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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戏子长袖善舞,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不住向台下的贵人眉目传情。不料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向上抬,只专注自己怀中的红衣美人。

    女子察觉出些许,以帕掩面轻笑,嗔了男人一眼:“何公子,佳人有意。”

    男人捏了她滑嫩的脸颊一把:“本君无意,本来就是找来逗你开心的。阴月阴时阴刻出生,满意吗?”

    九垚阖下眼帘,故作娇怯:“嗯。”

    暗不见光的密室内,两个时辰前在戏台上歌喉婉转的黄鹂已如投身蛛网的猎物,浑身被缠满透明丝线,吊于半空,鲜血从钻入皮肉的丝线中滑出,滴滴落入地面上一张血红的阵图中。

    九垚看她意识涣散,阵图也已启动,便转身要走。站在阴影里的男子轻啧两声:“我其实一直很好奇,那些男人怎么就会对你唯命是从,他们无一不是地方豪强,怎么甘为不明来路女子的裙下臣。但凡有一人怀疑你,寻到他们府邸下的密室,你的计划都会失败。”

    九垚呵呵笑出声,做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不就是因为我魅力无边么?”

    “倒是你,这几年一直跟着我跑阵法,那个傀儡放任不管你放心?”她侧头打量他两眼,“他可不是你做出来的无心的人偶,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背叛。”

    “若不听话,杀了便是,我不懂主上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安排,符宗那女子明明功力尽失,为何不直接杀?”男子从暗中走出,正是失踪已久的高慎。他整个人都罩在黑色斗篷下,露出的手臂上缠满各色丝线。

    “你脑子真简单,什么都杀杀杀,她不是功力尽失,是被主上的幽冥眼压制了灵感,若强攻,在绝境之下只会助她突破禁制,甚至可能跃升境界,这种过百年的修士,对付起来可不像普通修士那么简单,”九垚理了理衣袖,“现下这种情况倒是最好,趁她还未能驱使神器,设计将其打成重残,既能免除浮光锦出世的威胁,亦断了神器传承。”

    毕竟若上一代不死,浮光锦便无法与下一代结契。

    “真是麻烦。”高慎啧声。

    九垚正欲再说,听闻三里外的脚步声,立马住了口,将门关好后又补了几个杀阵,才安心往外走。

    六月初正是吃桃子的季节,杨柳带着几个少女从山上摘了一筐桃子回来,几个人蹲在河边洗桃。

    几个情窦初开的女娃少不了聊些少女□□,正嬉戏打闹间,黄衣少女脚下一滑,摔进河中。众人均慌了神,急忙大声呼救。

    “分水符,去!”

    两张黄符从远处飞来,急急钻入水中,眨眼间,两人宽的水流似被刀切断,露出中间跌坐在河床上的女孩,她显然吓蒙了,眼神呆滞的望向来处。

    青衣少年恼怒道:“都在发什么呆,快把她拉上来。”

    初夏的风中挟带了几分桃子的清香,女孩看着咬牙捏决撑持的少年,忽而清香钻进脑中,至此终生不忘。

    远处的阁楼上,一直注视着此方动静的张弦勾了勾嘴角。

    冯笙本性是善良的,若不纯善,也无法通灵,这是她早就认可的。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她视线内出手救人。只这点,就能让她存无限耐心。

    “谢,谢谢你,”女孩儿还湿着头发,哆哆嗦嗦走过来向冯笙道谢,“你要桃子不?”

    她手中的桃子又大又红,散发着纯粹喜人的香气,表面湿透的绒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水灵灵的,和她的眼睛一样。

    冯笙本不想接的,但看这架势不接她便不走了,于是伸手拿过来。她立马绽开大大的笑容。

    身后传来女孩们起哄的笑声,她霎时羞红了脸,连忙朝书院内跑,转眼就没了影。冯笙不解的皱起眉,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书院的日子平淡而温馨,反正张弦要在此待上一段时间,便叫冯笙与其他学子一同学习。少年本来不愿,被她逼着上了几天课,渐渐也融入其中。

    这节是药物课,杨柳教完几种草药的药性药理便让他们自行领悟。

    冯笙跛着脚,将这些药草扫视一遍,拿起其中一株。其根须白长,叶片椭圆,茎上有倒钩,如簇的紫色小花立于顶端。

    他闻了闻,放入口中细嚼。

    “诶这个草很苦的。”软糯的声线钻进耳朵,随即少女靠拢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她就是那天冯笙救的落水女,叫连五,有个特别的姓,名字却很潦草,不用问也知道在家排行老五。

    冯笙顿了顿,不解的看她。单单一点苦味,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觉得苦?上面还有倒刺,不喇舌头?”连五睁大眼。

    “是有点苦。”冯笙不想多解释,将草吞了下去。

    少女惊得瞪大眼,从袖中掏出一颗黄澄澄半透明的圆球递给他:“喏,快解一下苦,柳姐姐前几日做的桃子糖。”

    冯笙垂眼看她手掌中的糖,眼中神色莫辨,片刻后,伸手,将其打翻:“不要靠近我,看透你的把戏了。”说完便走出百草园。

    连五被打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僵在半空中,脸色一时羞赧得能滴出血一时又煞白。

    站在角落的许文目睹一切,眼中闪过阴戾。

    傍晚时分,张弦外出采风回来,还未进门便见杨柳站在她的屋院外,瞧着应是有什么事。

    “张夫子,关于今天书院内发生的一起斗殴,来和您商议下。”

    烛火幽微,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风晃曳。风中带凉,怕是要下雨。

    听完杨柳所言,张弦笑了:“如此说来,是因冯笙先欺负连五,动手打了她,尔后许文仗义出头和冯笙打架?”

