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树叶由绿转黄,晴空万里无云,比夏天的天空看看着高了许多,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秋天很快就凉了下来。

    涂禾吃了几口面就停下了筷子,这已经是她能吃的极限了,她最近反应孕吐反应变得有些严重,人都变得清瘦了一些。

    卢雪儿吃完嘴里的面,看了看涂禾碗里下去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的面条,心里很是担忧,道:“你再吃两口吧,我看着你又瘦了。”

    “吃不下了。”涂禾推开了面前的碗,当她尽全力吃几口东西的时候,眼前饭菜的味道就变了质,闻着都让她不舒服。

    卢雪儿知道她难受,也只好作罢,“那你想吃点什么,酸的还是辣的?还是甜的咸的苦的?你不是爱吃甜的吗?要不要找尚食局给你做点小点心?”

    涂禾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日子过得滋润了,她不像之前那样嗜甜如命了,甚至有的时候响起自己抱着一个糖罐子生吃糖粉,就感觉嗓子糊得慌。

    卢雪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托着腮,开始沉思有什么好吃的能让涂禾的胃口好一点。

    涂禾看着她拧着眉认真思考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不好了!不好了!”长月失了魂魄一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来到殿门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扑进了屋子里。

    离得最近的花翎连忙跑了过去,去检查长月的情况,“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卢雪儿最是了解长月,她此时如此失态,想必出了严重的事情,她站了起来,快步朝着长月走去,“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长月都没有想着起身,她用胳膊撑起身子,抬头看向卢雪儿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卢雪儿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她有了很不好的一种感觉,“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长月隐忍着内心的痛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老爷、、、老爷他......”

    “父亲到底怎么了!”卢雪儿也着急了。

    “老爷、、、他、、、在来京的路上、、、突发急症、、、、过、、、过世了。”

    涂禾一下站了起来,起得很猛,身形颤悠了一下,花英见状怕她摔倒,赶紧走了过来扶住了她。

    卢雪儿看着泪流满面的长月,眉头抽搐着,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她嘴张开又闭上,过了大约五秒钟,才道:“父亲,怎么了?”

    她只觉得这几个字像一把把利刃,割过她的喉咙。

    李观棋大步流星地赶过来时,看到跌倒在地上哭泣的长月和一脸不可置信的卢雪儿,心里就知道卢雪儿已经知道了。

    涂禾紧紧反握着花英的手,目光一直深切地望着卢雪儿,她在极速消化这件事情。

    长月越哭越厉害,她身体因为哭泣剧烈地抖动着,“老爷得了急症,还未到京都,就在驿站过世了。”

    情绪失控,长月的声音大得根本不受她控制,每一个字都在珠镜殿里激烈地抖动着,砸向卢雪儿的耳朵,将她砸懵了。

    卢雪儿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险些站不住,涂禾脱开花英的手,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撑住了她。

    “雪儿。”涂禾这两个字没由得颤了起来。

    卢雪儿垂着眼睑,眼神来回飘忽,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些话,她也没有能力承受这些话,她的时间好像停止了,又好像她的一切停止了,她的脑袋没办法运转,她的嘴巴也不受她的控制,最可怕的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死因。”

    涂禾身上的戾气在这一刻暴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无差别的攻击,就像被人用手扼住了喉咙,一口气上不来。

    哭得正凶地长月顿了一下,被一下问懵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脉痹阻。”李观棋走了进来,神情凝重地说道。

    可能是涂禾的戾气压低了屋里的温度,卢雪儿缓过了一点身,质疑地看向李观棋,“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父亲心脉有问题!他明明那么康健!”

    明明是一个那么和蔼乐观的人!早上会去遛鸟,遛着弯看到有人下象棋会蹲下来看,一看入了迷,饭都忘记吃,他明明之前都很少看大夫的!

    涂禾听到卢淳过世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他杀,可能是跟她生长环境有关,她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可现在听着卢雪儿的话,她更确认了几分。

    李观棋也觉得蹊跷,但他现在不想刺激卢雪儿,“报上来的人说,之前西行的时候,他老人家一直都很担忧你,后来死亡谷遭遇刺杀的时候传到范阳的时候,他便第一次发了病,心胸刺痛,后来在大夫的治疗下又得知你平安无事,才有好转,此次上京,舟车劳顿,便在路上又发了病,可是当时是晚上,没人发现。”

    卢雪儿的眼泪顷刻间涌了上来,在她自己还没有发觉的时候,脸颊已经湿润了。她想要坚强一点,不想哭得这么狼狈,她试图用手抹干脸上的眼泪,可是越抹越多,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我见不到爹爹了吗?”她哽咽着问道。

    “同行的人已经护送着他的遗体往范阳赶了。”李观棋叹气道。

    这也是让他产生疑虑的点,明明当时已经离京都更进了,可是他们却没有赶快来京都,而是说以落叶归根这个说法,连禀报都没有直接带着遗体往回跑,只派了一个人过来说明情况。

    “遗体”这两个字让卢雪儿终于意识到,她心心念念的父亲真的不在了,他不能在自己行走,不会像以前那样宠着她、生她的气,更不会在亲切地拍拍她的头,唤她一声“雪儿”。

    她内心的伤痛和难过在一瞬间爆发上来,她好想痛哭一场,可是刚刚明明怎么都忍不住的眼泪又像是被人关上了阀门一般,一滴都流不出来了。

    她转头看向涂禾,委屈地眨了眨眼,泛红干涩的眼睛没有一滴泪帮她宣泄情绪,她的鼻子好酸,“涂禾,我没有爹爹了。”

