那几个人把自己重新捆起来。
那人走过来,将火把向她凑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素净的女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想逃出去?笑话!”他将手中火把一挥,冲旁边的下属吼道:”给我把剩下的人追回来!”
领头人说罢,捡起地上半截麻绳重新将钟绫的手捆在一起。
”你们三个走前面。”他恶狠狠地将三人推了一把。
梁成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没见过这场面,不住地抽噎起来,大滴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她姐梁欢与他不同,梁欢会看别人脸色,她瞧见一旁的几个大汉盯着梁成烦躁地啧了一声,立刻捂住小男孩抽噎的嘴,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别吵了。”她道。
梁欢:”语桐,我们会怎么样啊?”
她说话的声音带着颤,之前的看似冷静的模样其实是强装出来的。
”都这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钟绫小声回道,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狭窄的岩石隧道本就让人觉得压抑,现在她们又被推到了队伍最前面,一举一动都被身后数十双眼睛盯着,稍有出格的动作就会被那领头人警告,哪怕只是回个头。
“还有多远出洞?”钟绫问道。
她实在是受不了洞内的氛围了。
领头人睨了她一眼,打发了两个字:”快了。”
果真如这人所说,走着走着就依稀见着些淡淡的光。
再拐几个弯,四周一下子亮堂起来。
领头人将火把在岩壁上刮灭,光秃秃的火把棍子冒出青烟,他随意地将它扔在一旁。
洞口生了很多植被,乱七八糟的,什么样的杂草都有。
这人伸出粗糙的手,一下子把眼前的乱草堆扒拉开。
“就到了?”钟绫心道。
没想到这群人口中的营地竟在这种地方,她以为至少得出了深山。
走过这乱草堆就能看见一条刚踩出来的路。
不似原来那般灌木丛生,本该高过膝盖的树丛被人为拦腰砍断,只剩一片光秃秃的树枝。
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们口中的营地。
这营地有几个样貌气派的木板房。
远看着觉得气派,但走近一瞧便能看出这房子建得潦草。
木材发绿,是新砍的。
这营地是刚建的。
“这……怎么办啊?”梁欢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强忍着的哭腔,“他们抓我们做什么啊?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我爹可是一品官。”
她一慌张就喋喋不休地说话。
“你放心,”钟绫回头笑笑说,“应该不会死。”
确实是这样,这群绑匪虽然说话粗暴,但没怎么对她们动过手,就连刚才面对把人放走的钟绫都只是重新将她捆起来。
倘若换做别的山匪,少说也得胖揍一顿。
“对了语桐,”梁欢为了缓解紧张不停地找话,“你那刀子从哪来的?”
钟绫闻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之前在栖雅阁酒窖里捡的。而且……我身上还有一把。”
她视线看向自己的腰侧,表示自己还有一把“小刀”没被收走。
这时梁欢突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说什么呢?走这边。”
领头人将她们推向另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一间比较大的木板房。
在这片临时搭建起的营地上,这间屋子已经算得上是气派的。
走到这间屋子门前时,除了领头人,其他人都毕恭毕敬地退在一旁。
领头人突然朝那屋子单膝跪下,说了串乱七八糟的蛮语。
他一语毕,却不见里面有什么响动,他便一直这么跪着。
半晌,房内的人开了口。
“带进来。”
“是。”领头人回道。
木门发出吱呀声,一直紧闭的门突然打开。
从这门外望去,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虎皮椅,椅子上坐着个满脸横肉的刀疤脸蛮人,蛮人皮肤黝黑,肌肉健硕,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这刀疤脸双目直视门外,吊三角的眼,眼白很多,显得阴翳可怖。
领头人将三人带进门内,木门又是吱呀一响,碰的一声关上了。
虎椅上的刀疤脸对着这三人一挥手,领头人会意,将三人手中的麻绳解开。
领头人:”途中……途中出了点意外,剩下的还在追。”
这是钟绫第一次见这身形彪悍的领头人用这种唯唯诺诺的语气说话。
屋内气氛登时紧张起来,虎椅上的男人沉默着不说话,他不说话,屋内便没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领头人心虚,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又补充道:
“属下定会追回来。”
此时虎椅上的男人突然暴起,一脚踹在领头人的胸口。
——碰
领头人后脊撞上了墙,咔擦一声骨裂。
接着又是一记重拳,打得他那张脸血肉模糊,嘴还在不停地向外吐血。
这男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咔擦两下转动手腕的关节,淡淡道:
”带下去,领罚。”
直到这时,他才将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三人身上。
“这蛮人汉语还不错。”
“他好恐怖。”
“我不会被打吧。”
“啊,他在看我们。”
……
梁欢依旧不停地小声嘀咕。
蛮族人生得壮实,眼前这个男人尤为典型。
他脸上的刀疤从额角一直延申到下巴,穿过右眼。此时他居高临下地面对着角落里的三人,带疤痕的右眼微挑。
一番打量后,男人突然将梁氏姐弟拨到一旁,走到钟绫面前,淡淡道:
“你叫什么?”