    “听着确实荒谬,但的确如此,许文和书院的其他学生都如是说。”

    “冯笙和连五如何说?”

    “他们二人,”杨柳叹气,“一个表示正是如此,一个哭哭咽咽说都是自己的错。”

    “那便按书院的老规矩来,三个人,每人两千字内省书。”

    对厢没有燃灯,张弦靠近房门,内中无呼吸声,想必他是找了个地独自反省去了。空中乌云翻滚,将有暴雨之势,她摇摇头,算了,这种小事,让他自己去想吧。

    曲江河畔,大雨倾盆,少年捏了避雨诀,望着翻滚的江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这熟悉的气息,不是师父。

    肘关节不受控的抬起,手中出现一把缠满符咒的匕首。匕首是师父收他时所赠,但其上缠绕的符咒却陌生的很。

    “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冯笙出口,声线是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漠。

    “放心,你‘师父’发现不了的,”黑衣人嗤笑,“四十九天后将这些破布摘掉即可,那时这把匕首也炼化得差不多了。”

    原来这些布条是封印所用,真正的脏东西早已浸在匕首内,冯笙皱眉。

    “别入戏太深了。”

    冯笙忽感喉间窒息。

    “这是对你的诫告。”

    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骤然消失,他呛了几口气,手指颤抖着摸向颈项,那里空无一物。

    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停在三尺外。

    “你,你还好吗?”细腻柔弱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我对你没有多的图谋,只是想对你好。如果给你造成困扰,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

    如此脆弱,脆弱的声音,脆弱的性命,一捏就可以死。

    冯笙转过身,看向雨中撑伞的少女,她连身段都是如此细弱,这种体质放在凡间都是弱者,更何况修真界,何况魔界?

    但这么脆弱的生命竟然能孕育出世间最纯粹的灵气,真是奇妙。

    少年笑笑:“不用道歉,你没错,只要记住你的承诺,以后离我远一点就好。”

    接受凡人最圣洁的感情,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一辈子都不敢想。

    他收敛笑容,面无表情的与少女擦肩而过:“对不起。”

    檐外雨成珠帘,檐下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冯笙率先不自在,偏头看向中庭:“夜已深,师父为何在此?”

    “来看你伤的如何?”

    “他伤不着我。”

    “对,不对凡人使用攻术,你做的很好。”

    “这是师门大忌,我定要遵从的。”

    “那连五呢?你却伤了她。”

    冯笙垂眸。面对凡人的亲昵与靠近,他本可以选择冷处理,只要态度冷淡些,主动拉开距离,别人自会知难而退。

    可他先是贪婪的接受了别人对自己的好,默许别人靠近,等自己意识到时,却用最伤人的方式将人推开。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方才已道歉。”

    “其实我想说的是,不用排斥别人的善意。”张弦叹气。

    “师父,我们在此不会久待,也注定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这种无端的善意,没有用。而且,她也不止是善意,”冯笙转过身,推开房门,“师父,我休息了。”

    张弦看着被关上的门,挑挑眉梢,明明看起来这么低落,却强装不在意。

    七月中旬时,江湖上传来消息,原来之前挑战各大门派的杜慧明,竟是魔教教主丹锐阳假扮,传闻他在和承天派首徒缠斗时被划破假面,当场便穿了帮。

    这下惹得中州各大门派要集结上百人西行讨伐魔教。

    江湖上的兵器铺这几月的订单较往年翻了三倍不止。胡岚的商行见机行事,立马并购几家铜铁铺,不出月余便挂牌开张,对外打出海外仙山出品的广告。

    张弦听闻后汗颜,这下不知又有多少无知者步她后尘。也不知托雨轻音寻剑之事他找得如何了,若是无暇顾及,她也可以随便买把对付对付。

    正这么想着,某天书院的大门就被人敲开,是万道盟修士前来送剑。

    剑装在一只暗红木纹的盒子里,大约一臂长。

    她打开铜扣,微凉剑意从盒中弥漫开,剑身似昆山冰玉般通透,剑刃寒光微敛,剑柄似白玉,手感温凉。

    其名月影。她握上时名谓已通过意念传过来。

    张弦抿抿嘴,这绝不是凡品,叫她如何是好?

    “仙子,小徒先行告退。”

    “等等,可否告知此剑来历?”她拳脚功夫自保绰绰有余,只是偶尔用剑,这种剑赠她有点暴殄天物。

    “是万道盟万宝库所藏,据说乃几十年前盟主与一道盟友征伐魔窟时所得。”

    语焉不详,但至少知道了是万宝库的法器。万宝库甚少开启,雨轻音这小修有那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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