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禾右手抽刀，刀影闪过，蛇被斩成了两半，掉到了地上。
“沙沙沙——”
声音愈来愈响，她只能先退了出来。
左肩一阵一阵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她先回到了洞口，掏出备用的火折子，检查肩膀的伤口。
两个小小的如同痣一般大小的血窟窿沁着一点点的血迹，她尝试用手挤出了一些毒血，再用随身带着的百毒膏涂抹在了上面。
雨还没停。
百毒膏冰冰凉凉的触感减轻了一些疼痛，她靠在洞壁上，不小心睡着了。
等她被冻醒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又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变黑腐烂的迹象，之前的痛感也都消失了，她又涂抹了一些百毒膏在上面。
雨后的月亮格外的清亮，她靠着北斗七星找到了方向，她先将那黑衣人的尸体掩盖了起来，自己一人先返回到了茅草屋中，之前的三具尸体都还在，她先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到男人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男人竟长得跟她之前画的满月楼的那个厨子的画像一模一样！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春花的一家人。
他们三个应该都是一击毙命，她还在少年的手里发现了一块腰牌，这腰牌以银为主体，素云纹装饰，上面刻印着【内侍监】三个大字。
这是宫里太监出入宫需要的东西，这是右符，左符应当被压在宫里。
她将它揣了起来，立刻动身朝山下走。
越往下走地面越干，这场急雨看来只落在了山里。
她的马还在山下，她解开马绳，一跃而上，往城里飞奔而去。
城门的将领见是她直接开了大门，她火速赶往了大理寺，就碰到了周进。
涂禾心里大抵有数，直接道：“有活口吗？”
周进闷声摇了摇头。
“乔德志呢？”
“抓过来了。”
“你跟我来。”
说着，涂禾就往前走，她步伐很快很急，周进和她始终相差一步的距离跟在后面。
涂禾进了鸿院，这里是她平常办公的地方，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书架，有书籍，有案卷，她来到案桌前，摊开一张纸，开始画了起来，并对周进道：“你继续说。”
周进道：“大人料得果然不错，确实有人来刺杀乔德志，并且都是练家子，一共四个人。”
涂禾想起在山林中跟自己对手的那个人，招式看着也像是练家子。
她手中的笔没有停，“继续。”
“下官见那四个人像是练家子，便萌生了一个想法，所以当时没有动手去救，只是瞧着乔德志不行的时候，才和范晓迪一起扮成了喝醉的人大声吵嚷着说要去报官叫人来，他们一见这动静了，只能先撤了。下官便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亲眼看见他们进了神策军军营。”
涂禾的最后一笔也画完了，纸上是一个路线图，标注着从延兴门出去后，到朱家和山洞的位置。
她道：“这事办得漂亮，正好你在，还需你再帮我跑一趟了。”
她将图纸给了周进，“图上朱笔标注的两个地方一共有四具尸体，把他们完好无损地运回来，还有这里，”她指着山洞的位置继续道：“派信得过人守好这里，但不许进去。”
周进将图纸揣进了怀里，“是。”
“把范晓迪叫过来。”
范晓迪速度很快就赶了过来，“大人。”
他现在没有那么怕涂禾了，可能是觉得自己现在再帮她做事，他心里非常得意，干劲十足。
涂禾眼角一挑，眉眼冷了几分又多了一些戏谑之情，“把乔德志押进狱里，放到刑具上。”
“遵命。”
大理寺狱。
涂禾坐在审讯椅上，拿起一个羊皮鞭扔进了装着盐水的盆里。
她一手撑着下巴，敛眸沉思。
直到乔德志打破安静。
他酒劲儿还未完全褪去，被压的过程中一直在耍酒疯。
他特别抗拒往里面走，身体拼命往后仰，腿也一直蹬来瞪去，嘴里斥道：“别碰我别碰我，你们这经常碰死人的手，晦气！太晦气！”
“撒开我听到了吗！你们叫什么名字！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把我往这种地方带！”
范晓迪黑着脸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却大了几分，他和另外一个人一对视，两人直接将他架了起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撒开我！撒开我！”
“啪——”
清脆的水声打在了乔德志的脸上，犹如一个巴掌，将他打懵了。
“醒酒了吗？”
寒冷刺骨的声音，比泼在脸上的水更凉。
范晓迪在这几日见识到了涂禾料事如神，还有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反骨，他不再相信之前听到的流言，开始真心佩服和崇拜起了她。
乔德志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火焰原地消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一般老实地低着头，之前的嚣张全然不见。
涂禾转身坐回审讯椅上，“请乔员外上座吧。”
乔德志看着不远处那个可怕的刑具，上面附着的污迹，似乎可以窥看到之前坐在上面的每一个人留下的血和皮肉，他害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嗓子里干得厉害，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有说有量地道：“大理卿有话问就好，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这坐就不坐了吧。”