“小女名叫沈语桐。”钟绫回道。
刀疤脸男人似乎是很意外,转身冲外面的人打了个响指,立刻便有一队人推门进来。
那几个假的舞女这时卸了面纱,站成一列,一一举着画像进来。
令人意外的是,受邀进入栖雅阁的权贵的脸都出现在这画像上。
“听闻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出来了。”
“是的。”她回道。
画像上没有她。
“那边本说可以不抓你,但你还是阴差阳错地来了。”刀疤脸说到这,突然倾身仔细打量着她,最终目光停留在她的领口,他眼神猥琐,看得人浑身不舒服,“早就听沈卫说,他府中长女绝色,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你要干嘛!”梁欢虽是害怕,但突然侧步过来,大声道。
钟绫拦住了她,一脸凝重地对这刀疤脸男人问道:“你认识沈卫?”
“当然。”他哼笑一声,没给眼前人一句多话,却一步步朝钟绫走近,在离她一尺处站定,哑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还有别的作用。”
他又绕着钟绫走了一圈,目光粘滞在她身上。
钟绫迅速将刀疤脸企图碰她的手拍开,瞪着他。
“中原女子羞涩,正常。”
刀疤脸话音刚落,便再次上手,妄图整个人贴上去。
霎时房间一侧窗户碎裂,一箭破风而来,穿过整个房间,精准地钉在刀疤脸伸出的那只手上。
“嘶——”
这箭走势凶恶,扎穿手背,露出个带血的尖。
“谁!”刀疤脸死死地盯着那个碎掉的窗户,他用力捂住淌血的右手,满脸横肉痛苦地扭作一团。
又是一箭。
这次正中刀疤脸左肩。
房间内所有人都看呆了,纷纷冲向破碎的那面窗户,争先恐后地持着木板将那洞口一点点挡住。
唰——
那箭抓准最后一点缝隙直冲进来,那刀疤脸一个闪躲却速度太慢,依旧被箭头划伤了脸。
而这一次他却笑了。
“你暴露了,”他捡起刚才的箭在手中掂量着,透过刚才的那个缝隙直视屋子对面的山口,“东南方向的山口,给我抓!”
钟绫意识到是谁了,突然心头一紧,顺着刀疤脸的目光看那山口。
“怎么?”刀疤脸突然向她凑近,对她耳语道:“你的救兵?简直不自量力。你很快就能见到他的尸首了。”
刀疤脸见眼前的人还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淡淡道:“这一块四周环山,抓他,就如同瓮中捉鳖。”
只见这刀疤脸一声令下,这营地内半数蛮人持着刀剑倾巢而出,将四周的灌木草地踩得粉碎。
“语桐,”梁欢揪着她的袖子道,忧心地道:“这不会是你那个家将吧?”
“他不是我的家将。”
“那是?”
钟绫转过头,没同她多话,“到时候再说。”
刀疤脸转过头,耀武扬威地冲她一抬下巴,轻声道:“放心,沈小姐您不会有事的。”接着大声冲外面的下人命令道:“把这三人先给我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