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都处理完了。”

    秦挽伸了一个懒腰。

    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最后会变得如此复杂。为了对突发状况进行特别的事项说明，她熬了两个大夜，终于把报告赶做了出来。

    即便是Alpha，身体难免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况愈下，但秦挽凭借着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还是能够轻松搞定它。

    忽然，她屈起手指，用指甲盖敲了敲光滑的桌面：“D这段时间不用过来找我了，我要申请一个年假。”

    “哦？”

    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不符合秦挽的作风。谁都知道，她是调查组出了名的工作狂。D原先是她的同僚，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同期推掉了所有大小假年假用来加班，一路坐火箭似的往上升，到了一个他根本望尘莫及的位置。

    不愧是极优Alpha，D心想，换做是他，他可能早就垮了。“出了什么事？还用得着副会长你申请年假去做？”

    “……大事。”

    个人私事与公事无关。

    呃，看他跃跃欲试的热烈眼神，满眼都写着“年终奖金”，明显掉进钱眼子里了，秦挽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

    “你知道吗？”她压低声音，“因为这次的优异表现——”

    “你的年终奖涨了！”

    “真的吗？！”

    “呜——”

    D立马站起身来，因为太着急，膝盖撞到了茶几腿，他忍痛吞声，疼得在沙发上左右打滚。过了一会儿，D手撑住茶几，他学聪明了这次选择慢慢站起来，但站直后还是忍不住激动地原地一蹦。

    咱们特殊调查员的春天来了！

    “这种事情副会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这么问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我的年终奖涨的多不多啊？或许……能透露一下究竟涨了多少么？啊，详细的就不必提了，是……是几位数？”

    他已经完全不关心秦挽口中的大事了。

    目的达成，秦挽嫣然一笑。

    ***

    碰触到白瓷墙面，秦挽记起来：自己上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她要来做全身检查，琐碎且频繁，但，不止是她，这是每一位极优Alpha与Omega都要履行的义务。被冠以义务，令当时的她相当不爽，黎翼反而接受得很好。

    他没有半句怨言，默默地在医院往返，进进出出。

    唯一叛逆的举动便是有偷偷来Alpha医院看过秦挽，最后还是被院内的警卫发现了。警卫没有说他什么，他知道Alpha与Omega之间会相互吸引，可黎翼却再不敢来了。

    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近在昨日。

    “我没想到你会告诉我这些，凯文。”

    她眯起狭长的双眼，“你应该清楚，告诉我这些事情就等同于是背叛了他。”

    “您的理解有误。”

    “我的背叛应该是基于您会对总裁做出不利举动而做出的判断才对，但您并不会对他做些什么。”凯文转了转眼珠，“至少，这是我经过观察得出来的结果。”

    “哦……”秦挽笑了笑。

    “那你怕是瞎了。”

    调查委员会近年来对抑制剂越管越严，一半是出于安全考量，而另一半则是出于私人的原因。秦挽不清楚会长想干什么，但她作为副会长，想做的事情再明显不过了。

    她将自己磨砺成一颗圆钝的小石子，扎向他时，不会让他感到痛，而是难受，如同十趾挠心。秦挽想将黎翼逼回到至自己面前，她还有很多想说的想问的话……

    结果是，他始终不曾过来。

    连见上一面都不肯，厌恶到连一丝熟悉的能够勾起回忆的气息都不愿意嗅到。

    “你们的总裁很聪明，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如果您说的是严苛的审核，我可以告诉您：这根本不算什么。总裁他很清楚抑制剂一旦出现问题，将会对Omega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凯文闭目缓缓道。

    秦挽：“因为他也是一个Omega么？”

    “是的……虽然总裁没有直截了当地说，但身为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他的态度我看得一清二楚。”

    “而我说的‘不利举动’是……您身为Alpha并没有滥用Alpha的能力来试图引诱Omega。”

    秦挽皱了皱眉头：“引诱？这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的我也没办法了解，只能说，总裁他——应该相当痛恨自己是一个Omega。他认为Omega是屈于Alpha之下的存在，只能听之任之，受Alpha摆布。”

    “所以，他一直在试图摆脱Alpha。”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出面参加任何活动，事务全权由弟弟黎升这位执行总裁代理的原因。先前只是略有耳闻，在上次见到您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

    秦挽有些惊讶：“……他，他从没和我说过这些。”

    “很难以想象，如此自信满满的人竟然如此低微自卑。”

    “我……”秦挽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吞回去了。

    “无论怎么样想，那个人果然，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尽快培养继承人’的建议是我向总裁提出的，我……作为黎元的伴侣，换个角度讲，总裁就是我的父亲，我敬重他，但是……！”

    “那个‘决定’是错误的，我实在没有办法认可！”

    他的视线转向下方，秦挽手里的文件袋。

    里面装着黎诩过往所有的体检报告，一部分来自研究中心，一部分则来自本市第一Omega医院。从最初的结果上看，黎诩是一个非常正常的Omega，秦挽注意到：指标异常发生在第十四次。

    这意味着，异变就发生在第十四次前后，黎翼和医院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哈！医院的公海数据库居然还建了档？”

    秦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意味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黎诩成为了一个异常的Omega，比袖手旁观更加让秦挽心痛的事情是，就因为他这样，他间接地操控了本该属于黎诩的人生。

    “混账东西！”

    “简直不可理喻！”

    黎诩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他难道都不会为他们的孩子感到心痛吗？！还是说……秦挽垂下头，她将自己埋在文件袋的牛皮纸上，平静地感受着，干涸的墨迹，像是被曝晒氧化后的血，静默地涌动。

    “是这样的吗？”她喏喏道。

    “还是说，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