涂禾没有理会他，对着范晓迪道：“愣着干什么呢？还要我动手？”
范晓迪压着乔德志就往刑架那边走，乔德志本能地抗拒着不愿走一步，可是他掰不过两个人的力道，被绑在了上面，一动都不能动。
只是坐上去，就能闻到腐烂发臭的味道。
他彻底慌了神，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公报私仇吗！”
涂禾身体微微向前探了探，“公报私仇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乔德志情绪激昂了起来，他手上还包着白色的布条，他喊道：“那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私自审问，是重罪！就算你是大理寺卿，也不能越权执法！”
涂禾眉毛一挑，嚣张地说道：“你管的了我吗？”
“涂禾！”
她唇角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问候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来聊聊乔员外受贿的事情。”
这话比刚才的那盆冷水还让乔德志心凉，他脊背一僵，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此言何意？”
涂禾一针见血，“那就说说两天前您府上突然出现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乔德志哽住了，喉咙里就像插着一根鱼刺，又干又疼。
涂禾对范晓迪说道：“你去把丁毅叫来，让他过来验尸，顺便去看一下，去乔府的人回来了没有？”
范晓迪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是。”
乔德志听到有人去了他的府上，更是没办法淡定了，可他现在一点都动不了，膝盖处已经隐隐犯痛。
“你有搜查令吗？你怎么敢！”
涂禾凝着眸子看着他，“我当然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继续道：“你是直接说？还是需要我上点家伙。”
乔德志还是不敢相信涂禾敢这么任意妄为，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涂禾轻笑了一声，“很好。”
她站起身走到之前的水盆前，拿起里面泡着的羊皮鞭，她拽着两头，扥了几下，空中都是甩出的细小水珠，羊皮鞭充分吸收了盐水，韧性和重量都大大增加。
乔德志背紧紧贴着后面的一根杆，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无凭无据怎敢伤人！”
“啪——”
清脆的声响，紧跟着是皮肉裂开的声音，一条伤口出现在乔德志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啊！”
乔德志疼到嘴里蓄满了口水，说话都不清晰了。
“主动说？还是看到箱子才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
“啪啪——”
干净利落地两鞭，伤上覆伤，伤口狰狞了起来。
乔德志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他手臂暴起了青筋，额头上痛得汗一层覆一层。
他死死咬着嘴唇，盯着涂禾：“我好歹是兵部侍郎，你竟敢对我动私刑。”
又是一鞭，还是那个位置，血肉模糊。
涂禾转身回去端起那个盐水盆，“是不是私刑我说了算。说起来乔员外也是一点都不感恩啊，你难道忘记了，你这条狗命还是我的人救下来的呢。”
她将水盆举在伤口的上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乔德志迟疑。
涂禾将那盆盐水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啊——”
乔德志痛得脸都没有血色了，汗滑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前，腿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他咬牙切齿地咆哮着：“那是一箱金子！那是、、金子、、”
转而又是呜咽地抽泣声，“那是金子。”
涂禾将水盆扔到了地上，乔德志吓得身体一抖。
“谁给你的？”
“陇右群牧使常金良。”
“为什么？”
“常金良利用职务之便，贩卖军马，获得私利。我和宋侍郎当初去陇右的时候发现了军马的问题，他以金银珠宝贿赂我们。”
乔德志的声音很小，且断断续续的，“之前死去的几个官员也都是知道此事，被常金良用金钱收买了，但是他们后来回到京都后相继死去，我觉得我也逃不掉，便想将此事上报，可是常金良又给我送来了一箱金子，并附信说明这事与他无关，让我安心。”
涂禾简直佩服这人的愚蠢，“安心？你可知今天的杀手就是他派来的。”
乔德志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她讥讽道：“所有人他都要杀，你乔德志何德何能可以留下这条命啊，你是没脑子吗？”
乔德志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涂禾站了起来，“找个大夫给他看看，看好他，他若是死了，你们看守的几个人就陪他一起，知道了么？”
看守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知道了！”