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认

    正当午时,虽渐入深秋,这个时辰还是暖和的。

    苏澄跃选的这个时间点,正是穆清午憩时分,不可能错过,也算是她精挑细选的时间。

    他俩过来的时候,穆雨正在门外扫洗,穆清所习功法寒重,连带着院子里外的花花草草都有些打蔫。

    人家是打理花草,穆雨这是在将捱不过去的枯枝败叶清走。

    她余光瞥见有人靠近,一抬头却是微怔。

    江复衡她是认识的,但身旁那人……

    穆雨仔细回忆了下,才想起月前那位跑过来蹭吃蹭喝的“顾大小姐”。

    因为后边陆承远乖觉,没再拿吃食逗苏澄跃,好吃好喝在手,苏澄跃自然不曾再去打搅穆清,穆雨也就将这位有些奇怪的大小姐淡忘了。

    这会儿瞧见两人一并过来、有说有笑,穆雨有些不悦,将手中的扫帚一拢,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径直打算进去。

    “穆雨姐姐!”苏澄跃赶忙叫住她。

    穆雨愣了下,她绝不可能向“顾嫣”透露自己的真实名姓,加上这个声音颇为耳熟……

    “澄跃?”穆雨面露喜色,忙上前道,“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做什么,装扮成那大小姐的模样?”

    苏澄跃与穆清初相识时,亦是用的化名苏月,不过穆清高居雪山门圣女,雪山门又不像隐庐那般隐蔽,与止剑山庄常有往来,加之二人日渐熟悉,苏澄跃后来便将身份如实相告。

    这时苏澄跃听见穆雨同江复衡如出一辙的问话,又扬起眉尾,得意洋洋道:“我早就来了,乔装成顾嫣的模样,自然是来办事的。”

    她又直言不讳道:“穆雨姐姐总是冷脸待我,我好伤心的!”

    穆雨惊诧之余,又生出几分羞愧来,她道:“我不知是你,你晓得的,我一向看不惯那些被豢养的大小姐们。”

    苏澄跃却道:“穆雨姐姐,你不知道,我这样乔装一番,才知道那些看起来娇滴滴、一事无成的大小姐们过得多累,每日的聚会叫我这天天上蹿下跳的人都乏累不堪。”

    她又挥了挥手,跳过这个话题,道:“哎,我还打算给清姐姐一个惊喜呢,你可不要暴露了我。”

    穆雨连连称是,目光又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江复衡,随后与苏澄跃携手往里去。

    刚进到院子里,正坐在亭子里看书的穆清便闻声抬眸望向他们。

    在看清面前情景后,她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穆雨从不对那些官宦世家的小姐们假以辞色,这还是她头一遭瞧见穆雨这般和颜悦色地挽着旁人。

    其实穆雨平日里待人接物也是客气而疏远的,今日乃是对苏澄跃心生愧意,才更为亲近了些。

    穆清虽不知内情,也能从下属反常的举动中看出些不同寻常。

    她远远看见三人进来,便将手中的书册合上,起身略作沉吟,还是决定先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孰料这位素不相识的“顾嫣”小姐十分自来熟,径直上前唤她姐姐,叫穆清不知所措起来。

    苏澄跃故意用了顾嫣的声线说话,而旁边二人因她先前“警告”过,也不敢与穆清“通风报信”。

    坏心眼的苏澄跃想:自己一用本音,江复衡与穆雨皆能猜到自己是谁,那面对穆清姐姐,自然要给她增加些难度。

    穆清果然因她突如其来的热络怔住,又见旁边两人皆默不作声,更是奇怪。

    可分明是陌生的面孔与声音,这位“顾嫣小姐”的行为举止又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好在穆清很快冷静下来,她瞧着两个装聋作哑的熟人,脑海中灵光一闪,看向笑吟吟的苏澄跃,道:“月牙儿?”

    初遇时苏澄跃假称苏月,相熟后穆清便称苏澄跃月牙儿,这也是二人独有的称呼。

    苏澄跃哈哈一笑,用本音道:“姐姐好厉害,一下就猜出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穆清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喜意,又佯装气恼道:“除了你,谁还有这样的闲心捉弄我。”

    “可不是捉弄!”苏澄跃两眼睁得滴溜圆,道:“我这是奉我爹的命令潜进来有任务的,顺便向相熟的各位验证一下咱易容的效果。”

    苏澄跃这话倒提醒了穆清,她想起自己来此的另一桩事,因对苏澄跃的信任,便想要开口问问她与自己目的所在是否相同。

    “是……”话音刚出,穆清看了眼周围的人,将话头止住,又对苏澄跃笑道:“你怎么玩到这儿来了?”

