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京城一切顺利,郡主的身子也没有大碍,你放心。”

    宣旨之后,萧云起和华长安来到营帐内单独叙话,华长安将京城发生的事简要地告诉了他。

    萧云起看着手中的圣旨,手指轻轻叩了叩,“那封信一现世,无论是圣人还是朝臣,都没有再继续忍耐下去的可能,下旨讨伐,是意料之中。”

    “那接下来的路你可计划好了?”

    萧云起抬眸看他,“如今圣旨已到,出兵讨贼便是名正言顺,只要将此事散播出去,从云勃边界到州府绩宁,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你是说勃州百姓?”

    萧云起点点头,“勃州人之所以信任万俟祀,是因为他们觉得万俟祀是个忠君爱民的纯臣,可勃州毕竟是我大魏国土,勃州人也都是我大魏百姓,即便万俟祀从前对他们有万般好,只要以圣人之口坐实了他通敌叛国的行径,他们也断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看待他。”

    “确实,只要让他们相信万俟祀勾结南楚、陷害忠良,想必他们心中的愤恨也不会少,到时定不会横加阻拦。”华长安道,“可这之后呢?万俟祀筹划了这么久,定然不会轻易被打败。”

    “这我当然知道。”萧云起将他带到了一张地图前,“若按常规,十万南境军驻守边境,留在绩宁城中的只有两万勃州营守军,但……”

    “但万俟祀定不会坐以待毙。”华长安皱眉。

    “不错,他识破我的意图之后,定不会继续将十万南境军都留在边境,说不定此刻这十万兵马已经赶到了绩宁城附近。”萧云起的手指在地图画了一个圈,“从云勃边界往南直到绩宁,都是一马平川,我们的兵马远多于他,所以他不会选择在这条路上与我们正面交锋。但西北方向是战功赫赫的抚西军,如果选择这条路,会遭遇一场恶战不说,还会给其余两营前去支援的机会。余下就只有向东一条路可走,东边是明州营,相比抚西军要好对付得多。”

    华长安看着地图上的几座城池,“可这些你都算到了,他还会这么做吗?”

    萧云起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华长安一时反应不及,神色疑惑地看向他。

    “说实话,我总觉得万俟祀还藏着什么阴谋。他那么容易就能放弃阿加纳,说明他还留有后手,而这后手应该是比起南楚援助和那座矿山更让他相信自己有胜算的东西。”萧云起盯着地图上的“绩宁”二字,“为今之计,只有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堵住所有他能够北上的道路。”

    华长安瞬间了解,“你是打算立刻启程?”

    “没错。”萧云起道,“兵贵神速,我要在圣人下旨的消息传到万俟祀耳朵里之前就带兵南下,迅速夺城之后再将万俟祀的所作所为昭告百姓,这样,等绩宁城的百姓都知道圣人下旨讨贼的消息的时候,大军离万俟祀也就不远了。”

    华长安了然,“这消息万俟祀能提前知晓,但绩宁城的百姓不能,如此这般,只要万俟祀敢在消息传到绩宁城之前起兵,那便是心虚,就坐实了他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罪名。”

    萧云起点点头,再开口却转了话锋,“不过,若是绩宁城的百姓足够信任万俟祀,他大可以在消息传到绩宁,甚至传到勃州之前,提前散布他被奸人诬陷的谣言,博得同情。”

    华长安琢磨他的话,眉头皱得愈紧,“以他对勃州的控制,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以为呢?”萧云起看向他,“你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华长安见他神色轻松,知晓他心中早已有了对策,如此这般,想来是见他紧张,分散他的注意力罢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摇头,“我不过是翰林院一个死读书的呆子,在这兵法谋略之事上,我可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萧云起朗声大笑,摆摆手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人聊了许久,华长安心中有了底,便也不再打扰萧云起,交代他多加注意后便打算离开,将走之时却被萧云起叫住,告诉了他叶知秋被绑之事。

    “你说什么!秋儿被绑架了?”华长安的声音猛地拔高,“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一点都不知道?”

