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戏是霸王别姬,唱得有腔有调的,但舒潜不懂戏,坐了十几分钟就觉得有些煎熬了。

    “听得懂吗?”

    段渊突然回头,吓了舒潜一跳,尴尬地应声道:“听不太懂。”

    “听多了还挺有意思的。”段渊接话,瞥了沈杭一眼。沈杭坐着,双腿交叠,左手放在膝盖轻轻点着。段渊其实也不大喜欢看戏,他没那么多闲情逸致,但他听说沈杭喜欢,所以投其所好。但看沈杭的样子,舒潜似乎是没戏。

    “沈总,我们就先回去了。”法务接了一个电话,看样子是有事,同沈杭低声道。

    “嗯。”沈杭应声,一行人齐刷刷地起身出去,屋里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看了不知道多久,舒潜觉得口渴,又喝了些酒。

    酒是甜酒,沈杭也喝了不少,这会儿酒气也有些上来了。于是抬手招呼了一下侍者。

    “上一壶岳西翠兰吧。”

    “好的。”侍者应声下去。

    舒潜不知道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侍者端着一壶茶进来。汤色澄亮,浅淡的绿色,很漂亮。侍者过来给他们倒茶,舒潜端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口。茶味很淡,但有回甘,入口很舒服,酒气被压下去不少。

    舒潜坐在位子上,觉得头略有些晕,脚倒是变轻了。戏曲的声音渐渐变轻了,直至最后一声清脆的镲的声音,终只剩下落雨声。段渊喝完一盏茶,偏头看向沈杭:“沈总,还看吗?”

    沈杭也觉得有些昏沉,看了一眼手机:“时候不早了,走吧。”

    舒潜起身,跟着他们一块出去,脚步有些轻飘飘的,雨变小了,滴滴答答地从檐下落到湖里,更衬得廊下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舒潜就跟在段渊的身后。她没有特别在意沈杭的神色,但直觉,大概是没戏。那瞬间的情绪很微妙,失落里又占了几分庆幸。廊下的空气黏腻湿润,裹挟着草木的清香,一溜从鼻腔滑进胸腔里,感觉整个人都被涤净了。

    “沈总。”段渊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过去吧。”

    沈杭点点头。段渊走了之后,就只剩舒潜和沈杭了,气氛一下就变得微妙起来。

    中庭的光线比廊道上亮,舒潜这会儿微有醉意,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们站在门口,等段渊过来。沈杭微侧头,就看见舒潜双颊绯红,眼神懵懵的,大概是察觉到了沈杭的眼神,舒潜抬眼,跟沈杭的眼睛对上。沈杭面上淡然,眼神却毫不掩饰。舒潜的呼吸一沉,正不知道该怎么做,一道脆甜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总?”

    沈杭抬眼,舒潜回身,看见来人,舒潜只觉得实在是冤家路窄。陈甜穿着一身白色蓝鸢尾绣花连衣裙就站在不远处的廊道口。

    在看清沈杭身边穿旗袍的那个女人是舒潜的时候,陈甜的表情极其复杂。

    “舒潜,你也在啊?”陈甜笑着走近,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尴尬。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总!”

    舒潜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个男人,就是上次试镜的导演之一。想来,应该就是陆丹口中的那个选角导演了。

    沈杭仔细地想了想,这两个人他确实见过,但叫什么,却也实在想不起来了,只好轻轻颔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沈总来玩儿啊?”选角导演瞥了舒潜一眼,即便他认出来了,依旧面不改色地开口道。

    “没有,来谈工作的。”沈杭淡淡然应声。

    陈甜站在一边,一直探究地看着舒潜和沈杭。她讶然于舒潜竟然这么快攀上了沈杭这关系,毕竟在试镜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后台不像是演的。

    “舒潜,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攀上沈总了。”陈甜靠近舒潜,毫不掩饰地讽刺。

    舒潜微微勾了勾唇,她喝了酒,说话都是懒懒的:“过奖了。”

    在被人讽刺的时候,先跳脚就输了。陈甜被呛声,喉头一哽,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驳斥。

    “那沈总,我们就先走了。”选角导演和沈杭听不见她们的低语,伸手指了指前面前面停着的车。

    沈杭点了点头。

    舒潜看着沈杭,突然想到,沈杭是那种你摔倒了,他会过来扶,并且柔声问你有没有事,但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的人。想到这,舒潜甚至能想象到沈杭那双淡漠又疏离的眼睛。

