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哪怕只有寥寥几字也能听得出来,这是一件相当冒进而又危险的事情。

    “谁去?”黎诩问道。

    危险么?他自己是没怎么去在意过这些事情。能有这种豁达心态,大概得益于第一位人生导师。

    以前,在接受完最终训练,和Beta教官告别的时候,Beta教官总会揽着肩膀,同黎诩语重心长地说‘听好了啊,无论遇上Alpha、Beta还是什么Omega绑匪来找你的麻烦,首先,在气势上就要震慑住他们’。

    ‘和你不一样,他们是人,也会有产生退缩念头的时候’。

    有点道理。

    ……但这话说的,就好像在明晃晃地吐槽‘他不像个人’一样。

    他当时没太放在心上。

    按照黎诩自己的一贯“个性”,顶多让他们失败个几次之后,自然而然地学会知难而退的道理。

    可现在,他希望这种时刻能再多一些。

    是他突然贪得无厌,想再看一看她冲出来时,那个担心无比的表情。

    他本应该全部说出来,而非保持沉默。只是……这些想法,在试着和第二位人生导师学习“如何靠一片真心挽回我司走失Alpha地下恋人”的方法时,被那个人狠狠唾弃了。

    ***

    “停停停!让你真心爱人!没让你当恐怖情人!!!”

    白溪晨顺手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俨然将它当成了小黑板。

    “我已经三番五次地说明过了:哪怕是拥有标记,也不代表着Alpha是一件已经属于你的物品。同理可知,Omega的存在对Alpha而言也并非如此。”

    “虽然我觉得她完全没有必要跑到国外去避n……生活,但是,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人非死物,就算是盘沙子,也是盘流沙,抓的太紧,也会悄无声息地跑掉的。”

    她迅速打了一个响指,“说回正题!接下来的内容必须要划重点!!!”手指在空中灵活一横,“适度的占有欲对感情升温有好处,但是,过度往往会适得其反。”

    虽然她觉得森茗大概能够包容像他这样的Omega,但做为一个已经坑过她一次的好朋友,说什么她也不能再坑第二次。

    她摸着胸/口:良心这种东西,可还在我的身体里好好跳着呢!没有丢!

    黎诩托腮歪头,眼里有些疑惑,流露出一丝不认可。

    他的恋爱经验确实不算丰富,技巧也略显稚嫩,但是,谈恋爱似乎是一个不怎么需要经验和技巧的事项。这一点白溪晨多次提及,还笑他笨。他完全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问题。

    “可是……”

    “你难道忘记了?”黎诩皱着眉,眼里闪动着剔透明澈的亮光,“是你亲口和我说‘只需要考虑到怎么样去好好爱她,并且让她充分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爱,这就够了’。”

    “我是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履行,难道做错了?”他一歪头。

    “呃……”

    白溪晨哑然。

    这话倒也没错,她没办法反驳。

    只是在“愤怒地摔门而去”与“愤怒但极力保持冷静”之间选择了后者。白溪晨拉开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里是文秘要员隔壁的黑房间,一个本该用来处理劣迹员工的地方,如今被拿作他用。

    压抑的墙面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下。外面的人看不见房内的情形,也听不到多少声音,周遭陷入良久的沉默。他们只能不断揣测,里面肯定正在上演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时,黎诩看到了白溪晨脸上略显嫌弃的表情。

    “木、头、脑、袋!”

    “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学生。”

    “别怪我没有好好教你,你绝对会后悔的!”

    进修恋爱学第一课以“不及格”惨烈收场。白溪晨决定给黎诩一个月的时间去消化知识,可他不思进取,反而开始怀疑她只凭一面之词,在黑房间里吹了几个小时的空调冷气。

    “岂、有、此、理!”

    白溪晨:说人菜可以,说人在大热天里白吹一阵子空调冷气是在变相侮辱吧?!头可断,血可流,士可杀,不可辱,他如今嫌她,她偏要管到底!