    “哪里是玩!”苏澄跃瞪大眼睛,“我也是有要事在身的。”

    “嗯嗯嗯,要事。”穆清今日难得屡屡流露出笑意,又笑话她道:“你这回过来得晚了些,早些还能再来蹭上一顿饭。”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明白前些时候前来前来蹭饭的“顾嫣”也是苏澄跃假扮的。

    穆清当时便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乔装改扮”一事,这回瞧见苏澄跃装扮成顾嫣,登时明白“顾嫣”为何反常。

    闻言苏澄跃只是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在乎这口吃的。”

    不过话说完,她还凑上去道:“况且我要是想吃,哪怕不在饭点,姐姐一定也会为我准备一份的,是不是?”

    穆清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尖,将苏澄跃稍稍推开,又看向一直当背景板的江复衡道:“江公子,我与义妹有些闲话想说,不知公子还有什么要事吗?”

    这明晃晃的逐客令,再杵在这儿碍眼可就不合适了。

    江复衡扫一眼苏澄跃后,抱拳告退。

    待他走后,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苏澄跃忍不住问道:“姐姐,怎么感觉你对江复衡有点意见呢?”

    苏澄跃也不是硬要把江复衡也一块拉着谈事情,只是苏澄跃从穆清的神色中敏锐察觉她好像有点嫌弃对方。

    穆清冷哼一声,道:“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其心不轨。”

    苏澄跃:明白了,穆清姐是嫌江复衡这家伙婆婆妈妈还有点博爱。

    想到这件事,苏澄跃有时候也很奇怪,江复衡身上不说完全没有,只是少见江湖少侠的锐气,他总是温和待人,他的温润与陆承远笑里藏刀的模样又截然不同,他待人都是极为真诚。

    这样的特质倒是很招姑娘的喜欢,特别是江湖儿女习惯于打打杀杀,骤然遇上这样一位特殊的人,就像是误入了岁月静好的桃花源,想要久久停留于此。

    但是武陵人终究会离开桃花源,习惯漂泊的女子们也难以适应他的优柔寡断,加上他确实太招姑娘喜欢了,是以江复衡虽桃花缘好,但总难修成正果。

    不过他们三人上次因自己聚首的时候,穆清还没这样讨厌江复衡,苏澄跃也不知自己去伏都历险的这些日子里,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好奇地看向穆清,穆清不曾多言,只伸手点着她的太阳穴一推,像是玩闹的不经意动作,将苏澄跃的目光推移、落到一旁的穆雨身上。

    苏澄跃立马恍然大悟。

    虽说江复衡也不是“水性杨花”,可他待谁都很好,总在无形中撩拨到些许春心而不自知。

    但这样尚未明确的隐秘情愫,恐怕只有旁观者能窥见几分苗头,可又无法明说,也怪不得穆清不待见某个处处“留情”的家伙。

    苏澄跃跳过这一话题,对穆清道:“姐姐支走江复衡,是有什么事吩咐我?”

    穆清神色也正经下来,道:“倒不是吩咐。我且问你,你来此地是为了什么?”

    苏澄跃挠了挠下颌,下意识嗫嚅两下后立马止住自己心虚的动作,用同样的话术道:“唔,我爹叫我过来看顾陆承远,估计是怕这南疆来的异乡人背地里做什么事。”

    反正她这是逢谁都这一套说辞,誓要将自己强插进来玩闹的行为冠上“有命在身”的正当理由。

    穆清倒是不曾纠结苏澄跃可疑的举动,只蹙眉深思一番,道:“既然如此……你多加注意就是。”

    穆清没怀疑上苏澄跃的动机,反倒叫苏澄跃怀疑上她的举动。

    她对旁人的隐瞒一向十分敏锐,就像是善于寻找猎物的小动物,忍不住凑到“可疑之处”抽丝剥茧起来。

    穆清同她说的几句话,分明是有除了和“陆承远”相关之事外的情况。

    而且这件事八成也跟她爹有关,方才在苏澄跃提到自己奉命前来时,她就有些意动。

    苏澄跃眉尾一挑,又贼笑道:“其实除了看着陆承远外,我爹也叫我……”

    穆清当即抬头看向苏澄跃,待看清她面上得逞的笑意后,方明白自己上了她的当,嗔道:“你做什么戏弄你的义姐!”

    “哎呀,我知错了。”苏澄跃赶忙告饶,她放软了声音总叫人也跟着心软,“这里并无旁人,我也是想提醒提醒姐姐,别被人轻易套话去了。”

    穆清也不曾当真与她置气,只道:“我是真的信你,才在你面前露出破绽,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胡乱掺和。”

    苏澄跃连连称“是”,为穆清对自己的信赖而欣喜的同时,又在心下暗暗琢磨着:能是什么事儿呢?

    不过她清楚自己义姐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苏澄跃是没可能从她那里打听出什么的。

    很快她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乐颠颠跟着穆清到空地观她练武,其间无所事事的苏澄跃还瞥见在远处游走的朱颜,显然一个月过去了,她还不甘心将这块“风水宝地”拱手相让。

    等苏澄跃在穆清处用完餐回去,已经是日近西山。

    她哼着一曲悠扬的北塞小调,三步两蹦地往住处去,哼歌声在她看见有个人影立于自己房前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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