    她这话像是在说给涂禾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涂禾这一刻的心酸胀地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她太心疼卢雪儿了,可是她不知道这种伤痛要怎么样才能安慰,可能也安慰不了吧,在她失去母亲的时候,她也曾体会过。

    “怎么办啊,突然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卢雪儿松开了涂禾的手,向后踉跄了半步,她双手下意识环抱住了自己,像一个找不到家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涂禾向前走了一步,试图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被她躲掉了。

    “我没事。”

    “雪儿。”

    卢雪儿的眼圈和鼻头都像涂抹了朱红的胭脂一般红,她不停地吞咽着,“我真的没事,真的,人早晚都会离开的,都会离开的。”

    涂禾大步走上前,不管卢雪儿的意愿,将她抱在了怀里,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另外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哪怕能安慰到一点点也是好的。

    她本就比卢雪儿高多半个头,此刻卢雪儿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涂禾,你的怀抱好暖,就像爹爹的一样。”

    涂禾的眼圈红了,“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不疼了。”

    卢雪儿回抱住涂禾,“小的时候,我特别淘气,看见别人干什么不管是干什么,我都要学一学,看到被人爬墙,我也就爬墙,结果我家墙太高了,我爬上去下不来,急坏了爹爹,爹爹就喊人去搬梯子过来,想把我接下来,可是我想着别人爬墙也没人抱下来啊,那我就不能这么丢人,当时人小无畏,我就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爹爹当时真的好厉害,在别人都没反应过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跑到了下面,接住了我,把我抱在了怀里,我当时只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后面才知道爹爹为了接住我,胸前碎了一根肋骨。”

    珠镜殿鸦雀无声,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听着卢雪儿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背开始抽动了起来,涂禾也不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在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爹爹没有告诉我,还是后来我撞见了给爹爹看病的大夫才知道的,我当时跑到了爹爹的房间,看到爹爹胸前包着好厚好厚的一层布,我害怕地抱住了爹爹,可是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暖,我在那里疯狂地哭,因为我记着人的心就在那里,我当时好害怕爹爹就扔下我一个人,真的好怕......”

    卢雪儿更紧地抱住了涂禾,“可是怎么真的离开了呢......”

    她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浸湿了涂禾的衣衫。

    “我还没有看见爹爹,有好多个月了,好多个月了,我都没有见过爹爹了。怎么就、、、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卢雪儿而越说越委屈。

    “我好想爹爹,我真的好想爹爹。”

    涂禾红着眼睛看向李观棋,李观棋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之后卢雪儿一直哭一直哭,后来筋疲力竭,就睡下了。

    涂禾轻轻擦干卢雪儿脸上挂着的泪水,又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退出了房间。

    李观棋在外面,见她出来,轻声道:“怎么样了?”

    “睡下了。”

    他站起身来,扶住涂禾的胳膊,“你没事吧?”

    “我没事,来报信的人呢?”

    “已经离开了。”

    李观棋看涂禾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事,“怎么了?”

    “本想细问些情况的。”

    “你怀疑卢淳的死有蹊跷?”

    “太巧了,之前一点都不知道雪儿的父亲有过心脉方面的问题,一切都是一面之词,我觉得不简单。”

    李观棋随着涂禾说的也不由得深思了起来,他确实也怀疑,但是他没想到动机,“可是杀他有什么用?”

    涂禾张开的嘴又合上了,想着重阳节卢雪儿跟她说的话,她真的没脸将这些说出来,因为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卢淳,让雪儿失去了父亲。

    李观棋注意到了涂禾的脸色很差,他的手轻柔地放在了涂禾的肩膀上,“怎么了?”

    涂禾喉咙干得像是都起皮了,一说话那些皮就在拉她的嗓子,“雪儿在重阳节那天曾跟我说过,她想要让她的父亲认我做干女儿。”

    李观棋的手微微用力,这是他并不知道的。

    涂禾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她想要她的父亲做我的后盾,若是她的父亲能认我做干女儿,根据四大家族联姻的情况,相当于四大家族都会成为我的靠山,虽然卢家在朝堂上没有一官半职,但其他三个家族或多或少都有,有了他们的支持,我做皇后就会简单一些。”

    “我知道这其中利弊,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一层。”

    “老师曾书信找过她。”

    李观棋更加错愕了,朝廷命官与后宫嫔妃私通信件乃是不被允许的,“你怎么知道的?”

    “一查便知道了。”

    知道其中利弊后,李观棋的脸刹那间冷了下来,“有人不想让你做皇后,所以杀了卢淳。”

    “我猜测是这样的,临近京都才动手,说辞漏洞很多,说明这件事情不是一件从长计议的事情,卢淳离开范阳前往京都,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个,立后。”

    后面的事情已经不用说了,很明显了,立后,最有竞争力的便是卢雪儿和白筱乔,卢雪儿占大多数,但并不代表白筱乔没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若是涂禾做了卢淳的义女,将完全不一样了。

    “竟敢有人算计至此!”

    “陛下!”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卢雪儿这一觉浑浑噩噩睡到了第二天,涂禾端着热粥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饭。

    “我想回家。”

    “好。”

    李观棋派书义护送卢雪儿回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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