    “不,是我错了。”她临时转换思路,磨掌说道,“你要是想继续坚持这(扭)种(曲)恋爱观也不是不可以……”

    “想要正常人接纳,与之相匹配的口条技能总该满分吧?”

    “我可以告诉你——身为Alpha对Omega最容易感到动心的场景1000个,不要忘了,我也是一个Alpha,还可以顺带帮你深入剖析Alpha心理!”

    听到这,黎诩明显来了兴趣,眼光亮晶晶的。

    “划重点!没有练习对象!!!”

    “你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无意间对着别人发散滥情!”白溪晨火速把自己撇开。

    身为混迹情场老油条,她可没办法接受这种需要学习的干巴巴的爱。

    “刚好,这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你可以想象她就在你身边,隔音效果好,你说什么外面都听不见。”

    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白溪晨耗费了一年的时间,总算把黎诩教导成了一个合格的恋人。虽然,合格的地方似乎就仅限于会在关键时刻说几句漂亮话而已。

    期间,有一句话在白溪晨的嘴边徘徊过数次,次次都被她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实在犹豫,不知道应当不应当用冰冷的嘴,对他吐露出实情:啧!还是别学了,你靠嘴还不如靠这一张脸“装可怜”呢。

    ***

    黎诩保持沉默的同时思索着:想起来了,这种时刻似乎有机可乘。

    因为白溪晨教过‘心动场景001:危难时刻,英雄救美永远能够巧夺芳心!对于Alpha而言亦不例外’。

    但是……森茗好像已经做出了她的决定。

    “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他不理解。

    “因为……”森茗莞尔一笑,“相互之间可以有个照应。”她知道黎诩根本不怕,而他大概率也并不需要他人的保护,可……

    “让你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我会被‘父亲’和‘母亲’责骂的。”

    黎诩偏过头,没有接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略微低着头怔怔听着,黎诩没有想到森茗会自然而然地提起秦挽和黎翼,好像他们真的变成相处多年的亲密无间的家人了。

    家人而非眷侣么?她的适应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又或者是,在原地停滞不前的人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

    “你们……”

    洛小河成为了在场一伙人中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劫匪。

    虽然直接绑人带回去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她现在有些后悔,还有些痛苦。太过清醒使人痛苦,警示名言诚不我欺。

    在为他们系上麻绳的时候,洛小河不小心低头,瞥见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折叠小刀。小刀可以割断麻绳让他们跑掉,还可以防身,算是保存了一些余力。

    但在两双幽幽双眼的注视之下,她快要拿不住刀子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洛小河颤抖着,继续手中的动作。

    他们怎么会在大闹特闹后安静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乖乖被绑啊?!因这太过反常,洛小河动作着,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为了方便配合,在威逼利诱之后,他们还和洛小河解释了一些前因后果,中间略过了很多不必要的故事。交流过程相当漫长,但从结果上看,应该还算愉快。

    在负隅顽抗了数十分钟之后,洛小河认命了,她头一次发现:妥协,原来竟然是如此令人愉快的事情。她拍了一下脑袋想出来的破烂计划,居然还没有随口一说的荒唐故事长!

    难怪自己会失败啊!!!

    洛小河在回去的路上饱受摧残,陷入进了深深的自责。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知识储备过分匮乏:嗯……是不是该暂时放下复仇,先回趟学校,把没上完的课上了?

    ***

    “坦白说吧——”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卢秩杰叹了一口气。他自认为自己脑子灵光,不算太傻,一伙人绑两个人还勉强说得过去,一个人绑两个人只能说是“绝无可能”!

    更可怕的是:这两个人甚至还都是清醒的。

    他们的手被一根粗麻绳反绑,背靠着背坐在墙角。粗略看,离窗户和门口都有一大段距离,短时间内没办法和外面的人沟通,应该也是逃不出去的。

    一切都太过完美,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你不是都看到了……”

    “哦,不打算说?”卢秩杰托腮沉思,他蹙眉,眼睛缓慢眯成了两条细缝,像只阴沟里发现乳酪的老鼠,指尖须条一样,在颧骨和下巴之间来回滑动。

    “不说不给你买糖吃。”

    蓦地,洛小河握紧手:“……你说什么?”