    “大约二十天前吧。”萧云起沉声道,“万俟祀趁我去南楚的时候下的手,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对不住。”

    他话里满是愧疚,有些不敢看华长安。

    这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砸在华长安头顶,让他心急如焚之余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时连手脚都怕得僵直。

    京城华家人丁单薄,华鸿甫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到他们这一辈也不过只有三个孩子,是以彼此之间都十分珍惜。尤其是叶知秋,她自幼便古灵精怪,招人喜欢,家里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对她宠爱有加,特别是她父母去世之后,整个华家都把她当掌中宝一般捧着,不愿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如今这个被全家放在心尖上的娇娇儿却被人绑架,至今生死不明,华长安只觉得自己心口一阵绞痛,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看着萧云起,责备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目光扫过他因连日奔波而明显消瘦的脸,一时又没办法质问他,只能独自心焦,急得在营帐里转圈。

    萧云起知道他心中焦急定不输自己半分,于是便立了军令状。

    “你放心,我定会将叶知秋安然无虞地带回来。”他说道,“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把你送走。”

    华长安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若两军开战,我很难保证这里不会遭受战火袭扰,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送你离开。”

    华长安这下听懂了,但却不干,“你想都别想。本来我就是圣人派来协助并督军的,没有亲眼看到胜利,我是不会离开的。更何况,如今秋儿下落不明,我只有待在前线,才有可能第一时间获得她的消息,我更不可能离开。”

    萧云起见他油盐不进,板起了脸,“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战争并非儿戏,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你不要再说了。”华长安根本不听,“依你之计,大军马上就会开拔,到时候江城就成了后方,怎会有战争隐患。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说罢,他不再理会萧云起的唠叨,迅速转身离去。

    萧云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摇头。

    他回身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思忖片刻,坐在案前写了封信。

    “云擎。”

    一直等在帐外的云擎掀帘走了进来,“殿下。”

    “你亲自把这封信还有圣人调令送到明州营,另外,告诉齐湛,保护好裴翊。”

    “是。”云擎将信塞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也许是圣旨的缘故,这一夜,营中将士都分外激动,尤其是那些经历过六年前那一战的老兵,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们都与萧云起一样,等这一刻等太久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官道上便有一行人在赶路,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些人都穿着禁军的衣裳。

    裴端骑在马上,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左右两边都有人护卫,想来马车里坐的便是天子令使华长安。

    队伍十分安静,尤其是在这个时辰,本就没多少人的官道上更是寂静无比,只能听到整齐的马蹄声。

    又走了半晌,马车里忽然有了动静。

    裴端勒马走到马车旁,正要掀帘查看,就见车帘被人从里面一把掀了起来。

    华长安探出头,看了一眼裴端,有看了看四周,顿时反应过来。

    “掉头,回去。”

    裴端示意车夫稳住,冷静说道:“这是靖王殿下下的令,恕下官难以从命。”

    华长安瞪着他,声音高了一些,“吾乃天子令使,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裴端避开他的眼神,端坐在马上,“正因为您是天子令使,我们才更要保证您的安全。”

    “你!”华长安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使劲将车帘甩开,坐回了马车里。

    他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头脑昏沉地躺在马车上,顿时意识到昨夜萧云起给他的饭菜里加了东西。他不用想都知道,他是要送自己离开。

    华长安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怒火压下去几分。

    好你个萧云起,你给我等着。

    裴端见他不再挣扎,这才松了口气,叮嘱周围人看好他之后,又勒马上前继续警戒。

    而此时营地里,校场传来声声震破天际的呐喊,萧云起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便看见陆明珏从营地外走来。

    “送走了?”

    陆明珏点点头,却又皱起了眉,“这样能行吗?他若是醒了怕是会怨你。”

    萧云起看向营地外那条路蜿蜒的方向,轻笑一声,“怨就怨吧,我也是实在拿他没办法。”

    二人转身朝营地里走去,“姚安离江城也不远,但却比这里安全得多,把他送到那,有裴端跟着,我也放心些。”

    “你们俩呀。”陆明珏无奈摇头。

    天边渐渐泛白,两人停下脚步,望向东边染上一层橙红的山廓。

    “希望之后一切都能顺利。”陆明珏叹了口气。

    萧云起望着远山,那轮红日在他眼中渐渐冒出了头。

    “会的。”

    他说。

    声音极轻,像是告诉他,也像是告诉六年前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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