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御花园。
在湖心亭的正是嘉隆皇帝。
嘉隆皇帝便是当年的三皇子,三皇子继位时虚岁十六,因此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
是个被宦官与党派扶着上位的空壳皇帝。
因为是私昭,所以嘉隆只是一身常服,旁边有几个侍女为他扇风。
“宣昭元将军到了。”
小太监踱步过来,在嘉隆耳边说道。
林玉宇一身鸦青外袍,走路带风,穿过湖心亭前的石桥,在最前面单膝跪地。
“臣林玉宇参见皇上。”
这嘉隆皇帝年轻气盛之时被捧着上了位,有些心高气傲,见林玉宇进来了,原本闭着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
“朕宣你回京也是觉得边外没什么要紧事了,便唤你回京做些清闲的事,也是想让你趁此机会好好休沐一番。”
“谢陛下。”
皇帝拿过旁边太监递来的折子,一边看一边寒暄道:“爱卿身体可还好?”
“有劳皇上挂念,臣身体并无大碍。”
折子是今日的,皇帝一页一页地翻阅。
“虽说是休沐,但朕还记得曾交予一件事让你去办,爱卿可曾忘记?”
“已经在追了,皇上交代的事并不算难。”
皇帝闻言抬头,放下手中的折子。
“噢?”皇帝微微蹩眉,可以看得出他很惊讶“那我便很期待你的成果。”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折子,从龙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踱步道:
“自我继位以来,便一直视那群旧臣为眼中钉,一日不将他们斩草除根,我朝便一日不得太平。”
他音量骤然加大,吓得旁边几个下人连忙将头又压低一个度。
“将这丰西阁除尽。”
皇帝一掌拍在桌上。
于此同时,普佛寺。
钟绫瞧见隔壁的窗半开着,林玉宇似乎上朝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房中写些文书之类的东西。
她两指轻叩隔壁的房门,“在忙吗?”她轻声道。
从半开的窗子里瞧见林玉宇抬头,同站在走廊上的钟绫对视一眼,示意她可以进来。
钟绫这才推门而入。
瞧见他桌上叠放着今日的一些文书,钟绫垂眼扫了一眼便将视线迅速移开,抽了张椅子在林玉宇旁边坐下,轻声道:
“我替你磨墨。”
自她观察以来,林玉宇此人对外极其谨慎,能近他身的人很少,更别说直接在他旁边看他写明日的折子了。
钟绫一边持着砚台,一边看他写。
林玉宇似乎对自己毫不避讳。
钟绫内心轻笑,多亏了现在这个干净的身份,从熟悉之后,林玉宇对自己似乎从不设防。
毕竟出自深闺的柔弱小姐,本身也没什么好设防的地方。
“可以看看这些折子吗?”她柔声道。
“你随意。”
刚一打开,丰西阁三个字便赫然映入她的眼眸。
她索性将桌上的那些一页页仔细翻看。
“没想到你还对朝堂上的事如此感兴趣?”林玉宇一边写一边侧头问她。
钟绫沉思片刻开口道:“也不至于到感兴趣这个程度,只是最近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了解一点。”
“噢?为何。”
林玉宇似乎很意外。
钟绫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对他打趣道:“林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一向记性很好,只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我以后可是要嫁到你府上的,”她说到这,认真地将手搭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要做你的妻。”
林玉宇手中的笔一顿,有些惊讶于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不得多了解你一点嘛。”
钟绫红唇一勾,如此一来,她便能明目张胆地打探敌情了。
自从钟原上次那一番话,她已经不再将重心放在怀疑林玉宇与沈卫同流合污这件事上了,勉强承认了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只是这折子上写的,林玉宇似乎马上要应召,对丰西阁有所动作了。
那她留在他身边就还有意义。
“我瞧着这上头写着什么丰西阁,”钟绫扮出一副看不太懂的苦恼模样,“我似乎听人说,这丰西阁作恶多段呀,似乎还想篡夺皇位。”
林玉宇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但现在还不急。”
“不急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有另一件事。”
……
林玉宇在日落之后回了将军府。
他一进门便是陈邵匆匆的脚步从府内传来,见了林玉宇后他先是一摇头,示意他自己去看。
将军府内有一曾用于存储的地下室,而此刻却满是血腥味。
地下室内铁链击打声哐哐作响,一指粗的链条拴着一个头发微卷的蛮人。
蛮人或许是太久没有喝水,沾了血水的手指皲裂,惨白的嘴唇颤抖着,猩红的眼怒视着刚走进来的林玉宇,咧嘴怪笑。
“真下三滥。”他一舔干裂的唇角,有气无力地咒骂着。
林玉宇颠着手上的那捆鞭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鞭子抛至空中,又接住,如此重复了几遍。
“靖远候赏识你,觉得你是可造之才,”蛮人倾身向前,扯得链条哐当响,“没想到你竟使出如此手段,恶心至极。”
他说的的确没错,林玉宇假意同沈卫合作,那日运货后,为取得信息,暗地里绑走一蛮人,带回京拷问。
接着那蛮人又骂了几声脏话,林玉宇就像没听见似的,等他骂完。
“你说完了吗?”他冷脸道,原本颠着鞭子的手一顿,将那鞭子伸展开来,“该我问了。”
林玉宇淡淡地道:“那批货是谁在接?”
蛮人不说话,低着头。
下一秒,一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肩上,啪的一下皮开肉绽。
“说。”
蛮人咽了一口唾沫,嗓子眼里满是血气,他硬是压着嗓子不让血水吐出来。
紧接着又是一鞭子。
蛮人透过自己垂在脑门上的凌乱头发,自下而上地大量着眼前持鞭的人。
他早就听闻这人有冷面杀神的传闻,一开始他还不觉得,那日运货时还觉得林玉宇这人算得上是彬彬有礼,和传闻中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想错了,在这地下室里瞧见了他的真容,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一种可怕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接着喉咙中的血水咕涌着流出来。
他抬起那双猩红的眼,冷笑道:“你怎么不去问你那未婚妻。”
林玉宇在他面前蹲下身,道:“她关你什么事,你说不说?”
蛮人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沈卫为何想杀她吗?你不觉得奇怪吗,沈语桐可是他唯一的嫡女。我告诉你……她知道得太多了,”蛮人笑着,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你去问她吧,她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