    “不对,你根本就没有给我买过糖!”她怒气冲冲地朝他一指,“在那里大言不惭地放什么假狠话!”

    “闭嘴!丢人现眼!”

    三言两语之间,房间内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往常吵闹的样子。森茗和黎诩根本没有想到,所谓的凶神恶煞的幕后黑手,就是一位穿着皮衣、长相正经但实则爱开玩笑,说冷笑话的中年男人。

    森茗凭借着社畜时期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能力,开始本能地端详起面前的中年男人。

    从头开始: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刚刚刮过胡子但是没有刮干净,不修边幅没有洁癖。

    她的视线缓慢向下:穿着皮衣看不出职业,但,或许会经常出入夜店或者酒吧之类的风俗场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卢秩杰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曾经沾染在皮衣上的信息素被抖落下来。

    这股味道……看来他是一个Omega。

    但奇怪的是,身为Omega,卢秩杰身上还有许多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混杂在一起。

    百合、薰衣草、橡木苔、苦杏仁……碾碎了倒在钵中研磨的串杂味儿,像被虫蛀过的香包被泡烂在雨水里,独属于野种的气息,怪异的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的腺体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这也算是一种好闻的味道吗?”森茗额角上冒出一滴冷汗,喃喃自语。

    “不,这是正常的。”黎诩本想这么安慰她。

    “等等,我此时此刻正和你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你居然会觉得其他的Omega身上香?”

    这听上去就是老套掉牙的搭讪路子,恋爱进修中白溪晨不屑于去解释的反面例子,眼前的搭讪方还找错了对象。

    “!”都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寻找真相了,怎么关注的重点反而是这个啊?

    这不对劲吧!!!

    森茗赶忙出声否认,极力撇清掉。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被卢秩杰捕捉到了。

    他往角落方向慢悠悠看过来,莫名觉得森茗的脸有些眼熟。

    她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

    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差劲透顶的极端Alpha,抛夫弃女的传闻听着不像假的,但神奇的是,她与卢秩杰见过的所有Alpha都不一样。

    他捂住嘴,发出滑稽的笑声,而后咒骂似的吐出两个字:“……头疼。”

    巧合的是,也是在这个地方,又破又小的房间里,门旁垒墙似堆叠起来的纸箱旁,他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于是,肮脏的躯体便遇见了一个肮脏的灵魂。

    卢秩杰不是心甘情愿变成野种的。

    当时,他被交往多年的Alpha给甩了,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人近中年,已经很难再找回当初纯粹的渴望,他不愿过分沉溺在伤痛之中,只想迅速地找个人放纵一下。

    “找了三个都没找到满意的?”

    那个女人轻启嘴唇,将其他Omega的香水味扑到卢秩杰的身上,“你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也许吧。

    “他们太慢了。”卢秩杰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珠,他忘记了自己是昨天还是前天刚哭过一晚上,现在也在死死压抑着眼泪往下掉落的欲望。

    “总顺着我的意说不合时宜的谎话,呵呵,是不是每个Alpha在开房间之前,都会说自己今夜只有一个Omega?”

    即便如此令他失望,但卢秩杰还是在离开前纠缠着亲吻了几下。蹭点开房钱,他心道,总不能白白跟人来一趟。

    “不会。”

    她笑了笑:“你去的应该是大道上的合规娱乐区,大家都尽量维持着体面的形象,这里是三不管的红灯区,没人会说那么多废话。”

    卢秩杰冷冷地注视着她,一反常态地希望她能再开口说些话,“你……”

    “我标记过Omega,还有个可爱的Beta女儿,期间出轨了一次,还是两次,我记不清了,”那个女人掰着手指开始自我介绍,像在清点战争胜利后的战利品。

    “当然,现在离婚了,女儿不清楚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Beta那有限的想象力只能想到情感不合,但我只是在任性妄为。”