    陈甜跟着选角导演走,心里掀起了一阵阵波澜。不管她这个角色是不是舒潜的,舒潜之后的路,只会比她更宽。毕竟导演和资方,谁更有话语权,傻子都知道。她想了想,回过头,在暗处举起了手机,对准了舒潜和沈杭。

    两个人在厅前站着,不得不说,他们俩穿得,还挺相配的。浅青色旗袍和银灰色西装,像是民国戏里的小姐和公子哥。

    “久等了。”段渊带着歉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当舒潜以为可以走的时候,“沈总,刚刚有电话过来,说是慈溪那边的工程出了点问题,我可能要赶过去一趟……”

    段渊说着说着,目光就移向了舒潜。沈杭了然,他怎么会看不出段渊的心思。舒潜也看向段渊,段渊站在灯源下,眉目深深。

    一行人各怀心事地往前门走,舒潜的脚有些软,手心也被汗濡湿了。

    沈杭的司机开车在前面等着,舒潜上车之前,还回头看了段渊一眼,段渊冲她笑了笑。

    乍一进入到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双方身上带的浅淡的味道和声音就被无限放大。栀香,茶香,酒气……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去哪?”沈杭开口问,车慢慢地移动起来。

    舒潜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她来这里的目的,陈甜的话和刚才的目光,还有段渊的暗示。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摩挲了一下被濡湿的手心,对上沈杭的眼睛,叫了一声:“沈总。”

    她的声音并不完全是娇,还带着一丝轻颤,眼神迷蒙湿润,双颊绯红,看着生涩,却有一种难言的极尽惑人之意。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沈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酒气上头,头脑一热,竟出声道:“去半山吧。”

    “好的。”司机虽然应声了,可还是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后视镜里的沈杭。

    半山别墅区,舒潜之前听说过,以房价高闻名,真正的寸土寸金。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车厢里很安静,舒潜正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沈杭既然带她去了半山,会发生些什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车过杆慢下来,道路变得开阔了不少,路两边的法桐正长新叶,稀稀疏疏的。路灯很亮,一排排照着,道路亮如白昼。

    车拐了一个弯,铁门顺势打开,舒潜只依稀看见院子里有一排树影,看样子像是竹子。司机把车开到地库,沈杭推开车门下车。舒潜愣了一下,接着推开车门,走到沈杭的旁边。

    沈杭这会儿倒生出几分后悔之意,刚刚确实,有些冲动了。

    沈杭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微微躬身跟司机懒洋洋道:“钟叔,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头比刚才还昏沉几分。

    “好的,沈总,明天老时间吗?”钟叔回头,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舒潜。

    “嗯。”沈杭应声。

    一直看着钟叔把车开出地库,沈杭才回身按了电梯。舒潜拘谨地跟着沈杭一起上了电梯。感觉心跳就跟打鼓一样,“咚咚咚”地跳得厉害。

    “叮。”电梯停在了三层。

    沈杭抬步出去,伸手就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袖扣,舒潜觉得脚步有些僵,慢慢地走进屋内。

    整层几乎都是卧室,对面是大片的钢化玻璃,玻璃外竹影绰绰,中间是一张大床。两面承重墙之后一边是洗手间,另外一边,是衣帽间。

    “喝点什么吗?”沈杭回头问。他觉得有点热,已经解开了衬衫的扣子,白净的锁骨和胸部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你想要吗?那个角色?或者其他别的角色?”段渊的话一直在舒潜的脑子里回想。

    舒潜盯着沈杭,喉头一紧,轻轻攥了攥拳,快步走到沈杭的面前。

    她太快了,以至于沈杭反应过来的时候,唇齿、鼻尖已经盈满了栀香酒气。温软湿润的唇、紊乱的鼻吸、生涩地辗转。

    沈杭往后轻轻一避,眼里的惊诧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绪覆盖了。

    舒潜有些懵地看向沈杭。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酒气加上略羞耻的情绪,脸红得不像话。

    沈杭垂眉盯着舒潜,目光灼灼,犹豫了好一会儿,抬起了手。

    舒潜的后脑勺被轻按着,唇齿被撬开了,勾津带液,唇舌相缠。他身上的茶香这时候带着侵略性,侵占着舒潜的味觉和嗅觉。舒潜这会儿也忘了紧张,整个人都被沈杭带着。他其实也很生涩,既是侵略,亦是探索。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他们刚进卧室,还没来得及开灯,只有壁灯亮着。喘息声隐匿在窗外的竹声里,若隐若现。

    窗外的竹叶被风雨打乱,室内一片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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