    任性妄为?卢秩杰“咯噔”一下,心里陷下去一个深邃的黑洞,仿佛垃圾总算找到了能够踹进去的箱口。

    “果真如此。”

    现在他能够确定一件事情:至少,她不会用虚假的迷恋去欺骗Omega。而他早就想咒骂Alpha几百句垃圾话了。

    他抬起头,注视着她:“你这个……垃圾。”

    “就算你再怎么骂我,Alpha也始终是这个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与Beta和Omega不同,Alpha能做到任何事情。就算是个垃圾,也是个可以把你变成破布再甩手离开的垃圾。”

    但那个女人这时候收手了,她说自己仍然留有一条底线。

    “遵从自身的欲望是红灯区的基本准则,但这种事情要‘双方都感到快乐’才行。”她的长指甲抵住卢秩杰的胸膛。

    “当你能够感受到快乐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可怜的Omega。”

    “……”

    “艹!”

    接连被甩两次,卢秩杰崩溃了。

    ***

    虽然狂暴剂被称作快乐因子的日子十分短暂,但它诞生之初并没有太多阴谋,在它还不为许多Alpha和Omega得知的日子里,就是为快乐服务的。他只不过是……

    森茗全身都抖了一下。

    卢秩杰的眼神看起来相当不妙,而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目标不应该是黎诩吗,怎么会转过头来对准自己?

    “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不!”森茗疯狂摇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但她说你应该是位Beta,怎么会突然变成Alpha呢?”卢秩杰对女人那张狂妄不羁的垃圾脸痛之深恨之切,刻入骨髓,他很快猜到了森茗就是她的女儿。

    母债女偿未免有些不太厚道,但他转念一想:嗐,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卢秩杰微弯下腰,托腮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是Alpha了,应该能靠信息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森茗继续装聋作哑。

    她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把计划目标默念十遍都没办法阻止这一路狂飙的离奇事态。

    本来生活就已经足够艰难了,无缘无故增加情敌是会死Alpha的好吗!

    而那个Alpha就是她!

    身旁的黎诩只是继续一板一眼地执行计划,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他,但森茗很清楚:此刻,他的身体里正孕育着能生成红色灾害预警的飓风低气压。

    “我为什么要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卢秩杰一脸理所当然,“我当然知道,不然你怎么会和这位大少爷一起来到这里呢?我们需要的是他,又不是你。”

    “不过据我所知,你们一家人好像比较流行先结婚后离婚吧。”

    黎诩:“你说什么?”

    “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森茗脑袋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一声铜锣喊着‘午时已到’,察觉到头顶三尺吊着一板斧……噢,没错,她快要凉凉了。

    “你认识我母亲?”

    卢秩杰不回话,她就当他默认了。

    “所以……我母亲是你们绑架黎诩的幕后真凶是吗?”森茗死也没有想到,这兜兜转转居然还和她有关系。

    以她母亲的道德败坏程度,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不奇怪了。这是什么造孽的缘分啊!

    “我母亲到底想要我的Omega去做什么呢?”

    森茗狠咬一口下唇,不做点什么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该不会真的是想□□吧?!教坏不教好,尽教坏纯情的恋爱小孩!森茗以为,这世界上被母亲言传身教教坏的人只有她一个就够倒霉的了。

    虽然父亲的影响力比较深远,但她打小不相信爱情,根源还是因为母亲。

    说来可笑,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森茗下意识抱紧身体,她许过愿,绝对不会让自己与身边那些重要的人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失去幸福与爱人的能力。

    “啊……”

    她松开手看向掌心:绳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

    麻绳本就是捆的活结,很容易就能解开挣脱掉。森茗看见黎诩解开麻绳后迅速起身,闪电般掐住了卢秩杰的脖子,将他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

    “闭嘴,不要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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